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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果真去叫过了么?都半个时辰了,怎还不见猫影?”穆补丁背靠大树乘着凉,不耐烦问向蹲坐在夕阳里的郭喜福。
郭喜福懒得回头:“叫过了,人家是母猫,出门总要梳梳毛拍些粉什么的,等一会儿怎么了?”
“就是!”停在西墙下的邵不争一掌按住已被追得翻白眼的老鼠,回头忿忿:“就算皇帝找人也没这么急的,急就自己去呀,东院离这里又不远。”
“汝这二狗是过河拆桥吧?”穆补丁来气了,站起身:“好,既这般,我便要开始逮老鼠了,逮一只就咬死一只,天黑之前将这院里的老鼠杀光捕尽,看你们还玩什么去!”
郭喜福轻嗤:“说得好像老鼠都会自己送到你爪下一样……”话是这般,狗却不情不愿站起来,一步一挪向外走。
“等等我!”邵不争将老鼠扔到一个小泥坑里,拖来块砖头压住,“我与你一道去,免的在此耳根不得清净。”
“喵呜,这里好热闹啊!”
二狗并肩正要出门,迎面便看到那只姗姗来迟的白母猫。
“傻站着作甚啊!”来猫嗔怨着放下挂在脖上的小篮,朝郭喜福努努嘴:“帮我担进去。”伸出一爪又看向邵不争:“这一路磕磕绊绊的,走得累死我了,你倒是搀我进门呀!”
“汝二狗还在发什么愣?速将犯猫给我拖进来!”穆补丁在后发号施令。
二狗对望一眼,一跃而上,各叼住小母猫一条前腿,不容分说拖着进了门,扔到树下的穆补丁面前。
不顾小母猫惊慌失措的哀嚎,穆补丁胖胖的前爪一挥:“关门,审犯猫!”
两狗小跑着过去,郭喜福将小篮叼进来,邵不争在后默契顶上门。
穆补丁一屁股坐到郭喜福早便准备好的青砖上,顿觉高猫一等,就是那物硬硬的,硌得屁股疼,但王侯总要有王侯的样子,一抖胡子,前爪按住一边叠在一起的两块青砖(上面那块砖头只有一半压在下面的砖上,这样轻易就能被撬起,只要一松爪,两砖相碰,就会发出“啪”的声响),一松抓,就听“啪”一声,虽轻微,却也足够将六神无主的小母猫吓得花容失色。
“肃静!”穆不丁目光炯炯,“堂下之猫,姓甚名谁?”
“我……奴家……”心知今日是入了贼窝,保命要紧,小母猫擦擦眼泪,哽咽着答来:“奴家是东院顾雪儿。”
“顾雪儿?”穆不丁哼哧一声:“作甚起这脂粉气十足的名字?”
“奴家……奴家……”顾雪儿一爪捂胸,又开始抽噎:“奴家是母猫,且奴家原先的主人是女子,遂才起了这么个名。”
穆不丁张了张嘴,却未出言,须臾,“阿嚏”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将顾雪儿吓得又一哆嗦。“怕什么,还未用刑呢!”穆不丁嗅嗅鼻子,一面语出威胁,一面四处张望:“何处来的香味,甚是冲鼻!”
“是这小母猫身上发出来的。”郭喜福下巴点点顾雪儿。
“奴家……出门时用了些护毛粉。”顾雪儿声音轻颤。
“母兽就是矫情!”穆补丁不屑,指指那小篮:“里面是什么?”
“是……是奴家自制的洗毛液、养毛膏、护毛粉等,奴家本是带来……带来……”顾雪儿胆战心惊环顾了圈四周:“与诸位大官分享的。”
邵不争一嗤:“母兽的东西,谁要用!”
“肃静!”又拍了下惊堂砖,穆补丁言归正传:“顾雪儿,我且问你,你近时隔三差五入宫是为什么?”
母猫一怔:“奴家也不知啊,想来或是宫中有老鼠,令我一道去捉吧?”
“一派胡言!”穆补丁一爪拍在砖上,“宫中有我在,岂容鼠辈纵行——”
“是横行!”邵不争撇撇嘴。
“啪”一声,穆补丁吹起胡子:“大堂之上,衙差有话须悄然告知本王!”
二狗各自望天。
“顾雪儿,我问你你须老实答来,你频繁入宫,是否为了亲近我,好……好……”挠挠猫头,眸光一亮:“好勾龙搭凤?”
“噗!”邵不争努力咬住牙,以免狗脸抽筋。
“作甚?”穆补丁横眉冷对。
邵不争深吸一气:“方才风太大,毛吃嘴里了。”
“那就用我的定毛水,只要一点点抹上去,保你一整天风再大毛型也不变!”顾雪儿下意识接言。
“肃静——”穆补丁再拍惊堂砖,“公堂之上,是由你随意闲聊,打广告的么?再这般,便以非法传|销定罪!”
顾雪儿低头:“奴家知错了。然奴家入宫并非为亲近什么龙凤,实则奴家连龙凤长什么样都不知呢……”
“噗!”邵不争又发怪声,此回不待穆不丁开口,便自站起向那篮子走去。
顾雪儿见彼猫面色愈发不善,当即讨饶:“大王若不喜,奴家今后便躲着家主,再不入宫可好?”言间一双剪水秋眸顾盼,目光投向一侧的郭喜福,似为求救。
于心不忍,郭喜福轻步上前凑在穆补丁耳边说了两句。
“也罢,你既认错了,本王便不与你多计较。”穆补丁捋捋胡须,眼珠一转,“然你既来了,本王听闻你家原先那女主能歌善舞,想必你也学了些,便与吾等唱一曲,助助兴再去罢。”
顾雪儿自不敢回拒,立起两条后腿一福身:“不知大王想听什么?”
穆补丁想了想:“唱点花花草草吧。”
顾雪儿想了想,原地转了圈扯开嗓子:“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停!”穆补丁皱眉:“这都要入冬了,哪来的桃花?唱点应景的。”
“应景的……”顾雪儿看看头顶的蓝天白云,直立起身摆了个飘飘欲仙的姿势:“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停停停!”穆补丁脸色愈黑:“这么丧的歌,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你呢!换个振奋些,能彰显英雄气概的——”一顿,“不要穿越!”
顾雪儿面露苦色,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开口:“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穆补丁再挥爪:“停!”
此回不等顾雪儿开口,那二狗也看不下去了,不约而同质问:“此回又有何不妥?”
“不是歌不妥,是唱的人不对!”穆补丁从青砖上滑下来踱着步,“这曲词不是她这种弱质女流唱的,而当由一个江东大汉拿大锤敲着水缸(1)唱出来才有味道!”
顾雪儿忍无可忍:“大王究竟为何对奴家横加为难?”
“他不是有心为难你,他只是太寂寞了。”邵不争的声音幽幽然。
“你……胡说!”穆补丁面色一变,跺了跺脚。
邵不争一脸淡漠舔舔胸前的毛,语重心长:“补丁,我说你也好几岁了,我们猫狗的天性,耐不得寂寞,你何必强撑?若是对这小母猫没感觉,便另为物色呗。”
穆补丁恼羞:“我不寂寞,我无需求,我好得很!”
顾雪儿壮胆:“大王若果真有意,我有些好姐妹在近处,改日将她们带来,一道侍奉大王如何?”
“就是就是!”二狗嬉笑附和。
“喵呜——”穆补丁露牙朝罪魁祸首的小母猫吼了声,又冲二狗一瞪眼,转头跑开,一气爬上墙头,回身道了句什么,便跃下不知所踪。但方才那声音小又含糊,二狗并不知所云。
“我想他说的是,”顾雪儿明眸顾盼间,尽露天真,“他不喜母猫。”
空气凝滞。
半晌。
“汪!”郭喜福仰天叫了声。
“呜——”邵不争低头应和。
顾雪儿缩在自己的篮子边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强压恐惧,小心翼翼开口:“奴家这里,尚还有壮|阳粉……”
作者有话要说:注
(1)我想穆补丁想说的是击缶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