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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出关吗?”
吴旻晖已经开始明白了,心说这样的关不闭也罢,无非就是找个僻静的地方,让我接受一个事实:玄坛的掌门人,不管以前,还是将来,不过是个傀儡。
“好吧……”米露在后世,尤其在网上常被人称作圣母,这会儿她也觉得自己不免有一点患得患失了,也许乍然换了宿主,自己也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但愿你不要太伤心,节哀顺变……”米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泛泛而言。
其实米露也确实不清楚究竟该说什么好,她突然感到很无助。原先寄居在吴渊岳身上,老道生活经验丰富,应对方法俯首皆是,反而造成了一个错觉:尽管自己在后世有一点社交退缩,处世困难,但是到了这里却能胜任有余。
这一阵子,离开了吴渊岳,再无相国大才相佐——在南朝,她虽然靠老道的积累博得了山中宰相的美誉,但在自己附身吴渊岳之前,人家早在北国就曾高居庙堂之上——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处世上,实际上并没太多的长进。
虽说先前对于更换宿主一事也是有所准备,然而现在陡然换人,还是一个无法得心应手的半宿主,其经验如果不在意识中主动呈现,自己根本无法获得。没有知识的积累和经验的蕴养,别说指挥别人,就连自己都会六神无主。
这种感觉,当年出国留学的时候也曾有过,去到陌生的异国他乡,即便周围人声鼎沸,目不暇接,喧嚷震耳,也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仿佛置身于后世高速公路上的车流里,周围呼啸往来,而人只能永远不停地闪避。
那时候只当自己太年轻,阅历太少,现在看来,该是自己的个性有问题,很可能就是那种所谓的白痴专家,一旦离开专业,就会寸步难行,只能为自己找个遁世的理由。无怪乎自己只想与狗为伴,实际上也就是自欺欺人而已。
只可惜现在意识到已经晚了,所谓江山好移,本性难改,这不仅仅是知识水平,无法恶补了,唯一的奢望,只能祈求她的半宿主也不要让人太失望。
一念及此,米露自然又习惯地选择退避了。
吴旻晖见那个魂魄不再阻拦,便急匆匆地往外跑。
出了门,便是一个黄白的天地,到处挂着白幡,飘着纸钱,就连石阶旁的矮树上也盖满了黄色的纸钱,地上更到处都是,快步走过,还带起了不少。
不用说,父亲已经离世,吴旻晖再也做不到心如止水了,眼泪猛然涌出了眼眶。也顾不得擦,提起气,带点身法,加快了步伐,直往三清大殿奔去。
“见过坛主……”
没走几步,就见梅儿和兰儿绰着剑从拐角处迎出来,显然她们是在为这站岗。父亲的这一座独院与峰顶的其他小院一样,都有一个可设暗哨的隘口。
只见她俩已是青巾幞头,白带束腰,一身孝服了。
“是你们?!”吴旻晖不得不停下来,顺手抹去了泪水。
“家父什么时候走的?”她见她们在等自己发话,便梗着嗓子问。
“回坛主,是在您闭关的那天……”
吴旻晖一听,掐指一算:“已是三朝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所谓三朝,这是道家对丧事的算法,人死当日算一早,然后每过七天加一朝,换句话说,今天已经是第十五天了。近在咫尺,却不通知,吴旻晖能不急?
兰儿胆小些,不知该怎么说,梅儿老成些,不敢隐瞒:“回坛主,您闭关那天,师娘就有吩咐,除非她老人家有令,要么坛主自行出关,否则任何人不得打扰……”
“娘?!”吴旻晖本想说娘为什么不让人来叫自己,转念一想,自己也觉得多此一问,便咽了话头,轻轻一摆手,便从两人中间急匆匆地穿行而去。
越近三清大殿,越是黄白一片,平常的绿树,山石,泥苔,几乎都被遮住了。
两个佩剑丫鬟自动跟着,梅儿告诉她,停厝在后殿,灵堂就设在中殿。
“我娘在哪儿?”吴旻晖只想尽快见到母亲,怕是进了灵堂,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弄,毕竟第一次以孝女的身份经历这事,就怕不懂闹出个笑话来。
“师娘一直在灵堂,坛主您闭关,只剩她一个亲人了……”
“哦?”灵堂不撤,必须有直亲守着,这她还懂,于是就直接拐向了中殿。
这三清大殿分正中后三殿,也三进。第一进正殿,供着三位天尊。那是道门的至极,自是当仁不让。第二进中殿,相当于高门大户的客堂,自然是待客聚会之所了,这些天布置成了灵堂。第三进本是议事之处,这会儿停了厝。
这三殿自成一个大院,也是仿着一般的中轴大院,两边各有裙房。裙房前面,还有抄手廊环通相连,遮风挡雨,不管天气什么样子,都不用上淋下淌。而在裙房之间,还留有侧门,有个急切,也就不用再找前门后门绕了。
从独院出来,最近的反倒是后殿,只是怕乱了礼数,找着最近中殿的侧门才拐了进去。
一进大院,更是一片白色的世界,白色的幡幔遮蔽了所有的墙柱。院子中间,一具铜鼎里正冉冉冒着白烟,不时还有火光腾起,两个道童正在化纸。
刚才看天色,日头都快正中了,应该临近午时,怕是里面在午祭了。
转到殿门前一看,果不其然,母亲正在拈香拜着。
“爹——!”吴旻晖也不等通禀,痛叫一声,便扑向灵台,跪倒在地。
这哭不用教,只是孝女在灵堂究竟该干些什么,双老才死第一个,她能清楚吗?好在哭了几声,感觉到背上多了一双手,渐渐地用力,想拉她起来。
“好了,旻儿,还有大事等着你呢……”
吴旻晖本想就势起来,但又怕人说只哭几声,太敷衍,便又挣扎着再哭了一会。米露这下又感受到吴旻晖的恨了,人在一边假哭,一边恨自己冷血,父亲死了都悲伤不起来,而就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真相,实在不能自欺欺人。
“你爹早就跟我说过,他身上的果香越浓越不是事儿,所以就已经关照过我了……”
甘琳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躲在吴旻晖身体里的米露不由得暗暗点头称是,她悄悄告诉吴旻晖,说这是怕她母亲一时半会太突然,受不了,才未雨绸缪。
吴旻晖一想也是,有了这么一种神不神鬼不鬼的东西附体,只怕生死都得看淡。也许就是这缘故,看到父亲的灵位,自己也不特别伤心,哭得也假。
看女儿没接口,甘琳只当她是悲伤过度,便又顾自说道:“你爹也跟我说过要传位与你,而且传位之际必须闭关一阵。这么说,你已经大功告成了?”
武林中人所谓闭关,总是在把修为提高一个级别,所以甘琳才如是说。
吴旻晖听了却苦笑,心说这哪是您想象的那种闭关,不过是有个不速之客从老爹的身上下来,又附到了我的身上,顺便说了一大堆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表面上我是继承了老爹的衣钵,实际上就是接替老爹当了人家的傀儡。
想归想,话却不能这么说。她本想把那个附身之魂告之的一切转述给她的母亲,只是真见了她老人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同时发现,母亲好像也跟自己一样,提及亡父似乎还有点淡漠,难道真是父亲生前已经做足了功夫?
“娘,您告诉我,旻儿现在该做什么?”吴旻晖稳住心神,决定有些话慢慢说不急。
“要说也该难为你了……”甘琳看爱女不再哭泣,便替她把眼角的泪花抹净。“待会儿先前换身孝服,都给你留着呢。接下来你就得当阵孝女了,只能守在这灵堂,哪儿也不能去。讯报了,乡邻已经来过,该是远路的吊客了……”
说着,她又指了指跪在灵台两边的贵冲贵成他们那些大弟子:“就跟师兄师弟们一起,来了吊客,平辈的还个礼就行,长辈的可要加倍地把头都磕回去……”
这点吴旻晖还懂,听母亲讲完了灵堂的规矩,她便跟着梅儿她们去换孝服。
没等丧服换好,就听竹儿跑来禀报。
“坛主,有客人来了……”
这时候,梅儿正在给她系束腰,因为是孝女,当服斩衰,那束腰带子又斩得不那么利索,旁边的须毛互相缠结得紧,真是个系也系不牢,解也解不开。又听竹儿来报请,梅儿更是有点慌里慌张,手忙脚乱也不知怎么弄了。
“是师娘让你叫的?”吴旻晖皱着眉头,好在旁边还有大麻片,她干脆用力一把扯断,示意梅儿再去斩条新的来。只是她也疑惑,早先她没有出关呢?不是早有吊客来过,这到底是何方的神圣,母亲居然等不及派人来催?
“不是的……”
竹儿有点嗫嚅,这让吴旻晖更有感觉了,当然也只是念头一闪,便顺口问了句。
“那是不是来人很重要?”
“不是……”竹儿像做错了什么,愈发畏缩了。
“哪究竟是怎么回事?”吴旻晖眉毛一拧,当即盯住了竹儿。
梅兰竹菊,乃母的四个佩剑丫鬟,在本门中除了坛主一家,弟子们都让着她们。吴旻晖平时对她们也挺友善,只是再受宠也不该自作主张,她能不讶异?
“那客人一来,就被师娘认了出来,只是师娘也没说什么,客人也没说什么。她们很快相拥在一起,抱头痛哭。奴婢一看不对,就偷偷的跑来找坛主了……”
“跟娘抱头痛哭?!”吴旻晖一把抢过兰儿她们刚斩成的束腰,自己系上。
“莫非是位女客?”
“正是,她……”
“她什么?”
“她……她还长得像坛主……”
“像我?!”吴旻晖使劲一扯,大概是用力过猛,束腰居然嗤啦一声又断了,恼得她自己抓过斧子,又斩了一条更宽。“比我年长,还是年纪小点?”
“看不出来……”
“唔?!那怎么说像我?”
“就像那年的摩门门主,也蒙着面纱……”
“面纱?摩门门主?!三妹?!不会吧?”
她愈发怀疑了,吴晁晖躺在一具棺椁里,从海上打捞上来,后来又带了回来,葬在这半山,一切都是她亲自参与,这怎么能错?总不会死而复生吧?
“你知道吗?”吴旻晖没辙了,只能向藏在自己心里的那个人质询。
这也出乎米露的意料,她算亲手处置了吴晁晖的后事,一切都毋容置疑,再说兰子也告之,夏峦的扳指已被云心带走,修罗岛上的一切活物也被带走了。
不管寄居在云心大和尚躯壳里的究竟是茅泳,还是卜彤,反正摩门门主已经不该是吴旻晖的姊妹了。莫非他们又找了个冒牌货?那么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先看看去吧……”最后,米露也只能这么建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