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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直到芳儿的背影消失在那艘五桅重楼里之后,罗璧方才轻唤一声。
“对不起,罗师叔,兰子失仪了……”兰子连忙收回目光,重新见礼。
“小姐多礼,您这可折煞属下了……”罗璧瞥见了她的红眼圈,暗自一笑。
“师叔才是多礼,今后见着兰子可不要再谦称属下了……”
“也罢,兰子小姐,在下斗胆想问一句,您去灵山,想必都已经想好了吧?”
“想好了?师叔,这还用多想吗?我娘她是灵山弟子,兰子巴不得有机会认祖归宗……”
“既然小姐已经想好了,在下也就不多说了。”罗璧顿了顿,像是在做一个十分困难的决定,深吸了一口气又说:“只是在下想向小姐提一个请求……”
“请求?!”
“正是,其实也不很难,还请小姐俯允……”
“师叔不必那么客气,兰子但听师叔的吩咐就是了,师叔请讲!”
“有关猴子的事,在下不敢瞒着小姐,只是回到师门,还望小姐略过不提……”
“您说的是瑾儿,也就是早上的事?”
“正是,小姐……”
“这有何难?一个畜生,再说还是义兄关心兰子,兰子自不会嚷得满天下尽知……”
“多谢小姐……”
“师叔不必客气,还有什么吩咐?”
“若是小姐不嫌在下啰嗦,那还是老调重弹,最好能回家——回公主府看看……”
“兰子记住了,那这边还请师叔多操心了……”
最后,兰子又是福了一福:“告辞了,师叔!”
“慢着!在下还想问一下,小姐,您的武功真的不如从前了吗?”在罗璧的计算中,一个活着的兰子比死去的兰子价值更大,至少也要活到大仇得报之时。
“师叔谬赞了,那回舟寨之中掳得太子,只是侥幸而已……”兰子明白扳指一事纯属云心他们的秘密,尽管自己已经与人分道扬镳,但也不该轻易泄露。
做人须有道德底线,这也是养母曾经的教诲。
“在下只是担心小姐孤身一人……”罗璧斟字酌句地说,他既想一举敲开对方的心扉,又怕稍有不当反惹厌烦。“虽说灵山……,在下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师叔大可放心,此去灵山,上有师祖两老,下面同门济济,焉能庇护不了一个兰子?”
“这倒也是……”罗璧岂能不知对方搪塞,既不愿说,不说也罢:
“请恕冒昧,还请小姐多保重!”
“兰子感激师叔,师叔也请保重!”
望着她的背影,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在罗璧的脑海里形成了,不管此去是吉是凶,只要她能黏上吴老道,总没灵山的好果子吃,而自己只需推波助澜而已。
对于罗璧出乎意料的关心,兰子也非一无感觉。尤其最后还寻机跟自己单独说话,并提到了武功一事,看来他的心思也不简单,至少说明他知道得不少。
现在他肯定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他究竟想找自己干什么?难道就为了告诉自己今天早上只是瑾儿在作怪?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只是有些话他不方便说而已。
严格地说,她对罗璧的好感,纯粹出于他对王玉凤的那份情愫,当那天去赵家后山接他时,看到还在用篾编那匹鸟,最为感动。但是他那种猥琐佝偻的模样实在不敢恭维,尤其那种看似卑微实则胸怀鬼胎的神情更不喜欢。
那是一种近乎天生的厌恶,她一直在努力克制,尽可能地同情人家。
当然,该是那场飞来横祸扭曲了他的一切——兰子私下里总这样为他辩解。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委曲求全,难说他不想一泄心头之恨,只可惜没这个实力。所以他才会寄人篱下,所以他才会逢人巴结,也让自己对他只剩下怜悯。
可她不愿他再掺和进来,人已经够无辜的了,那一场横祸本与他毫不相干。显然他还想报仇,可哪是人家的对手,就算吴渊岳没被附体,他也毫无胜机。
不管怎么说,兰子总觉得做人没必要那么复杂。自从与后世之魂夏峦瀑交互过后,她发觉自己的力量根本微不足道,还不如后世传来的一只扳指,得扳指则天下无敌,失扳指则原形毕露,知晓了各种奥妙,也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再说纵然自己扳指在手,也最多能跟吴老道拼个旗鼓相当,灵山之上还有甘琳,还有吴旻晖,还有王玉凤一直津津乐道的灵山十杰,更有传说之中数以百计的弟子,只怕自己再多几只扳指,也是力不从心,那又何苦来哉?
然而她上灵山到底想干什么,或者干脆说为什么要上灵山?说一个大实话,就连她自己也没好好想过,确实到现在都没好好想过。昨日先是独个上岛,原本的打算非常简单,就准备留在岛上,如果大火过后,实在找不到堪用的居所,便结一茅庐,算是清修也好,算是避世也罢,反正就想留在岛上不走。
先是邂逅甘琳母女,接着太子和吴老道他们又是不期而至,看来原本的设想根本无法实现,也就是稍加衡量,便选了归依玄坛,也算是个应急权宜之计。
记得当时是这么想的,养母一事不能善罢甘休,所以灵山一趟也是必不可少。早跑晚跑总是要跑,现在正好尴尬,再说这也不失为一个逃避生母的理由。
至于能否接受生母,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理智上,她都说服不了自己。
至于刚才罗璧神鬼道道的样子,想他一准是多心极了,肯定已经想了不少。不过,不管谁怎么想,只要是由己而起的因果,无论祸福,都得有一个交代。
当初震泽船上留书出走,自己恁是把事情看得简单了,但既然发誓要替大家讨回公道,那也不能半途而废。罗璧他们谁都可以退却,唯独自己不能。
兰子回到客船,正见吴旻晖趴在船帮眺望这边:“郡主,奴婢还以为您留在令堂那儿……”
“多承师叔挂心,兰子不敢食言……”每次见到吴旻晖,兰子的心情都很复杂。正因为她才有今天的自己,也正因为她才有养母的横死。现在见着自己总是一副明显勉强的笑容,仿佛在说:倒要看看谁在这个世上更尴尬。
“回来得正好,家父正在等着您呢……”
“是吗?”
兰子跟着吴旻晖来到客舱,还未进门又先闻到了那股似曾相识的熟果醇香。
“还请师祖恕罪,兰子害您久候了……”兰子抢步上前,深深一福。
“郡主回来了?啊,没什么,分离告别,也是人之常情,何罪之有?”
叫那浓郁的香味一衬,又是慈眉善目,笑口常开,哪怕不想认人家仙风道骨也不成。兰子每次见他,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钦羡,这该是多少年的修为。
“只是郡主,贫道还想好好问你一下……”打量了兰子一眼,吴渊岳才接着说:“适才提督军门已经派人过来知会,起锚在即,郡主,你若是还想……”
兰子明白了,立刻近前跪下:“禀师祖,兰子虽然年少无知,可上灵山却非儿戏之言。兰子自幼无父无母,全仗养母拉扯成人,孰亲孰疏自有分别……”
“郡主,你能来,师祖自是求之不得,只是看在公主的份上,贫道也不能不劝……”
“还请师祖恕罪,兰子既然决心已下,实在不愿……”
“罢了罢了,无非人伦纲常,贫道也实在脱不出老生常谈……”
吴渊岳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便不再说了。
“师祖!”兰子略一沉吟,觉得应该自己把话挑明:“只不知三师叔的遗体可曾验过?”
说时,她情不自禁还望吴旻晖的方向溜了一眼。兰子觉得自己愿上灵山,名正言顺,光明磊落,不必遮遮掩掩。只是吴晁晖的死,未免让祖师娘跟二师叔她们起疑,所以趁着这当儿,一块儿说个透彻也算不上是一件坏事。
“嘿嘿,郡主狷介倒是不让令堂……”吴渊岳笑了几声,脸色有一点欣然,也不知是激赏,还是揶揄,只听他说道:“晁晖的遗体,你祖师娘已经验过,皮下倒是不乏瘤瘿之征。再说贫道从没怀疑过你,否则也不会邀你上山……”
“多谢师祖……”
“只是郡主,贫道也有一事须问,不知可否告我?”
“师祖言重,但凡兰子有知,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好,适才还说你的狷介不输令堂,贫道不会看错……”
“多蒙师祖错爱……”
“贫道敢问郡主,小女晁晖弥留之际,你可在她的身边?”
“回师祖,兰子在……”
“那就对喽,旻晖,你娘一早受了惊吓,恐怕心悸旧疾又该犯了……”
“是的,女儿也正想去看看……”吴旻晖当然听得懂乃父的意思,立刻起身,同时做了一个暗示,一边侍奉的道童也都跟着退下,并把舱门也掩上。
“当时在场的还有什么人?”吴渊岳等到舱外脚步声远逝,才接着问。
“还有侍奉她的两个宫娥,两个太监……”
兰子本想说还有一只名叫瑾儿的猴子趴在院墙上,可一想猴子总不能也算人吧?
“总共六个人?”吴渊岳见兰子毫不犹豫地点头,接着又问:“以谁为主?”
“当然是尚宫师叔……”
“尚宫?!”
“哦,真抱歉,一开始师叔自称是首领尚宫,所以兰子一直称她尚宫大人……”
“无量寿佛,原来如此。贫道的意思是当时除了她,还以谁为尊?”
“当时承蒙尚宫大人错爱,她也是称兰子为郡主,还口口声声自称是奴婢……”
“无量寿佛,这就对了。敢问郡主,亡女可有什么遗言?”
“有!”
“可有什么遗物?”
“也有……”
看到兰子毫不隐瞒,吴渊岳脸上不无欣喜:“无量寿佛,不知郡主可否转告?”
“不能……”
同样的直截了当,不打格楞,吴渊岳不免吃惊:“这是为什么?”
“兰子不能这么做……”
“无量寿佛,郡主,这又是为什么?”
“师祖在上,兰子不想欺瞒,个中缘故,想必师祖也是明白……”
“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听兰子这么说,吴渊岳顿时觉得事情远非自己预估得那么简单。不禁一个激凛,凝神屏息听了一下窗外的动静。说实话,他的妻女到现在还不知他的秘密,除去那个跟他同样被人附体的三女,可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