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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千里顾不得呼唤,抽出靴子里的短刃朝白练一扔。
白练应声而断,红玉则像一朵凋零的花儿,无力地落了下来。
裴千里接住了她,一边流泪一边喊:“红玉,你别吓我。烟柳已经去了,你别也这么狠心。”
他用力压着红玉的胸口迫使红玉呼吸。
双目紧闭的红玉忽然咳嗽了一声。
裴千里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
红玉微微睁开眼,望着裴千里直流泪:“公子为什么要救我,就让我死了还干净。”
裴千里咬牙切齿地说:“你糊涂啊。你死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独孤珏要对你是真心的,就会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哀伤里,你忍心吗。他要是不喜欢你,你死了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照样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只有秦家妍巴不得逼死你,断了后患。你这么做恰好如了她的意了。”
红玉似有悔意。
裴千里叹了一口气:“就算是不顾及他,你也想想我和妈妈,还有红烟楼的姐妹。你若是死了,我们又当如何?”
红玉这才放声痛哭。
裴千里抱紧了她。
这几个月来,红玉一直把悲哀和愤怒压抑在心里,这一刻发泄出来,一时半会止不住,足足哭了半个时辰。
等红玉哭累了,又安慰了她几句,裴千里才出来。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一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住持在佛前磕头:“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裴千里向住持行了个大礼:“抱歉,我妹子让您担惊受怕,还害您跟着受了皮肉之苦。”
住持叹了一口气:“公子啊。我们都是可怜人,就不要说那么多见外的话了。”
“我不放心她,可是我又不方便住在这里。如何是好?”
“公子放心,我已经死过一会,大彻大悟,不会再做傻事了。那边也离不开你,你快回去吧。”红玉不知道何时强撑着出来,扶着门框说。
裴千里点头:“你能如此想,就最好了。”就算他守在这里,如果红玉一心寻死,他也拦不住。
去追裴千里的侍卫回来说裴千里没跟着独孤初,而是像疯了一眼跑出了猎场,独孤珏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没有心思打猎了,索性靠在树下休息。他的一个侍卫忽然从猎场外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蜡丸:“王爷,府上忽然飞来一只信鸽。管家怕耽误了您的事,特地叫人送来了。”
独孤珏心里一跳:他曾留了几只训练好的信鸽给静心庵的住持,让她万一有急事便可以最快的速度联络上他。
展开用蜡封好的纸条时,独孤珏发现自己的手因为紧张,竟然在微微颤抖。
“王妃上山,红玉危矣!”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却让独孤出所有的血液都流到了脚底。
他‘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扯过一匹马跳上去就没命往猎场外面跑。
皇上看见独孤珏也骑着马疯了一样跑过,又皱眉问太监:“珏儿又是怎么了?”
太监小心翼翼回答:“大概是去追方才那个侍卫去了。”
其实刚才在奴才之间就有奇怪的传言,说王爷非礼小侍卫,为了封住侍卫的嘴,还说要送名贵的布料给对方。那侍卫拒绝之后,挣脱开逃了。
所以,太监心里猜,独孤珏大概是没得手,心有不甘才去追侍卫去了。
不过,老太监精得像狐狸,自然不会直接告诉皇上这些。
独孤珏刚跑到猎场边却又看见另外一个侍卫又拿着蜡丸跑过来了。他勒住了马,接过蜡丸,手已经抖得打不开蜡丸了。
他很害怕,害怕这张纸是住持告诉他说红玉已经遭遇不幸。
“幸裴公子赶到,红玉暂时无恙。”纸上面这几个字,让独孤珏脑子里绷着的弦一下松了。
原来刚才裴千里急着走是因为这个。他现在无从得知,中间有多凶险。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了。
独孤珏浑身虚脱了一般,趴在马上,许久才问:“信鸽呢?”
侍卫回答:“奴才给它喂了些水和粮食,怕王爷有话要回,所以等王爷吩咐再放走了。”
围猎结束,独孤初和太子那一组猎得三只兔子和一只野鸡。独孤珏打了三只兔子,其他各人都是两只兔子。
其实独孤初打了七八只兔子和鸟,见到独孤珏手里只拎了三只,便只留了这么些,别的都扔了。
这些小动作一早就被人看见告诉了皇上,皇上不置可否,也不说谁赢谁输,却饶有兴致地问独孤珏刚才那个侍卫和独孤珏一前一后狂奔的事。
独孤珏恭恭敬敬回答:“那是初王爷的侍卫,儿臣看他箭法了得,向他请教。他可能误会了儿臣的意思,受到惊吓仓皇逃跑。儿臣原本想要追回他好好解释,没想到他跑太快了,没追到。”
皇上笑了笑,不在说什么。
独孤珏啥时候这么谦虚还会向人请教箭法?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分明是借口。
只是期间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他们知道了。
远处静心庵里,住持送走了裴千里,两只信鸽一前一后落在她肩膀上。给裴千里送信的的信鸽早就回来了。
住持知道这是独孤珏的那两只。
本来她是个出家人,不喜欢管闲事。所以红玉之前独自哭泣消瘦,她都当没看见。
可是今日来的那个秦家妍实在是太可恶欺人太甚,不给点教训,她妄为一世人!
其中一只信鸽腿上绑着字条,上面写着:“她如何?”
住持想了想,回了三个字:有伤,不太好。
送走了信鸽,住持心情无比舒畅。
其实,秦家妍虽然言语刻薄恶毒,却没有在身体上伤到红玉。
住持故意回答得很含糊,就是想让独孤珏以为秦家妍对红玉动了粗。
万一以后对峙,她也没有说错。
秦家妍虽然看着厉害,毕竟还是年轻。小看了她这个在红尘中打滚几十年,又引来送往见过无数贵妇起落的老尼姑。
秦家妍赶到家时,独孤珏尚未回来,她松了一口气,洗去身上的尘土,换了件家常穿的衣裳,拿出刺绣装出一直在家等独孤珏的样子。
“王爷金安”“王爷金安”奴仆们请安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
一定是独孤珏回来了。秦家妍抿着嘴笑,等着独孤珏推门进来。
可是过了许久,外面安静下来了,独孤珏也没进来。
秦家妍皱起眉,对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去看看,王爷今天的公务是不是很多?”
侍女去了许久都没回来。
秦家妍起初还静静坐着等,后来忍不住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门上一响,侍女终于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直接说。”秦家妍皱眉。
“王爷一个人在书房看书。”侍女回答。
嗯?莫非是今天围猎出了什么事?
秦家妍想了想,问侍女:“今天王爷的围猎怎么样?”
侍女脸上表情越发奇怪,磕磕巴巴地回答:“王爷今日在猎场把初王爷的一个侍卫逼到树下,还撕破了那人的衣服。那侍卫挣脱开骑马跑了,王爷还去追了不过没追着,皇上都亲自过问这事了。”
秦家妍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她知道皇亲国戚里,有人喜欢这口,还常去青楼专门找小官儿。没想到,独孤珏也会……
她皱眉想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坐到了镜子前面命令侍女:“来,给我梳妆。”
侍女面面相觑:现在,都半夜了……
秦家妍转头狠狠瞪了她们一眼:“没听见吗,傻站着干吗?”
独孤珏回来的时候有意不让人通报秦家妍,径直来了书房。
眼角瞥见秦家妍的侍女在门口探了一下头,独孤珏不动声色。
其实他心烦意乱,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索性放下书叫人传晚饭到书房。
下人们应了,独孤珏也不看书了,而是靠在椅子上定定看着门外渐渐深沉的黑夜出神:红玉那种性子,在受辱之后肯定会寻短见。虽然裴千里这次救下来了,难保红玉不会在裴千里离开之后再做傻事。住持说她受伤了。她到底伤到了哪里,要不要紧?秦家妍自小习武,力气堪比男人,玉人一般的红玉哪里受的了。
可恨的是,如今有了掣肘,他一动不敢动。
方才皇上问他话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消息。
有人敲门,独孤珏收回了担忧的目光,垂眼沉声吩咐:“进来。”
一个人端着盘子进来,把菜摆在桌上,柔声说:“王爷请用餐。”
独孤珏听那声音很像秦家妍,懒懒瞟了一眼。
秦家妍梳了个懒懒的堕马髻,穿了件薄得有些透明的抹胸常杉,想必平时骄横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慵懒俏丽。她明显精心打扮了一番,妆容精致,幽香习习。
秦家妍刚才听侍女说完意识到,就算是没有了红玉,不是也还会有蓝玉,黄玉吗?要把独孤珏的心留住才是能应对一切的办法。
那红玉和青楼中的小官儿有什么长处?不就是对男人奉承迎合,温柔体贴,再打扮得妖娆一些吗?她不是不会,只是不屑。
如今既然要花心思留住独孤珏,便尝试一下好了。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她越发打扮,独孤珏眼里却越觉得她心机歹毒两面三刀。
独孤珏微微挑眉:“王妃如何会屈尊降贵来做这种事?这帮下人越发懒了。”
秦家妍忙制止了独孤珏要叫人进来训斥的举动:“是臣妾在中途截下了王爷的晚膳,不怪他们。”
独孤珏点头:“既然如此,谢过王妃了。”
独孤珏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在她耳边低声说:“娘子,晚上等我回来试试新招。”才不过一天,称呼就变成了“本王和王妃”。按礼数是这么称呼没错,不过,虽然客气却疏离,温和但没有丝毫感情。
秦家妍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夫君,珏,你为何如此?”
独孤珏垂眼:“王妃,我们虽然是夫妻,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按惯例,你应该叫我王爷,或者殿下。不该叫我夫君,或者直呼其名。”
秦家妍囧得脸发红,仓皇退了一步。
床上的事情,母亲在出嫁前教过她,却没有跟她讲过男人温存过后却忽然翻脸不认的时候该如何是好。
她不知所措,也十分不甘,上前一步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此刻只有我们二人,你不必如此。你早上还说……”
独孤珏皱眉站起来,不着痕迹避开她:“王妃,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秦家妍下不来台,涨红了脸,绕到他面前,攀着独孤珏的胸口说:“那些贱人有什么好?天生的贱种,踩在脚底都嫌脏了鞋。王爷身份尊贵,不要被他们玷污了。”
独孤珏听她这么一说,脑海中立刻呈现出秦家妍带着侍女把红玉撕破衣服踩在脚下的情形。
秦家妍放在他胸口的手,此刻像是插入了他胸膛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让他忽然不能呼吸。
原本以为秦家妍只是性情直爽,骄横霸道了一些,没什么坏心眼。他与她周旋,给她温存,也是想着让她心软或许她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容下红玉。毕竟大家都清楚,就算是红玉不进府,他也肯定会娶别的侍妾。别说他不想专宠一人,就算他想,他皇上也不会肯。
可是他没有想到,秦家妍竟然是一条心远比外表要凶狠的毒蛇。
独孤珏攥着拳,把她一推,眼底透出森森的寒意:“以王妃现在的身份,还是庄重些好。”
秦家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得红了眼眶:“珏,你听我说。”
独孤珏侧身不再看她,大声说:“来人。”
原本特地远离的侍卫们忙快步进来,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拱手,齐声叫了一声:“王爷。”
“送王妃回去休息。从今日起,没有本王的召唤,谁敢放人擅入书房,定重罚。同日当值者受连带责任,同罚。”
这等于是断了秦家妍再来书房的可能性。还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没给秦家妍留一点颜面。
秦家妍咬紧了唇又羞又气。
侍卫们面面相觑。
独孤珏说完这句话,就坐会了书桌前,不再理人,没有任何要缓和的意思。
侍卫不敢耽搁,只能上前‘请’秦家妍。
秦家妍满脸通红,被侍女们扶着脚步虚浮地回去了。
门又被关上。
独孤珏回想方才秦家妍的话,越想越气,拿起桌上的琉璃镇纸,狠狠一拍。
琉璃镇纸立刻碎成了渣,把他白皙的手心划出了无数细痕。他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攥紧了拳头,那些碎片越发深深嵌入肉中,鲜血一滴一滴掉下濡湿了桌上的纸。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闭上眼,喃喃的声音随着晚风飘散在漆黑的夜空里。
自那日秦家妍上山后,住持提心吊胆,生怕秦家妍还不解气又上山来找事,便索性关了山门不见客。
不但如此,住持每日像个贼一般在红玉房前探头探脑,生怕她再想不开。
红玉则仿佛入了定一般,每日就诵经,打坐。
连着几日,风平浪静。
住持琢磨着,估计独孤珏想了什么法子安抚秦家妍,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夜里,天空乌云密布,如同一床厚厚的黑棉被盖住整个世界,一丝亮光都没有。
红玉诵完了一卷经,正收拾东西准备睡觉,却听见外面似有脚步声。
她悄悄坐起来,拿了一把剪灯花的小剪刀藏在袖子里,跑到床和墙边的夹缝中躲着。独孤珏和裴千里都教过她,如果有人潜进她的房间,她的惊慌呼救反而会让歹人下狠动杀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藏起来,趁着对方不注意,再跑出去呼救。
这很有可能是秦家妍告诉秦家人之后,秦家派来撸走她的人。
若是落在他们手中,定是生不如死。所以,如果等下抵挡不过,她便把剪刀戳在胸口,绝不给他们机会侮辱她。
果然,窗户被人悄悄退开,然后几个黑影便无声无息进来了。
红玉暗暗攥紧了剪刀,紧张得嘴唇发麻,屏住呼吸。
他们个个黑衣蒙面,直奔床上而来,扑了个空。
领头那个却不慌不忙,往红玉这边走来。
红玉知道自己藏不住了,咬着唇,举起剪刀朝着那人狠狠扎去。
那人身手敏捷,不但挡开剪刀还顺势握住红玉的手腕。
红玉毫不犹豫用另一只手拔出头上唯一的饰物,独孤珏的那根金簪朝自己脖子上扎去。
那人却比她还快,捉住了她另一个腕子,迅速在她脖子上轻轻按了一下。
红玉立刻觉得浑身无力,不由自主瘫软在那人怀里。
“独孤珏,我们只有来生再见了。”在陷入黑暗前,红玉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