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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好啊。”
奈由多轻轻贴上了人类温暖的手掌，仿佛无知懵懂。
引恶魔**。
虽然穿着和尚一样的服饰，但男人很自然地拿出现代通讯设备手机，联系来了专车。
他说他叫夏油杰。勉强算是一个教会的教主。
“不过和那个被你集体超度了的玉莲教完全不同。”夏油杰这么说着，从车座后找来一条柔软的围巾缠到奈由多的脖子上。
“我们不信仰神明。我们只相信咒术师——也就是我们自己，有着创世的力量。”
“......”奈由多没有回应，似乎兴趣缺缺，只是将脸在围巾里埋深了些，垂眸昏昏欲睡。
夏油杰于是温柔地护着她的脑袋，将奈由多揽进怀里。
“那么，先休息一下吧。”他在她的头顶轻声说。
车辆平整迅速地朝着远离都市的方向前行着。
两侧飞快后退着的路灯向车厢内投进明暗交错的暖光。
奈由多发出着绵长安稳的呼吸声。
尔后，她在夏油杰看不到的视线死角缓缓睁开了双眼。
金色的瞳孔里一派清明。
她能感受到怀抱着她的咒术师正在不动声色地将咒力注入她的躯体。
冰冷的流体攻城掠地，撕扯着她的气息。
但在[恐惧]化形的恶魔体内，这也不过是溪涧汇入大海而已。
...他无法调伏恶魔。
奈由多恍若未察。
两人共同将这份状似和谐的静谧编织了下去。
**
清晨。
隐于山林间的天磬教时常能听见清脆的鸟鸣声响起。
一只翠色小雀鸟驻足在窗檐，歪头专注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我才不管那么多，昨晚夏油大人可是抱着那家伙回来的！”
长廊的转弯口，浅发丸子头的女孩子神情不愉。
“所以说了让你现在别去打扰她。”年长一些的美艳女人回答，“晚些时候夏油大人肯定就会向我们介绍的。说起来，那女孩子身上的咒力气息好像很浓重，要么是被诅咒了，要么...就是非常强大。总归是不好应对的对象。”
“菜菜子。别去。”一旁另一个黑短发的女孩也劝道。
......
被奈由多[支配]着的小翠鸟抖了抖翅膀，飞向远处。
透过它的视角，奈由多大致辨认了一下教会的布局和一路上往来的人类。
最后停留在熏香缭绕的大广殿外。
在一排排俯身默诵教义的信徒之上，教主夏油杰正托腮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边的符咒。
团团的翠鸟于是蹦着小步子从窗口窜上他近旁的矮塌。
“睡醒了？”夏油杰温柔地用指腹擦过它光亮的羽毛，似乎早已经发现这只沾染着奈由多气息的小动物在外探头探脑了。
翠鸟像是听不懂，睁着黝黑的豆豆眼偏头看向夏油杰。
神情和奈由多如出一撤。
夏油杰将小鸟揣进怀里，和不远处的侍者点了点头，然后径自离开了大殿。
奈由多被安排在一间客房里，有着柔软的床铺。
春日的暖风吹起雾一样朦胧的纱帘，也轻轻撩起她的长发。
“休息得怎么样？”
“嗯。”奈由多捧着轻轻啄弄她手指的翠鸟，冲夏油杰露出胜于语言的笑容。
亲昵的神态传达了一种无声的默许。
夏油杰坐到她的床畔，将奈由多的鬓发抿到耳后。
“你会操控动物，”他语调缓慢地询问，“人类也可以吗？”
“只是他们很亲近我而已。”奈由多避而不答，用自己的脸颊最后蹭了蹭毛茸茸的小鸟，然后松开手掌，让它飞向了春光。
只有愚蠢的动物才会毫无防备地陷入柔软的陷阱。
夏油杰笑了笑，似乎并未在意这个小插曲。
“我现在要去南鶏山处理玉莲教后续的一些事情。”他轻声说，“或许你会愿意和我一起。”
**
玉莲教是南鶏山一处香火稀薄的野教观。
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它的教徒们却逢人便夸赞他们的玉莲教是从战国时代一直流传下来的古老神教。
古名[万事极乐]，供奉着一位白发七彩眼睛的神之子。
神之子昼夜两面。白日温顺和善，夜晚暴虐嗜血。
住在近旁的普通村民都只会在白天进教会，祈求神之子保佑家宅安宁。
然而，在虔诚的教徒们之中却口口相传着另一个说法，夜晚的神之子虽然让信徒退避三舍，但实则法力无边。如果满足了它的愿望，那么就可以永登极乐仙境。
于是，愚昧的教徒们包围附近的村落，开启了一场百人血祭。
......
奈由多跟着夏油杰从一根横卧在山道的枯木上跨过。
足尖踩着龟裂的土壤、寡黄的杂草，发出沙沙的响声。
已经是春天。但这南鶏山却不见一分绿意。
“这片土地已经被诅咒了。”夏油杰很平静。
在通往村庄的路口，他们又发现了一具残缺的村民尸体。
尸体的近旁蹲着一个怪物，抻着长长的脖颈，脸色发黄。
奈由多想起来，这就是夏油杰口中的[咒灵]。
不过和昨晚她碰到的蛇女不同，这只咒灵没有展露出什么攻击性，感受到陌生的气息后，只是呆呆地歪过硕大的脑袋盯着他们，像一只倒挂的万圣节南瓜。
夏油杰侧身：“奈由多，来试试看触碰它吧。”
他的神情温柔且耐心。
奈由多没多说什么，默默上前将手贴在南瓜脑袋的上端。
正如夏油杰所料，一股咒力之间的牵引力连结在她和咒灵之间。
奈由多的神情未变，而咒灵来不及发出一丝哀嚎就已经化作一团黑气被她吸入体内。
【我不想死】
【好痛】
滴答。
脆弱的生命绝响在奈由多的脑海敲响。
“...是悲伤的味道。”
奈由多像是被喂进了**的食物，四平八稳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恶魔吸食人类的恐惧，唯有[恐惧]才是甜美的，其他复杂的情绪虽然闻起来不错，但入口却酸辛苦臭，难以下咽。
夏油杰说：“咒灵就是这样。悲伤嫉妒憎恶。等等这些从人类体内流泻出的负面情绪，通通尝起来像处理过呕吐排泄物的抹布。”
“......”听到他这样形容，奈由多又是一阵反胃，半晌才缓过来，“...你是怎么知道？”
夏油杰有些被她的反应取悦到，上前一步走到奈由多的身边。
他缠着咒力的手贴上奈由多的手臂，不多时，刚纳入她体内的情绪就化成了一个黝黑的球状物被夏油杰提取了出来。
血液中流蹿的异物感也就销声匿迹。
“这是我昨天发现的。”夏油杰显得很坦诚，“因为你是[恐惧]的纯合体，浓度也很高，可以轻松地吸收和分离异体的咒力。是个不错的能力吧？和我的术式「咒灵操术」有些类似。”
“至于味道...”他眯眼笑了笑，然后漫不经心地仰头将掌心大小的球体吞之入腹。
“就是这样知道的。”
...这个人，很疯啊。
但奈由多并不讨厌。只是她无意探寻陌生人的心理，绕开夏油杰继续往前走去。
玉莲教事件后，这些在怨气中滋生的咒灵们如雨后春笋般在这座山里冒出头来。
不过，越靠近位于山林深处的玉莲教，情况反而有了改善。
沿途村民们的尸体已经被埋入整齐排列的坟包，突起的土丘上摆放着洁白的鲜花。
“夏油大人！您终于来接我了呜呜呜......”
从坟后绕来了一个年轻男子，他看到夏油杰后宛如看到了来拯救自己的天使，扒拉着他涕泪纵横。
“我一个人做这些事真的好可怕呜！”
夏油杰温柔地接纳了他，像摸狗一样捋捋男子的脑袋，和奈由多介绍：“他叫草芥，是村里幸存的一位咒术师，在这里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虽然在这场无妄之灾中死去的村民远没有到达百人的数目，但也足以惊世骇俗。而草芥的咒术「结界」暂时封闭了南鶏山，在外界发现这次**之前为他们拖延出了销毁痕迹的时间。
“夏油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确认过所有的残秽都被覆盖完全，等之后再用火烧一烧，保准连咒术界派出那个六眼都发现不了我们的踪迹！”
夏油杰点头，视线随意地扫过村民的坟冢：“草芥，下次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猴子的尸体根本没有入土的必要。
“...是！”
火焰很快吞噬了玉莲教的主殿。
滚滚热浪混杂着呛人的黑烟从大敞的佛门渗出。
渐渐隐没了上首闭眼慈悲微笑的‘神之子’。
......
“在想什么？”夏油杰走到奈由多的身边。
他说：“你会来到这个世界，归其根本也是因为这些愚昧的猴子做了蠢事。所以，要不要...稍微报复一下它们？”
夏油杰将所有的非咒术师都称为猴子。
但在奈由多眼里，人类与人类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温暖的人类，愚蠢的人类，都会创造出美味的[恐惧]。
“是在邀请我加入你们吗？”
奈由多侧过头，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可是，我并不讨厌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