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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不可能完全相信罗斯王真的撬了查理曼的棺椁,奈何此人不爱说谎,以其实力确实也没必要说谎。
大主教几乎要断了牙齿同意给钱,在犹豫片刻后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看看查理曼的遗骨。”
“生怕我骗你?”留里克故意反问道。
大主教是不敢直接否决的,他换了一种说法:“交易前验货验资很正常。即便那是高贵的查理曼。”
“倒是有几分道理。那么,你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可不要看走眼后再说我骗了你。”留里克说罢,转身指着军中的一辆马车:“你要的就在那里。箱子里装运的就是了。”
“马车上?圣遗骨真的如同一般货物一般?”已经明知现实,大主教还是下意识得胸口划十字,机械性的动作缓解内心焦躁。一想到自己要与故去三十年的查理曼以这种离奇方式相遇,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
“要现在看吗?或者说......鉴定?”留里克再问。
大主教看一眼太阳,现在正是日高,倘若打开箱盖,圣遗骨就是暴露在阳光下。查理曼活着的时候视丹麦人如草芥,骑兵铁蹄踩得丹麦军队哭爹喊娘。罗斯人也是说着诺斯语的北方人,原本与丹麦人也是差不多的。伟大君主
已经不能左右身后事,如果贸然的阳光下开箱,是否也是自己的亵渎?野蛮人做什么都不会令人失望,哈德博尔德要脸也要影响,他刚想催促留里克打开木箱,话提到嗓子眼又憋了回去。
“我......我想先等等。”
“又犹豫了?真是扫兴。”
大主教早就注意到罗斯王皮带悬挂的那一把金剑,他猛地话锋一转:“强大的罗斯王,我从不知道您还有一把黄金打造的法兰克剑?”
留里克勾下头,嬉笑着卸下金剑,双手攥着公开展示着:“你说这一把?”
“对。它......从何而来。其实我不知道有哪位法兰克贵族会佩戴如此宝贵的武器。除了几位王子。”
“因为它是查理曼的剑。朋友,我知道你话里有话。这把剑......”留里克不慌不忙地拉开剑鞘,须臾右手攥着的就只是鎏金配红宝石的剑柄,内在的剑刃已经消失,断处可见明显的红锈。“剑是好剑,起码三十年是好剑。可惜
啊。过去三十年的时光里,它伴随查理曼左右,如今剑身锈蚀,唯有剑鞘的金银可以做到千年不朽。现在它是我的了,我想墓主人就是愤怒恼火,也不会阻止我这么做。”
一番话说来,大主教惊讶地捂住大嘴,他憋了好一阵子才在震惊中缓过来,颤抖着嘴唇说:“真是从棺木中拿出来的?不!你绝对不会说谎,这就是皇帝的金剑。”
留里克耸耸肩:“这下你可以彻底相信了吧?”
“我信了。我还有唯一一个要求。”
“说吧。”
“请把装载皇帝的箱子交给我,我要把箱子放置在大教堂里。我们要紧急举办一场弥撒活动,告慰皇帝的灵魂。还有......如果您也是认可的。我希望将科隆作为皇帝的新坟墓,以取代亚琛的教堂。
震惊归震惊,片刻之后哈德博尔德想明白了。
科隆一直在搜集圣物,甚至是一些故去数百年教士的遗骨,然后标为圣物。如果找不到圣物,昧着良心杜撰一些也无妨,他相信大天使可以谅解这种善意的欺骗。
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扩大科隆教区的影响力,以此震慑和规劝萨克森人坚持信仰天主,彻底摒弃那些邪神和偶像崇拜。散居的萨克森人不可能一瞬间全体皈依天主,又都表现得虔诚,改信的过程要持续两三代人,倘若科隆学
握着一批圣物,无意可以加速这一进程。
查理曼的遗骨原本安置于亚琛,亚琛教区与科隆大主教南部区域基本是挨着的。原本哈德博尔德想都不敢想,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背负起巨大的使命,哪怕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也得牢牢控制着查理曼遗骨。
法兰克人的最强君主就是萨克森人的梦魇,哈德博尔德幻想着,自己只要拿到了圣遗骨,所有潜藏民间的“萨克森异教回归”思潮都会崩溃掉。
大主教的想法与留里克不谋而合,既然如此,自己也就少了很多口舌。
留里克爽快地答应下来:“箱子可以立刻给你,你怎样处置本王都可以不管。不过......你承诺的钱财......”
“我给!一万磅银币我给你。”
“何时给我?”
“一周之后。”大主教伸出七根手指,语气很坚定。
“七天时间?你在敷衍我?”
“因为,我们要为皇帝做一场弥撒,时间至少是七天。”
留里克讪笑着摇摇头,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天。我就给你三天时间。在那之前我的大军会驻扎城外,倘若三天之后我看不到足额的银币,就视你违背承诺。你懂得我的手段。”
罗斯王是真的敢下黑手,眼前的金发青年连圣墓都撬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大主教吓得不轻,只好连连点头声称一定办到。
“我记下了。这就请把。由你的人带着马车进城,除此外我也给你一个小要求。”
“是......是什么?”
“再给我一万磅燕麦。记住,这比麦子可抵扣十磅银币。”
本以为罗斯王又要狮子大开口,大主教哪里有反对的份儿,他长出一口气:“我会的。就算是给十万磅燕麦,只要您满意。”
“如此慷慨?那好。你就给我十万磅麦子,抵扣一百磅银币,以此类推。”
圆滚滚的脑袋里一双湛蓝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大主教算是明白了,罗斯王并非一门心思要钱,他是要的其实是军粮。可惜科隆的粮食并非富裕,前些年萨克森地区遭遇严重战争破坏,民众生活困苦,整个教区拿不出很多余
粮。拿出“十万磅燕麦”也是大主教一时兴起,只是表现自己颇具诚意,也有哄好罗斯王以好打发走的渴望,岂料人家当真的。
钱粮的事暂且不提,大主教撇开随从,硬着头皮走进罗斯军队里,他从无数骑兵身边走过,菱形高帽微微下压,他勾着头根本不敢看那些骑兵的脸,倒是注意到战马的马腿,顺势发现所有马匹都装有马蹄铁,骑兵人人有铁
质、铜制马镫??他们真的不好惹。
很快他就站在马车前,看着放置核心的箱子若有所思。
留里克从身后拍一下大主教的肩膀,顿时惊得老家伙蹦起来。
“你害怕什么?你又不是萨克森人,至于恐惧查理曼?”
“我......我不好说。”
“我不关心你想说什么。现在快点行动吧。”留里克指着木箱,他原本打算让马车进城的,现在想来全军就该待在城外,自己贵为国王当前也不必亲自进城。“我就不进城了,马车也如是。哈德博尔德。”留里克直呼其名:“你
的力气如何?”
“您为何这么问?”
“你来亲自抱着木箱,一直拖到城里吧。如果你真的尊重查理曼,你一定可以做到。”
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就是不擅体力,面对留里克的逼迫,他不敢有半点抗拒,只好高举双手,攀上马车抱起沉甸甸的箱子。
如果老家伙脚下一滑,遗骨再摔出来,那就是科隆大主教在故意亵渎了。留里克特意命令部下让开一条路,自己也让开身位。
战士们不会帮大主教做任何事,所有人就围观者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奋力抱着木箱缓慢挪步了。
年轻时的大主教也是一身力气,如今上了年纪自己又真的好吃,长得肥硕力气却降低了。他使出浑身解数确保箱子不掉,哪怕胳膊酸痛异常也咬紧牙关死死托着箱子。
直到那些被罗斯骑兵威逼着不敢出手的佣兵,教士们,看到他们的大主教的痛苦,这才纷纷冲上去,十几双手托举着木箱,才令机会累断胳膊的大主教好好缓了口气。
这令围观看戏的罗斯战士们大失所望,嘘声不绝于耳。
留里克走到军队前,抬手示意部下不要再起哄了,很快全军又安定下来。
“哈德博尔德!”“
双臂酸痛已经无力得耷拉下来,大主教已经难以攥紧他的手掌。他转过头了直面罗斯王的问话。
“记住!三天时间,今天就算一天了。明天,我军要在城市外休整,你约束自己的臣民不要出城,以免被误伤。到了明天的明天,带着钱来。”
“好的。罗斯王。”大主教实在没话可说,他撂下话转身就匆匆进城。
最后的几名佣兵警惕地瞥了城外大军几眼,麻利关上大门,然后全城封锁。
就这样,罗斯骑兵队全面驻扎城外。
留里克与他的兵马完全不用搭建帐篷,大量村民已经逃走,遗留下的外郭村庄不用白不用。各种民居、棚舍可以满足部下居住,留里克也就挑选一座好的作为自己的指挥部,同时也是居所。
贝雅希尔抱着孩子走出马车,由于自己的男人近日来一直在和那个讨厌的公主鬼魂,她想以闹脾气挽回留里克的主意,岂料那家伙根本是变本加厉。这不,留里克又到了那间居民里。
这一夜,已经失去所有女的伊明加德公主,只能自己处理起居。落魄的公主甚至不如普通村妇,自己已然成了罗斯王的玩物,如今已经到了科隆,那个男人竟然还不放人?
在不安中,伊明加德等来了留里克,以及带来的食物和饮水。
一盏青铜油灯点燃围观,面对手里的粗制麦饼,伊明加德心思复杂闷闷不乐。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精神状态都很糟糕,然而看到罗斯突然闯入,内心竟有一丝奇妙的欣喜。她知道罗斯王亲自来一定带着特别目的,恰恰自己处
于报复吉尔伯特的目的也乐意配合此意。
就是时间一长,面对真正的强力男人,伊明加德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居然变了??不再讨厌留里克。
留里克坐在一边简陋的木椅,看着伊明加德公主吃饭。
“这里......已经是科隆了。你该放了我吧?”公主问。
“明天再休息一天,后天自然放了你。你跟着科隆的教士走,你的未来......我不再干涉。我会告诉吉斯拉你的事情,之后也是你们姐妹的事情了。”
公主的内心宽慰了,面对油灯终于挤出了数日以来的第一抹笑容。
“不错,你笑起来也挺好看。”
“怎么,你还要......”
“当然。”
“等我吃完饭。”
“我可以等。”
双方各取所需,任何言语解释都是多余的了。原本作为被动方的伊明加德开始变得主动,留里克也就率性而为了......
之后。
“呵呵,你真的打算让我生育一个男孩么?真不知是吉尔伯特的还是你的,我该叫他什么?”
“无所谓。”留里克看着一脸幸福的伊明加德公主,依旧面色平静:“孩子命名权交给你。”
“也许......这不应该。”
“无妨。当年我占有麦西亚的玛丽公主后,我的儿子还没出生日,就把命名权交给她了。我和你的关系到此结束,明天我也不会再来了。”
顿时,伊明加德变了脸色,又开始变得忧伤和狰狞:“我以为......我爱上了你。”
“呵。愚蠢的公主,我们是各取所需。我该离开了,我的宠妾还在等我。”说罢,留里克便站起身,不给伊明加德任何机会就离开房间,只留下屋子里的公主凌乱。两行热泪静静涌出双眸,伊明加德捂住肚子,她的脑子是混乱
了,如果孕育的男孩如何确定他的父亲呢?吉尔伯特?留里克?
“对。必须是留里克的种。”她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二天,罗斯军在城外休整,期间来自杜伊斯堡的船只又送来一批给养,部分萨克森人也顺路抵达科隆,他们见本地人纷纷进城,这便在穿行罗斯营地的时刻,顺手拿走本地人遗留的一批锅碗瓢盆,高高兴兴放上船再扬长而
去。
于此同时,科隆大教堂果然成为查理曼的新陵寝。
哈德博尔德召开紧急评议会,所有枢机都同意当天夜里打开木箱,以确定里面装着的的确是查理曼遗骨。其实他们缺乏证据,终究安置在大教堂内的箱子打开了,他们都看到了骸骨,多位枢机受惊后连连后退。
壮着胆子检查情况的哈德博尔德捡起那锈蚀的金冠仔细端详,铁箍是锈蚀了,表面的黄金依旧。乍看去金冠有些抽象,他闭上眼睛使劲思考,突然觉得自己对这金冠似曾相识,。
他又看了看颅骨的牙齿,真是磨损得很严重,可以确定是一位老人。里面还有一个麻布小口袋,拆开束口可见一些棕灰色毛发。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教士们也不能立刻去废城亚琛看看圣墓是否真被撬了,依靠现有的证据,哈德博尔德宣布骸骨主人就是查理曼。所有质疑真伪的枢机都闭嘴了,他们聪明得拒绝反驳,这样一旦事情最终被证伪,大主教
承担全部的耻辱。
换言之,事情被证实后大主教也不能说得到什么荣誉。难道圣骸应该明码标价?叱咤风云的查理曼值一万银币?关于这件事,诸多枢机知道那是烫手山芋就全部回避,同样的,他们也不敢对大主教的一切决断做评论。
弥撒活动连夜开始,原本莫名其妙的居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家陷入震惊,继而演变为某种狂热。
大主教命令木工打造新的木棺,所用材料就是原本用于修善大教堂的极好木材。圣库的那些黄金也开始熔炼了,大主教希望以拓金工艺为棺木快速敲打一层黄金,再取出一批宝石做点缀。
第二天早晨,居民纷纷涌入大教堂,他们想一窥查理曼的棺木,已经忽略了城外都是罗斯军队。
唱诗班混流歌唱,教士们也排着队以咏唱技法抱着多本《福音书宣读》。
大主教自己可没有闲着,他把弥撒工作交给枢机,自己则抓紧时间凑被罗斯人需要的银币和粮食。
他其实知道罗斯人一时间没法复验得到的银币,心想着留里克日后发现银币不足一定会报复,自己也就抓紧时间统计明白了。
约定的日子,弥撒活动继续着,禁闭一整天的城市大门终于打开了。这天上午,一队马车在佣兵的护卫下走出科隆,哈德博尔德穿好他的主教长袍,极为高调的现身罗斯军营,交易随即开始。
马车停下,一批大箱子被奋力卸下。
一万罗马磅银币!折合近四吨。
这里大主教也要了个小心眼,他知道北方人惯常使用的是一种“罗马磅”承重,比法兰克官方的“利弗尔”是要轻一些的。留里克也没说是使用哪种版本的“磅”,自己就刷了个小聪明????和魔鬼做交易不能算欺骗。
佣兵卸货都用了一些时间,留里克和部下也就看着他们表演了。
“货物都在这里,一万磅银币千真万确。请您验货吧。”
留里克点点头,“相信你不会欺骗。我随时都可以验货,如果发现了异常......我随时可以再来科隆。现在告诉你两个好消息!”
“请讲。”
“我军要撤离了。我的大军还要继续赶往科布伦茨,科隆很快恢复平静。”
“哦!您真是仁慈的。”大主教如释重负,胸口划起十字:“另一个好消息呢?”
留里克并不说话,他拍拍手来,一位衣着罩袍的人士走出队伍,乍看去那是一个女人。
女人缓缓拉下头套亮明自己的真容,大主教眯着眼睛看去,总觉得有一些眼熟,但又说不出名字,看起面相和发色,总之和罗斯人、丹麦人都没关系。
留里克看一眼女人,眼神做示意。
只见女人昂起胸膛抬起下巴,眼神直视大主教,公开宣布:“我乃帝国公主伊明加德、拉蒙高伯爵夫人。我的父亲是皇帝洛泰尔,我的祖父是虔诚的路易。查理曼,是我的曾祖父。科隆大主教,我要求您庇护我。”
一下子都明白了!那种熟悉感果然不是虚假的,她居然是伊明加德公主。
就是因为科隆与亚琛比较近,大主教见过伊明加德公主很多次,就连吉斯拉公主也是见过的。帝国公主流落在留里克的军中?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以后再打听也无妨。
若论收留公主,科隆教区义不容辞。
只是现在的大主教尤为要考虑罗斯王的态度,只听留里克这么说:“伊明加德公主是我们的客人,她的生活出现了一些变故,现在的她需要科隆的庇护。哈德博尔德,请你一定要庇护她。”
“好的。我可以。”
就这样,伊明加德回头最后瞥一眼留里克,抿着嘴眉头微皱,然后......向着大主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