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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少爷并没有责难他,相反一见他进来,还像看到了希望一样眼睛发亮。
“赵路,你来的正好,快把我绑起来……”这是茅泳提醒他的,一般戒毒的人最难受时,总会想些办法约束自己,免得失去理智,反而伤害了自己。
赵路没法,只得含着眼泪应了,他把那四个小太监都叫了来,一边帮着摁住少爷,一边将他捆在舱柱上。赵瑾虽然嘴上命令小书童他们约束自己,可一边还是忍不住在挣扎,有时候一不小心碰着扳指,劲儿还愈发地大,几次都把众人带翻在地。而况他主子,那些小太监乃至赵路都不敢下死劲。
折腾了半天,总算绑到了柱子上,可是难受的劲儿依然不减,整个身子就像巨蟒一样扭动。脸上又挂又淋,也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是汗水还是唾沫,反正就像刚从开了锅的热水里捞出来,满脸通赤,两眼红得像火球。
直到赵瑾最后有点虚脱了,这才哼哼唧唧,把个脑袋耷拉下来,算是消停了点。
茅泳这时候也发现自己很无能,除了几句言语激励,几乎帮不上一点忙,可是这会儿言语再精彩,再煽惑,都很苍白,那种难受就连他也有很深的感触。
本来,寄居在扳指上附着于半宿主,这与直接寄居在宿主的体内,感知能力还是很有差别。说白了,也就是中间隔不隔一个扳指作为媒介的区别。现在中间尽管多了一层这样的媒介,不再那么直接了当,茅泳却还能感同身受。
那真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抚慰的难受,赵瑾之所以能消停一点也真是他太虚弱了。
赵路最是恐慌,看着少爷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能不害怕吗?他叫了几声,见赵瑾又像是应又像是没应似地翻了几下白眼,更是紧张极得要命。一横心,决定再也不顾少爷原先的三令五申,跑到琪儿舱里,把她请了过来。
琪儿原本也是听了夫君的关照,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要管他,也没说具体的缘故,心里正犯嘀咕,一见夫君生不生,死不死的样子,哪里还有个主意?
好在她的两个陪嫁丫鬟,终究年纪比她大些,尤其帛儿,还算有点心计,想起平日里赵瑾只要气力稍微有点不继,就喝卡哇伊,便轻声跟绢儿商量。
原来她们主仆,近日天天跟赵瑾形影不离,也把卡哇伊当提神醒脑的好东西,兴致固然得助,可也多少喝上了瘾。虽然没有赵瑾严重,但也离不太开了。
可她们哪里知道它的害人之处?跟着赵瑾这一趟出来,就想多带一点以备不需。而那边源水他们正巴不得要人帮着上供,让赵瑾越陷越深,自是不谋而合。一个毫不吝啬,一个多多益善,船上储物的底舱里也就装了不少。
戒毒本为了摆脱人家,茅泳自不会让他和盘托出,赵瑾自己也不可能直言不讳,所以琪儿她们只当赵瑾还是思念小乐心切,实在难憋,哪会想到这么多?
现在只要能救夫君的命,哪怕叫琪儿放自己的血也心甘情愿,哪有心思想东想西?帛儿乍然一说,琪儿也觉得在理,没等绢儿回答,她就连声催促去拿。
茅泳一听,想让赵瑾喝阻也来不及。再说赵瑾现在早已被那戒断反应折磨得奄奄一息,生不如死,茅泳即便在他的脑子里吼翻了天,此刻也不可能搭理。
为了方便储运,卡哇伊通常都被灌在陶罐里,现在琪儿的房里就有一罐。茅泳再急也是白搭,一个魂魄固能控制一个宿主,但对一个半宿主而言,有时候能起的作用连路人也比不上。但听汩汩一串声响,一股熟悉的清香立刻弥漫在赵瑾的喉间,既清冽,又爽甜,干涸无比的嗓子眼里真是如逢甘霖。
唯一还能让茅泳有点侥幸的是,赵瑾只是喝了一樽,没再让琪儿给他倒第二樽。也只能暗暗祈祷,但愿赵瑾的意志并没全被摧垮,还有点理性可据。
一樽卡哇伊下去,那种效果自不须说了。
稍微恢复一点,赵瑾感觉好多了,久违了的精气神又渐渐出现在自己的身上,看到琪儿她们都簇拥在舱里,脸上个个都是涕泗纵横,焦灼,担心,恐慌,惊喜,掩不住的关切和怜爱,真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受,禁不住一把将琪儿搂到了胸前。真可谓是百感交集,自己也都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了。
琪儿自然还是余悸未定,只会抚着他的脸颊默默流泪。
“我该怎么说你?”茅泳等到赵瑾差不多归于平静,才开了腔:“标准的前功尽弃,你已经熬到这个份上了,难道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
“我不知道……”赵瑾也很惭愧,毕竟这是自己从没经历过的事,最后一刻,他甚至都已经陷入了绝望,觉得自己很可能会死。他当时那么渴望一樽卡哇伊,哪怕帛儿不去拿,他都要主动张口了,只是他在凝聚最后的那点力气。
“对不起,不过,我们总算离开了亶洲,他们再想控制我也不成……”
茅泳没好气地笑了,赵瑾听着都很苦涩:“但愿吧,要不你慢慢地戒吧,就像刚才一样,你只喝了一樽,没要第二樽,这也不错,争取能够一点点减量……”
“好的,我想也应该这样……”对方不再苛求,对赵瑾来说也算是个安慰。
一会儿功夫,他的身体越来越热,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其他的人都出去了,舱房里只剩下自己和还趴在自己身上的琪儿。
看到这丫头全副身心都在自己的身上,赵瑾心头更止不住一阵热血翻涌。一挺身,便把人家翻到底下,这一来,脑子里的那个人都急了:“先把我放下……”
其实赵瑾并没有像惯常那种冲动,他只是想好好看看对方,自从那一天在自己的被窝里不期而遇,虽说接触也已足够频繁,但好像还没有认真端详过呢。然而听那魂魄一叫,赵瑾也就不想再解释了,也就顺势摘下了扳指。
就这样,赵瑾又喝上了卡哇伊,只是自己有意识地控制着量,尽量不放开了喝,实在不济,就稍微增加点次数,但每次又少啜几口,以期有个平衡。
茅泳暗暗观察,其实这样并无多少减量,但好在赵瑾心里总算有了自我约束的意识。茅泳只能尽量提振自己的耐心,免得弄巧成拙,倒把人弄得逆反了。
船向大陆驶去,茅泳的意思想去观音岛拐一下,不知岛上遭劫后会是什么景象。他有个念头,倘若在赵瑾身上一事无成,似乎也该找一个隐居的地方。毕竟自己的意志也不如当初,延续魂魄的生命,也许该是自己最后的追求。
这几日风和日丽,海上十分平静,还有点顺风,很快就到了观音岛。
茅泳把自己的意思告诉赵瑾,并告诉他在那山里曾经藏着一所全然仿照建康台城的皇宫别苑,赵瑾自然来了兴趣,不等人建议,就像上去好好观览一番。
那日云心带着岛上众生逃亡,经大溶洞出的海。茅泳便让赵瑾指挥方老大也找溶洞入口,好在南嘉舰队已经将岛上的绿植焚烧殆尽,那洞口再无遮掩,一点也不难找,方老大虽不熟悉航道,但也很快把船驶进了溶洞尽头。
溶洞尽头,便是那一个高大的台阶,拾级而上,赵瑾很快看到了那无数的断墙残垣。经过那些时日的大火焚烧之后,已经再也找不到一栋完整的屋宇了。茅泳即便透过赵瑾的眼睛,有了一层隔膜,也是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本来在船上憋了好几日日,突然见到一块陆岛,心情自然大好。尤其琪儿几个,看到赵瑾重又生龙活虎起来,虽也知道卡哇伊功不可没,但总是很愉快。然而一见岛上惨不忍睹的样子,心情也压抑了许多,脸上都没了笑靥。
赵瑾在前面走着,大家在后面跟着。这岛上赵瑾也算来过,只是没能进到山谷里。但从废墟的残留上看,赵瑾依然能想象得出昔日的丽华。早先,他曾向父亲要求,想假去景山之便去一趟建康,台城皇宫,正可谓是他的一个向往。
“谁是舰队的统帅?”赵瑾很是愤怒,想到了自己迄今仍是蒙冤的曾祖赵楚普。茅泳已经告诉过他,这是南嘉皇家舰队作的孽,幸亏他假云心之手提前救了众生。赵瑾以为,既然对方已经逃亡,还要如此焚掠,足证残暴。太史公曾记项羽焚毁阿房宫,他也甚为不齿,没想到眼前景象竟在重演。
“南嘉当朝太子……”
“肖统?!”赵瑾原来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肖统,尤其他的才情都为世人推崇,自己也是颇多仰慕:“他没上过岛?没见过这些美轮美奂的建筑美景?”
“来过岛上,不过他是作为岛上的俘虏……”
“俘虏?!”眼中的景象与脑子里的印象反差太大,赵瑾能不苦笑连连?“莫非恼羞成怒,不惜暴殄天物?不管怎么说,如此营建,该是多少人力物力?”
赵瑾想到自己在亶洲建些竹木结构的寮舍尚且不易,自为这种糟践感到愤懑。
茅泳本对夏峦在此建立别宫有点不以为然,不过当初决策该是在夏峦与扈莱以及郑艾他们翻脸之前,本为安抚自己的良心,藏匿那对不想直接加害的废帝废妃,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一旦真的与僭占南嘉的扈莱他们为敌,这种地方还不如亶洲安全,毫无纵深可言,一场火攻就能造成这一种样子。只是没想到这还能激起自己半宿主的愤慨,这倒是一个始料未及的效果。
“老子《道德经》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茅泳轻叹了一声,实际上他也有点彷徨,不知道该将赵瑾往哪个方向引。尤其是他对名叫卡哇伊的这种毒饮欲罢不能,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若是有人不信呢?”
茅泳更没想到赵瑾会这么想,这似乎不是他所了解的赵瑾。他又扫掠了一遍他半宿主的思想,确定自己的感知真的没有发生任何障碍。不禁猜测,莫非毒饮的作用,已经开始对人的性格产生了影响?譬如自我感觉特别好?
指点江山,意气风发,激扬文字,愤世嫉俗,人家莫非又想照着当世士子的套路活下去了?茅泳实在不敢窃喜,后世的人染上了毒瘾,就都不足以凭信。
山谷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还有倾圮的屋顶以及檐椽,也就溶洞码头附近可以踏足,其余的地方都被灰烬与砖瓦石块覆盖,赵路探了几次都过不去。没辙,大家只好退回船上。赵瑾还嫌溶洞憋屈,方老大便把船泊到岛外。
没料想,到了第二天准备开船的时候,又出了新的麻烦,最后赵瑾只好决定返航。
返航,也就是重回亶洲。
原来带的卡哇伊已经用完了,而且琪儿也出现了赵瑾前几天发作过的现象。
事情是这样的,当初琪儿派绢儿帛儿去问矬人讨要卡哇伊,安浦答应得也很爽快,一下子给了几大罐。当时只觉得够多了,哪计算过将来真正需要的量?
到了昨天晚上,帛儿才来报只剩一罐了,而且不很满。琪儿独怕夫君再犯病,便把它送到赵瑾的舱里,尽着供他。哪想到只要一断顿儿,谁都难逃那种生不如死的反应。没想到今儿回到船上,琪儿也开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了。
赵瑾一看琪儿也不像个人样,能不着急?一问,才知道个中原委。
再把赵路叫来,更清楚事情远非那么简单。原来这些饮料本是为主人两个准备的,绢儿帛儿最多蹭点边,哪知道赵路早就知道这一口,还兴走访的时候,矬子女人就曾经灌过,早已成瘾,而且安浦为了好使唤,也时常供他一点,只是避着赵瑾而已。这会儿在船上,没了原先的来源,还能不偷着喝?
关键还有那四个小太监,早知道赵路是个偷油老鼠,便也缠着他要品尝,听说这能让男人恢复龙马精神,哪不也想试试?反正一来二去,就剩这一点了。
赵瑾真是哭不得笑不得,谁叫自己已经入彀,就是有嘴说人家,也没脸张口哪。
这情势也由不得赵瑾不下令返航,茅泳甚至怀疑,这该是源水他们的故意。如此一来,走的时候根本不用阻拦,一旦断了毒饮,赵瑾自会乖乖转舵。
这真是始料未及,然而现在却关乎到自己的生死存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