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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久安把挖坏的红薯一一捡起来丢进箩筐里:“呐,作为你夫子我再教你一件事。”
“这收割庄稼呢和御人一样。”
“对付不同的人要使不同的力,有些人吃软不吃硬,那你就得和挖红薯一般,耐心地一寸一寸慢慢往下挖,否则你得到的结果就会如今日这红薯一般,不尽人意。”
“有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你就得和打谷子一样,使出十层的劲用力敲打,痛了怕了,方能舍子脱粒。”
韩临深懵懵懂懂地点头应声,他听了那么久,也就听明白一句红薯要慢慢往下挖。
陆久安抚额叹息一声,把手中的锄头递给他:“好了,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太明白,只要记住我今天的话就行,以后真正遇上到这样的事情,你自然就知道该如何做了。现在好好挖红薯吧。”
不到半天的时间,几亩田地的红薯就被挖出来大半。
陆久安停下来走到一边的田埂上,额际冒出来的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随意抬起袖子抹了抹,结果抹了一脸的灰泥。
杨苗苗年纪尚小,没有下田参与挖地,见状赶忙递上来一个水壶:“大人喝蜂蜜水。”
陆久安喝了几口递还给他:“苗苗真贴心,去给其他哥哥送去吧。”
这时候,一位衙差由远及近连滚带爬地跑过来,陆久安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那衙差径直跑到陆久安跟前,气喘吁吁说道:“大事不好了陆大人,有位从省城下来的官爷,他……他们在码头溺江了。”
“什么?!”陆久安脸色一变,腾地从地上站起来。
这段时间,依旧陆陆续续有官员拜至应平,官员的前期接待工作由主簿和礼房书吏负责,从收到上面递下来的谕单,到将人接待至官舍,一直以来都不曾出过什么意外。
“落水几人?”
“四五人。”
“人救起来了吗?”
“我也不知。”衙差神态慌张,“出了事后,江队长就命我回来禀告大人。”
韩致还算冷静,他左手捏了捏陆久安的后脖颈以示安抚,右手举起来在嘴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不一会儿,马蹄声响起,啼霄奔驰而来。
“事不宜迟,先上马,路上再说。”
其余的马匹被栓在树下吃草料,他和陆久安翻身上马后,勒着马缰转身点了几名衙差:“你们几个随后跟上。”
那几名衙差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农具迅速往树丛奔去。
韩致想了想,吩咐赵老三:“去通知秦技之,让他来码头一趟。”
啼霄风驰电掣,路边的行人纷纷避让,待他们抬头再去看时,眼前只有两道黑影飞速掠过。啼霄纵使在战场上,那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良驹,那报信的衙差策马狂奔,方才没被落下。
劲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陆久安刚一张开嘴,就被灌了满嘴的狂风:“你与我说一说,到底怎么回事?”
衙差腊白着脸,支支吾吾地道明来龙去脉。
原来来人在船舶停靠的时候,不听码头吏员警告,执意在栈桥逗留,结果不知怎么的,他的一位随从不慎将包袱掉入江中。那包袱中应当有贵重之物,接二连三的随从被指挥跳入江中打捞,眼看着那包袱随波越飘越远,情急之下,那位官爷最后也跳下去了。
“真是荒唐!区区身外之物而已,岂能与及得上性命。”听了此话,陆久安勃然大怒,他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用听不出的波澜的语调问道,“江预呢,他命你回来禀告,他自己做什么去了。”
“江队长带着几个兄弟下水救人了。”
果然!
陆久安心下一沉。
他有些咬牙切齿地想:若是那上官不幸沉水江中,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若是他万幸被救起来,却累及了江护卫等救援人员,那我定要宰了他!
身后跟上来的马蹄声很快响成一片,陆久安已无暇顾及。
玩命的扬鞭催马之下,啼霄很快奔赴码头。
陆久安遥遥见到码头上已经围满了人,巡视的衙差牵着警犬正在竭力维护秩序,与以往热闹的氛围不同,此刻的人群中充斥着不安和慌乱,时不时响起惊恐的吸气声,伴随着窃窃私语。
“……死人了。”
“淹死了好几个。”
“快看,连陆大人都惊动了。”
韩致脸色冰雪霜冻一般,他略一踌躇,转头担忧地看了陆久安须臾,然后一马当先排开挡道的人,陆久安沉默不语跟在他后面。
走得近了,地上横躺地着的六个人影映入眼帘,旁边站着几个全身湿漉漉的衙差,眼眶通红,身形甚是狼狈,看到为首的两人,一个个惭愧地低下头。
陆久安眼睛一转,敏锐地发现,地上躺着的人里,有一人身着县衙独有的皂服。
江预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抱拳谢罪:“陆大人……”
他的声音隐隐哽咽,陆久安没等他说完,一边走过去一边眉目冷峻地问道:“辛苦你们了,救上岸多久了?”
“刚救起来。”
“好。”陆久安挽起袖子,走至一具离他最近的溺水者身前蹲下来,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疏散周围的百姓,空出这里来。”
江预应声而去,在他疏散人群的同时,也时不时侧头去看陆久安的方向,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时去看陆县令,或许只想在难受愧怍的时候,从那人身上寻求一片心灵的慰藉吧。
很快他惊讶地注意到,陆县令动作麻利地把手放至已经没有丝毫起伏的落水者鼻子前面,然后又伸手去触及颈侧,他神情平和认真,仿佛泰山崩于前也能不改其色。
于此同时,他心中升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陆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难不成,他以为这些人还有救?!
周围的声音都在遥遥远去,陆久安专注地看着身下之人,他在确认对方没有心跳后,迅速扒开此人的衣领,两手十指交叉于他胸前,反复向下按压。
百姓的议论陡然增大,拉长了脖子往里看。
陆久安对周遭充耳不闻,事实上,他并非表面上那般泰然自若,尝试胸外按压无果后,心中那股慌乱愈加止不住,他强作镇定,脑海里默念着急救方法,把溺水者的头微微抬起,一只手捏着他的鼻孔,一只手掌着他的下颌,吸了一口气,埋首而下。
突然,一股铁箍般的力道止住了他。
韩致凑到他眼前,冷声问道:“久安,你做什么?”
陆久安噩梦惊醒般,茫然无措地打量韩致片刻,又低头看了看落水者,仿佛直到此刻才恍然自己做的事。
他挣了挣手腕,没有挣脱,无奈地好声商量:“我在救人,你先放手。”
“救人。”韩致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