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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巫小梧独坐垂泪。
市警察局大楼与家属区之间相隔一个花园,小时候她与伙伴常在这里玩耍,爸爸下班路过时,会宠溺地背她去买糖人,小小的她伏在那宽厚且有安全感的背上,舔着糖人听破案故事,幻想长大之后能和爸爸一样成为警察。
若是爸爸加班晚归,她就坐在花园石阶上气鼓鼓地执意等着,直到哥哥前来,软硬兼施地催她回家吃饭,一边讲笑话一边偷拽她的小辫子,鱼肚子上最大的肉永远在她的碗中,哥哥有时假意要抢,免不了一场筷子大战。
妈妈的言语总是严厉,练字太少要罚、弄脏衣服要罚、挑食也要罚,可手板总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睡前最喜欢窝在爷爷的怀里读连环画,再吃一碗奶奶炖的冰糖雪梨。
残忍命运之火熊熊燃烧,六口幸福之家,唯有她一人痛苦独活,如果能有选择的机会,那夜一定不会去小伙伴家中过夜,与家人一同活着是幸福,一同死去又何尝不是。
生者何其艰难,不负死者难,不负恩人难,走出阴影更是难,她有时感觉人生就像攀行于崇山峻岭之间,山的后面还是山,一座又一座更高的山,一山更比一山难,但为了死去的家人,她必须咬紧牙关勇攀峭壁,接替父亲完成天理教之案。
梁青听过案件汇报,脸色更加沉郁:“十年前是郑义局长负责,当时就有传言说不少权贵涉案,可院长自杀之后,此案不了了之,孩子们陆续被领养或者分流到其他孤儿院,具体资料已不可能查到,郑局长也绝不可能说出当年实情。”
风杨问道:“师父,小梧好些了吗?”
梁青颓然叹气:“这孩子遭受过太多不幸,一直以来我隐瞒了许多事,只为她能过平安幸福的日子,可她偏偏有通灵异能和过人的验尸天分,对于警察这一职业也有很深的热爱和执着,似乎冥冥之中有指引,就这样一步步靠近着天理教案,或许如中原兄生前所说,上苍残酷又仁慈,必有使命交付于死里逃生的小梧。”
林致远问道:“巫法医和天理教一案究竟有什么关系?”
香烟云雾中,梁青泪眼朦胧:“还记得警官江枫吗?小梧就是他的女儿,起火那晚她碰巧住在临街的小伙伴家中,因此躲过一劫,验尸之后才发现并没有小梧,此后我寻找近半年,终才在仁爱孤儿院的虐童案受害者中将她找回,担心赶尽杀绝,我便托朋友将她领养,并且改名换姓。”
林致远心痛若滴血,不愿看她在回忆往事中受折磨,可又无可奈何:“虐杀金家八口的凶手中极可能有当年的受害者,巫法医对此情况最为了解,为尽早抓获凶手,不得不对她进行询问。”
梁青一阵猛烈咳嗽,气息平缓后说道:“如果真的是当年孤儿院的孩子所为,我心中的怜悯远远超过痛恨。永远都忘不了十年前在孤儿院中找到小梧的场景,她再迟一刻钟就无法救回,而且因亲眼看到烧焦的亲人尸体从家中被抬出,精神受到很大刺激,整整两年都无法开口说话,每天都受噩梦的折磨,接受心理治疗之后终才有所好转,慢慢才有了如今看似开朗的她,但我看得出来,很多时候她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而勉强自己,天理教的案子实在太过于危险,江家众人因此而死,我本不希望她也冒险,谁知却事与愿违。”
风杨很想去看看她:“师父,小梧还在您的办公室吗?”
梁青深深叹气:“她去了院中花圃边,就先让她静一静,不过这孩子比我想象中更坚强,她并没有一味沉溺于悲痛,而是想要加入特别行动组调查虐杀案和天理教案,揭开当年家人死亡真相,可我不确定她的状态是否适合查案。”
林致远说道:“梁副局长,我想去和巫法医谈一谈。”
梁青以为他是急于了解孤儿院情况:“林警官,欲速则不达,明日再向小梧询问案情更为合适。”
风杨已知他心中所想,拉了拉梁青说道:“师父,林警官不是一个做事莽撞的人,让他去和小梧聊聊也无妨。”
冰山离开,梁青望着他的背影沉默许久,风杨读懂他心知所忧虑——林致远或许可信,奈何林家不可信,于是问道:“师父,您是怀疑当年的事和林家有关吗?”
梁青望着阴沉的夜幕,层层乌云将月与星遮蔽:“天理教与仁爱孤儿院的案件都是一笔糊涂账,背后肯定有人操纵,当时我就怀疑林玺很有可疑,只是没有找到证据。”
风杨对林家也有了解:“您所说的林玺是林致远的伯父吗?”
梁青点了点头:“假如他真的与案件有关,调查会难上加难。”小说娃 .xiaoshuowa.
秋雨连绵复又起,林致远撑伞而立,看着眼前这个缩坐在石阶上独自痛哭的姑娘,心底不由也泛起一阵潮湿。
巫小梧抬起头望了望他,知他因何而来,只是自己仍未做好说出一切的心理准备,啜泣着说道:“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吗?”
林致远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我来做陪伴你的雨伞。”
巫小梧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冰山,想起曾经爸爸也这样哄过她,低声问道:“你能…能给我买一个糖人吗?”
林致远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好,我们一起去买最大最好看的糖人。”
她站立起身,才发觉双腿发麻,寸步难移。
他将雨伞塞入娃娃脸手中,背转躬身将她背起。
伏在冰山背上,儿时与父亲的美好记忆一一浮现,滴滴滚烫泪水落于他的脖颈。
眼泪顺着脖颈流入他的心口,将他最柔软之处完全淹没,林致远不由自主地讲出深藏于心底的秘密:“我也失去了父母,害死他们的人就是我自己”,感觉到她的身体因震惊而微僵,便又向上托了托,继续讲下去:“十岁生日那天,正逢暴雨天气,去南京办事的父母难以按时返回上海,我在电话里不懂事地哭闹耍脾气,他们为了哄我开心就冒雨乘车回家,途中不幸遭遇车祸身亡。”
巫小梧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不禁将他搂的更紧。
他久违地会心而笑,十多年来他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中,渐渐成为一座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冰山,背上那个小小柔柔的姑娘,莫名有抚慰人心的神奇力量。
平日里热闹的街道因雨而冷清,卖糖人地摊子已不在,唯有一个支着雨棚的小摊,林致远说道:“你一定饿了吧。”
老板娘满目艳羡:“小情侣你侬我侬真是好生恩爱。”
巫小梧赶忙从他的背上跳下来,红着脸解释道:“我们不是…不是那种关系…”
老板娘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小姑娘总是害羞,你们吃面、馄饨还是汤圆?”
一碗汤圆、一碗馄饨,热腾腾的人间烟火,是治愈伤痛的良药,两人静静地吃着,偶尔相一望,不言不语也不尴尬。
巫小梧喝了一口蛋花甜汤,忽觉味道特殊,急急问道,“这汤…汤里该不会有酒酿吧?”
老板娘得意说道:“自家制的酒酿,味道最是特别。”
巫小梧忙不迭地喝光汤圆碗中的剩汤,只希望能够冲淡误饮的酒,无奈腕上镇魂珠已开始闪烁震动。
林致远再次握住她的手:“这样就不会被魂魄附体,对不对?”
巫小梧心中既有感谢也有感动,他掌中的温热顺着她的手一路进入心中:“你真的相信通灵吗?”
林致远浅浅一笑,“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