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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锦筠噗嗤一笑，看向季恩阳，似乎每一个父母都会烦恼孩子的婚事，季妈妈继续抱怨：“他现在偏偏还要去上什么大学，你说他回家继承他爸的公司，让我们老两口享福，不好吗？”
季恩阳：“妈，我这不是学无止境吗？”
“你当初上学那会儿，要是知道学无止境就好了。”
沈锦筠：“阿姨，你不要这么想，说不定季恩阳上了大学之后，就带一个小女朋友回来呢？”
季妈妈点头：“要是这样，那我可真是要谢天谢地了。”
季恩阳轻咳一声：“小女友什么的最烦了。”
从季家吃饭出来后，沈锦筠扶着父亲，走在小区的路上，沈嘉志突然说道：“筠筠，爸爸的墓地，就买在你妈妈的旁边吧。”
沈锦筠的神情一顿，收敛的嘴角的笑容：“爸爸，你还好好的，别说这样的话。”
“爸爸自己的身体，爸爸很清楚。”他现在感觉越来越沉重了，仿佛大限将至。
每天夜里全身的疼痛，他都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女儿会担心。
“好。”沈锦筠哽咽着点头，她垂下眸子低声道：“我好像很久没有去看过妈妈了。”
沈嘉志慢慢回忆，他叹息一声：“我对不起你的母亲。”这里他说的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常青。
当初他们结婚，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在加上后来，初恋的出现，导致了他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一直到常青最后离世，他心里想着的，依旧是童瑶。
如今生命将至，回忆起往昔，他想，自己死后，要怎么去见自己的妻子？她知道，当年的自己，将她生下的儿子给掉包了，一定会恨他的吧。
沈锦筠眼眶一热，低头悄悄的擦了擦眼泪，哽咽道：“爸，你别这样说，都是我不好。”
从小到大，她占据了太多的宠爱，来自父亲沈嘉志，母亲常青，还有爷爷的偏爱。
所以即使年岁增长了，她依旧可以没心没肺。可是这所有的一切，本应属于段珩沂的。
——
沈嘉志是在他们回到杭市的三天后过世的。
走的时候，他的神情安详，仿佛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是沈锦筠却知道，他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唯独对他亲生儿子，只字未提。
沈嘉志的遗憾，不过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得到亲生儿子段珩沂的原谅，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沈锦筠抱着沈嘉志的手，默默的哭了半天，最后在季妈妈和李阿姨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休息。
沈锦筠也没办过葬礼，后事是让季妈妈还有李阿姨一起帮忙处理的。
当年沈氏的合作人，还有如今的一些亲朋好友都来参加了沈嘉志的葬礼。
沈锦筠穿麻带孝，为父亲守灵。
临近傍晚的时候，段珩沂和段振宇出现了。
段振宇过来，为沈嘉志上了香，还鞠了躬。沈锦筠鞠躬还礼。
“筠筠，节哀。”段振宇也不知道要对自己的女儿说什么，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有些心疼。
沈锦筠只是轻轻点头，什么都没说。
段珩沂静静的站在棺木前，他的脸色低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最后他主动走到一边，和李阿姨要了一套孝服，穿上后，他和沈锦筠走到了一起。
看着段珩沂的行为，沈锦筠动了动唇角，之后当做没看见，继续给来的客人回礼。
晚上客人都离开后，李阿姨劝道：“筠筠，你回房间休息一下吧，白天你都没吃什么东西。”
沈锦筠点点头：“好。”她转身准备走，结果脚下踉跄了一下，还好身边的段珩沂抬手将她接住，才没有摔下来。
段珩沂紧紧的盯着她：“没事吧？”
沈锦筠抬手，轻轻的推开他的手：“谢谢，我没事。”
段珩沂：“……”
李阿姨过来，将沈锦筠扶着：“走吧，阿姨送你上楼去。”说着，她还嗔怪的看了一眼段珩沂。
将沈锦筠送去房间后，李阿姨下来，看着站在楼梯口的男人，她的态度有些生硬：“段先生也来了好些时候了，不如先回去吧。”
“阿姨。”段珩沂轻轻的唤了一声，却解释道：“前两天我出差，我不知道会这样。”他若是知道，沈嘉志出院了，他怎么也不会不管的。
出差回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去了医院，结果那个病房换了人，一问才知道，病人已经放弃治疗出院了。
再去沈锦筠的公寓，早就没了人影。
后来他问了沈熠才知道，他们已经回到了杭市，好几天了。
可谁知道，他打算第二天再来杭市看看的时候，就见沈熠接到了消息，沈嘉志死了。
其实，他的悲痛，不比别人少。
沈嘉志，这个他曾经非常喜欢的沈叔叔，他一度希望，如果沈叔叔就是他爸爸的男人。
他没有忘记，他对他的好。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
“那天筠筠还给你打了电话，可你没接。”李阿姨道：“后来我也给你打了过去，你都直接挂了，小沂啊，就算你再怎么恨他，可他都这样了，你就来看看他，和他一起吃个饭的机会都不给吗？”
以至于最后，沈嘉志是带着遗憾离开的。
“电话？”段珩沂皱眉：“这几天我没有接到任何你们的电话啊。”自从沈锦筠回来后，他时刻都在关注自己的手机，生怕会错过任何一个和她有关的电话。
所以之前，李阿姨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沈锦筠生病了，他才会第一时间赶来。
只是那个时候，应初夏也在他身边，见他这么放心不下，提出主动帮忙过来，毕竟照顾生病的人，女人比男人更细致一点。
现在回想起来，段珩沂悔得肠子都青了。
听见段珩沂的解释，李阿姨倒是轻易的原谅他了：“是不是手机坏了？哎……这都是命啊。”
段珩沂主动说道：“阿姨，你也辛苦了，今天我守夜，你也去休息吧。”
李阿姨想着，点点头：“好，和你爸爸说说话。”
按照本地风俗，尸体可以在家里放三天，然后再送去火化，夜晚，段珩沂盘腿坐在地上，看着躺着的沈嘉志，神情幽暗。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知道了身世后，他都没有开口叫沈嘉志一声。作为父亲，他成功又失败，可是这不能否认他是一个好父亲。
“爸，如果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将我们换了吗？”许久，他沙哑着声音，低低的问出了声音，声音很小，也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段珩沂何其的矛盾，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期待这个答案。
他很清楚，人生的前十几年，生活得有多艰苦。这样的人生，真的要加注在筠筠身上吗？
不，他舍不得。
“其实……我既怪你抛下了我，又庆幸你将我和筠筠对调了。”这样的自相矛盾，才是让他纠结的原因。
现在人死了，什么都没了。段珩沂的心里有些惆怅，还有些不知所措。他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眼眶也热了：“那以后，我该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没有人给他回答了，只有呜呜的风声，似乎在迎合着他此时的悲伤。
——
沈嘉志火化后，沈锦筠抱着骨灰盒，将他带到了墓园，安葬在了常青的旁边。
跟着过来的，还有沈家的一些至亲，可是沈锦筠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们。
段珩沂跟在沈锦筠身边，站在墓碑前，沈锦筠突然开口：“这是……你的妈妈，常青。”
他知道。
这是段珩沂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生母，还是在墓碑上。照片上的女人没有笑容，黑白照片，让她显得更加清冷，只是看着非常有气质。
工匠将墓地盖上后，就离开了。
其他人也都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沈锦筠深深的鞠躬后，看向站在身边的段珩沂，哑声道：“我听说，童瑶的墓地也在这里，能带我去看看吗？”
段珩沂一愣，而后缓缓点头：“好。”
童瑶的墓地，是沈嘉志安排的，距离这里相隔了好几个区域。路上不是什么时候下起了细雨，朦朦胧胧的。
站在童瑶的墓碑前，沈锦筠再次看到了石碑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人。
曾经，她极其讨厌的女人，原来才是自己的生母。
沈锦筠叹息一声，呢喃道：“对不起。”但是，我还是不愿意原谅你，即使你是我的生母。
从主观意义上来说，童瑶的出现，才是造成自己和段珩沂，甚至沈嘉志和常青悲剧的开始。
当初她若没有来找沈嘉志，后面的事情，就不会会发生了。
可是，人都已经死了，说再多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看了一眼之后，沈锦筠转身离开。
段珩沂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上了沈熠的车，他下意识想要开车跟上去，却被沈瑾拦下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段珩沂眉梢冷峭：“有事？”
两个男人，隔着窗户，沈瑾淡淡的嘲讽道：“段珩沂，一手好牌被你打烂了。都说你是商圈神话，你却将欲擒故纵这一招，用在了筠筠身上。如今你这样，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段珩沂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他嘲笑道：“二叔在筠筠心里的地位很重，以至于她至今都不会原谅我做的事情。而你……你真的确定，你的欲擒故纵会对筠筠有效果吗？”说着，他驱车离开。
留下一脸沉重的段珩沂，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