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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子正自彷徨着,忽然觉得右手拇指一动,那佩韘竟自松了。正讶异间,忽见一只枯瘦的手伸过来。兰子巴不得,自然想都不想,立刻取下交还过去。
只见吴晁晖冷笑一声,把佩韘套回自己手上。也在倏忽之间,但听一阵风飘过,在场的翎子羽子,还有欢儿喜儿立刻呆如木鸡,一个个僵立在当场。
包括兰子,也动弹不得,知道被点了穴,此情此景,就跟那回云心的做派毫无二致。
再看吴晁晖,像是突然吞下去一大支老山参似的,刚才那番虚弱不堪的情态立刻掩饰了去,直如换了一层皮肤,眼色都变得刺眼起来。两颧上的红艳,甚至比幽幽的灯光看上去还要亮堂些许,仿佛一块炭烬上的两团残焰。
兰子虽然心里也为这种鬼魅一般的功夫害怕,但也看得出来,这一折腾也耗去了对方不少真力。看她摇摇欲坠的样子,真担心一松开扳指人家就会颓然而倒。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只有一个选择了:杀了你们……”但听人家幽幽地说,尽管这还算是在盛夏,可声音就跟冬天的西北风一样令人不胜寒颤。
“为什么?”尽管身子不能动弹,但兰子还能开口说话。她倒也不是胆大,只是这一段时间一直挣扎在生死之间,多少有点习惯了,想装特别惊恐也难。
“很简单,因为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绝对秘密……”每说一句话,对方总要先提气。
“他们也得死吗?”已经死过几回了,自己真不那么害怕,只是替旁边那些无辜不值。
“当然……”
“你是不是想拿他们的性命来要挟我?”兰子心说我都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过,不信你可以看看那些疤痕。这一套伎俩,只要一玩过就不再稀奇。
“那也不成,即便你答应了,他们也得死……”
“就不能饶他们一命?”
“不成!”对方的回答虽然有气无力,但也算得上毅然决然,斩钉截铁。兰子虽然怀疑对方还有没有力气再来一轮,但也不敢再轻易怀疑人家的决心了。
“也许这是我凭藉自己的直接意志在这个朝代的最后一次杀戮了,对不起了……”这一句话很长,断断续续,人家说得是那么费劲,兰子听着也很吃力。
“也包括我吗?”兰子突然冷笑一下,下巴一撅,一脸地傲然睨视着对方。
“你比他们幸运,还多一次选择的机会……”
其实兰子早就已经看透了对方有心无力的实质,兀自仗着那枚佩韘在硬撑。只说不动便是破绽,按照适才点穴的作风,既然要杀人,何必恁多废话?
“假如我现在就答应你,那他们能不能免死?”从小心高气傲,凡事总爱自择自清。这一会儿,兰子总觉得这些人是受到自己的牵累,实在是无辜。
“不行,本来我就预备让你来做这事,但是又怕你滥情卖好……”
“其实你一开始就错了,你完全可以把他们支开,然后再跟我私下地商量……”兰子恼了,只觉得对方用心恁地险恶,只怕早已存了杀人灭口之心。
“隔墙总是有耳,永远防不胜防……”对方在兰子的逼视之下,眼神竟也闪烁了一下。
“这么说也就是为了你的一己之私?”兰子这会儿心里已经根本不再害怕,倒是不少鄙视。心说你完全有可能饶过这些无辜,却根本就不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也是为了你的安全,当然,前提是你答应了我……”
“好吧!我答应你试一试……”兰子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即便是为了这些无辜。虽说只是相处几天,谈不上感情,可毕竟对自己恭敬有加,一无害处。而此人反倒明显恃能妄为,让人不敢寄予同情,更不敢轻易加以信任。
“当然,这个扳指一旦交到你的手上,一切全凭你做主了……”
“好吧,那你放了我,我答应了……”
“别急,等我把他们杀了之后才能放你……”
“慢着,我想跟你做个交易,你能不能把他们的生杀大权也一并交给我?我现在还不想让他们死,因为我已经习惯他们的照顾了。若是日后发现他们有泄密的可能,我一准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毕竟这也事关我的安危……”
“我的好处呢?”
“我答应不仅接受这只佩韘,而且一心一意帮你完成你的心愿,只要不是作歹为恶,有悖人伦,我可以答应帮你做任何事,直至把你送回你的世界……”
“我凭什么相信你?”
“莫非从你看上我的那一天起,你不是在跟命运赌博?”
“哼!你的身上还真是有股枭气……”
“小气?”兰子没听明白,只当是人家嫌她善于斤斤计较。
“不!枭鸟食母之枭……”
“枭鸟食母?!”兰子听懂了,原来人说的是那个鸱枭食母,破獍食父之枭,意思倒也让人纠结,“嘿嘿,不正是由你们做主的这一个世道在抬举我吗?”
“也许是吧,不过,不争也罢。”吴晁晖的食指只要一脱离扳指,立刻就会显得气力不继,可她也不敢老靠它硬撑,毕竟这个名叫吴晁晖的躯壳已经油尽灯枯。然而真要一点不碰那只扳指,她又怕自己连站也快站不住了。
“好吧!我再赌一把……”只见她用最后的力气取下扳指,颤颤巍巍过来,摘下佩韘,先套在兰子的手指上,又不放心地拽了拽,看看没有松动,方才解了她的穴。
“尚宫大人……”
“尚宫大人……”
就在佩韘脱手的那一瞬间,只见吴晁晖整个人随之瘫倒在地,就像一堆被人甩在地上的衣裳一般,两个宫女想过来搀扶,却也一时之间也动弹不了。
“尚宫大人……”兰子连忙抢了过去,一手抵住对方的腹部,运气真气透向人的气海大穴。
“你……是……谁?”
只见那吴晁晖费劲睁了一下眼,像是不认识地瞄了兰子一眼,看架势还想挣扎,可惜再无一点力气,连眼珠子也没转完,眼皮就耷拉下来,再也没睁开。
一看适才还跟自己侃侃而谈的人居然已经不认识自己了,兰子自是错愕不已,手上不知不觉一松,对方的躯体立刻变得软搭搭地像水一样滑了下去。
“别费劲了,我的魂魄已经离开了她的躯壳,就在给你的一瞬间收进了这佩韘里……”蓦然,一个细微的声音在兰子的耳朵里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不用找了!以后你会适应这种状况,当需要我表达意见的时候,我会这样发声。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了,通过这只佩韘,我还能感应到你的想法……”当看到兰子身不由主地在四下寻摸,那个细微的声音又在响起了。
兰子傻了,她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附体,不禁呆呆地瞪着那只佩韘。
“不要背叛我,这是你答应我的。对了,我现在不算真正的附体,你也不用太担心,首先,我不会干预你的生活。其次,我只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或者我认为你需要我的时候才发声。再三,当我们两个的生命轨迹需要重合的时候,那我自会当仁不让,给你最好的建议,因为这是你对我的承诺……”
“那我该怎么办?”尽管那个细微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不乏安慰她的成分,但是兰子总感觉自己的身心已经不属于自己,就像一个傀儡一样身不由己。
“你先静一静,接受如影随形的这个事实,然后,你再想想眼下你该做的事情。不妨顺便告诉你一声,现在你已经是这个别宫的主宰了,不仅是这些太监宫娥,还有那一对整天热衷于沽酒卖肉的废帝废后,也包括全天下的摩门门徒,他们都将听命于你。当然,我就跟你在一起,不熟悉的你可以随时顾问于我。另外还要申明一下:对于我来说,你的思想就像水一样透明……”
“眼下我想把吴晁晖的遗体先敛葬……”兰子看到吴晁晖的遗体,立刻想到了枉死的吴妈,心里一阵说不出难过,便喃喃地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想法。
“对!这就是你想做的事,我觉得很对,就会表示点赞——也就是表示赞同,如果我觉得你的想法不够完美,我就会给你建议。对了,就像你的养母从前对你一样……”
“好吧!”兰子想想也只能先认了,尤其是养母两字未免有点叩人心扉。当初一心出走,自以为是个大人,现在离得久了,却发现自己依然还有那种孩子般的渴求,而且随着时间迁延而愈发强烈,甚至会有一种冲动涌上心头。
“翎子……”只是眼下的情势,不再容许她矫情。她看到翎子一无动作,只是眨巴着双眸,神情看上去倒很是着急,这才想起他们的封穴还没解呢。
一一解开他们,重又回到翎子面前:“吴尚宫生前可有什么安排?”
“我已经替她准备好了一副楠木棺材……”不料没等翎子接口,那个声音已经接了上来。“也算是我对我宿主的一点报答吧,就放在后面的仓库里……”
“回郡主,就知道尚宫大人曾经吩咐打过棺材……”翎子想了想,才回道。
“哪好,我是说,除了已经备有棺材,还有什么需要置备的?”兰子从前一直深居简出,见过像样的葬礼,就吴妈的身后事也是匆匆错过,故而不想谦虚也不行。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她成心想自行其是一回,然后看看那个已经隐匿在佩韘里的魂魄到底对自己影响会有多大。若是不堪忍受,还是及早摆脱为妙。
“这要问内监常侍……”
“内监常侍?!”兰子知道所谓的内监常侍就是太监头领,自己初来乍到,人家会听自己的吆喝吗?“那么他在哪里?要不要我这就去请教他一下?”
“不不,郡主,您是这儿的主子,该是欢儿他们去传他才对!”翎子急了,连忙解释。
“对!我可没骗你,这里以你为尊,必须记住……”没等兰子应声,那声音又不失时机地响起来了。
“好……吧!欢儿!”兰子让那声音搅得格楞了一下,所以显得有一点迟疑。
“奴才这就去!”
欢儿去了,等到他再回来,兰子却傻了,随他进来的内监常侍分明就是那个随侍在肖瓒身边的老太监甄融。
“你?!”
“奴才见过郡主!”只见那人上前跪倒行礼,然后不请自起。一副驾轻就熟,视若无睹的样子,对新主子竟然一点也不见违和之感。尽管还是第一次见面,却好像早就服侍过兰子不少时间似的,反倒让兰子心里更是诧异不止。
更让人发傻的是,他对眼前这位尚宫娘娘——该算旧主子的死亡一点也看不出该有的那类反应,始终是一副死水无澜的样子:“郡主,这事交给奴才就行……”
“且慢,甄融甄老师,你不认识贱妾了……”兰子再也忍不住了,尽管她对肖瓒手下的那个老太监并无好感。
“回郡主,您折煞奴才了,奴才实在不敢当。另外回禀郡主,甄融乃是愚兄,愚兄贱名甄融,奉故尚宫之命,正在岛外办差,奴才行小,贱名甄汇……”
不等兰子应声,那声音又接口了:“他说的没错,这是甄融的弟弟……”
“好吧!那吴尚宫的后事就交给你甄公公了……”兰子说罢,一扭身便进了自己的卧室。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好在她总算没当着下人面发作。
到了房里,她把门一关,不让翎子她们跟进来,随即气狠狠地说:“原来你是想把我当傀儡不是?”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临时抓瞎……”
“可你这不是成心让人六神无主吗?”
“这……”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幽幽地说:“也许我们两个人都要适应一阵子。我确实也是颐指气使惯了,有些话总是憋不住就脱口而出。可说良心话,我真的是想帮你,还是那一句老话,帮到你就等于帮我自己……”
“那你这么想帮我,就请告诉我,我究竟怎么做才能让你闭嘴?”
“对不起,这明摆着办不到,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试试看,就是你不问我就不插嘴……”
“这是你说的……”
“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有太多的疑问,譬如刚才看到甄汇你却误以为是甄融,让你大吃一惊。按照常理,你现在肯定是一肚皮的疑问,要不干脆你就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