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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又千方百计想进到这山中的台城来干什么？”
“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把我弄到这修罗岛上来了？”
“这不是修罗岛……”
“不是修罗岛？！”
兰子心说赵瑾亲口告诉这是修罗岛，怎么到人嘴里又不是了呢？然而她不可能相信眼前这个人，再一次审视着对方，总有一种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
“东海这边都管这里叫观音岛……”
那人莞尔一笑，又补充了一句。
“观音岛？”
“反正都是岛外之人的叫法，一个称呼而已……”
兰子这才有所释然，想到那日在海滩所见的惨象，心说那场景只怕跟跟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八辈子也扯不上。
“那天跟我一起被你们抓来的那些人呢？”
“哪天？”
“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我想逃跑的那天……”
兰子冷笑一声，心说倒要看看你是如何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哦，原来是那些人，已被送走了……”
“上哪儿了？”
“很远的地方，跟你说了你也去不了……”
“究竟是哪里？”
“别的岛上……”
“哪个岛？”
“我说郡主，莫非你对这东海情形很熟悉不是，老身随便胡诌一个你信吗？”
碰到这种人，只能说是无言以对。但也知道，现在自己毕竟受制于人，并不是自己想问什么就能问得出来的。
“你？！你难道不知道有人管这叫修罗岛？”兰子只要一想到当日残存的那种场面，心中忍不住还想作呕。
“你可懂得修罗两字的真正含义吗？”
“阿修罗场，惨不忍睹……”
“郡主差矣，修罗不是阿修罗，更不是阿修罗场……”
“可那天你们杀了那么多人……”
“谁都会死，只是看你如何选择而已……”
“没想到在你眼里，一场屠杀竟是如此轻描淡写……”
“郡主差矣，曾几何时，也有一大堆鼍龙对你虎视眈眈，郡主现在不也安然无恙？”
“可他们都是无辜……”
“嘿嘿哈哈，这么说郡主不是无辜的啰？”
“我不跟你强词夺理……”
“他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叫死有余辜……”
“你？！”兰子没想到，如此面目慈祥的人竟然会说出如此令人寒心的话来。
“郡主是不是觉得老身很是残暴？”
“真是不可理喻……”
“郡主错了，当你一条一条杀死鼍龙的时候，你可曾也为鼍龙们掉过一滴眼泪？”
她笑了一笑，看了一看兰子又说：“恐怕郡主那时候想的是先杀光鼍龙，再灭了蛇虺，然后就会见到你想要见的人了不是？”
“那是人，不是畜生……”
“倘若人没对畜生造成危险，畜生又怎么会来害你呢？”
“岂有此理，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畜生焉能与人一概而论？”
“郡主差矣，怎不想一想在大海彼岸究竟有多少人想置郡主于死地而后快？”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就像你修罗与阿修罗都分不清，遑论其他？在老身眼里这里应称之为台城，皇宫……”
“皇宫在台城，台城在建康，这里明明不是……”
兰子一直被对方挤兑着说话，这会儿总算找到了一点儿揶揄的机会。
“在别人眼里，兴许这只是一座别苑，可在老身眼里它就是台城，就是皇宫……”
“正如有人管这叫修罗岛，也有人管这叫观音岛？”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幢属于自己的皇宫，难道你就没有吗？”
兰子正看不懂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不相干的事，她却能理直气壮地扯到一块。
“皇宫？我不是早就告诉你，我现在什么也不在乎……”兰子心说，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也懒得跟你争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这话未免有点突兀，兰子自是大吃一惊：“死？！”
“你不是说什么也不在乎了吗？难道不包括你的小命在内？”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为什么要去死？”
“老身只想问你为什么不去死？”
“有那个必要吗？”
“一个天生就没有容身之地，就没有立足之处的人还想苟活于世，难道不叫人觉得奇怪吗？”
“我告诉过你，我不在乎，不在乎，一切都不在乎……”对方的话倒是正中兰子的软肋，其实她在心中却是在哀哀地痛叫：你能不能这就饶了我？
“你不过是在逃避，你不过是在矫词，不是你不在乎，而是你根本就不可能在乎……”
“好好，就算我逃避，那你饶了我吧，行不行？”
“我的郡主，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老身是在饶你？”
“饶我？”
“说到底老身是在救你！”
“救我？”
“莫非你以为在彼岸南国，你还有幸免于难的机会吗？”
“鼍龙洞，蛇虺堆，九死一生，对了，还有那个可恨的瑾儿，这都是在救我？”
“瑾儿？！”
“你们派来的那只死猴子……”
“哦，你说的是阿三……”
“阿三？它也有兄弟？”
“这里管红屁股的都叫阿三……”
“你们派瑾儿……对，阿三整天监视我，动不动就制服人，难道这也是在救我？”
“郡主好大的忘性，别的老身且不说，单凭前番蟒血中毒，若是没有阿三……”
本来这事兰子隐约有点感觉，现在听她一说，才知道什么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怪不得，原来你们就是这样救我的。若是一来就到这里，我还有机会中毒吗？”
“那是在帮你，郡主……”
“帮我？！把人抓来也是在帮我吗？”
“当然是在帮你，郡主，想抓你的人可不止一两个……”
“还帮我？！有这么样帮人的吗？莫非接下来你就该说打是亲，骂是爱了吧？”
“你的脾气真像你的母亲……”那人一脸苦笑，摇了摇头。
“别提她，我没有那样的母亲！”私下里兰子早就想过，自己落到这般地步，其中最不可饶恕的就是那位从未谋面的母亲。
大概是看到兰子的情绪已经失控，对方不再言声。直到兰子的呼吸不再那么急促，她再如自言自语般地喃喃说道。
“还是那句话，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皇宫，可郡主说你啥也没有，这就不对了。其实不是没有，而是暂时还没有找到，所以都想帮你尽快找到……”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皇宫？这话听着新鲜。真所谓鸡同鸭讲，兰子都有点懒得开口了。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找到里你心中的那座皇宫，只怕再来回味今天的话自己都会觉得可笑了……”
“我简直听不明白你是在说什么，我不想跟你啰嗦，你说你接下来要想把我怎么样吧？”
遇到这种自说自话的人，兰子简直都快要崩溃了。
“接下来？”
“对，接下来，反正我现在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只能悉听尊便喽，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
“郡主你想多了，老身早就告诉你了，这是台城，这是皇宫，郡主你到家了……”
“到家？”对方如此自以为是，兰子简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不错，这里应该是郡主足以容身的地方，而且不会有人质疑郡主的身份……”
“凭你？”这人究竟是谁啊，听口气她似乎在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不不，郡主，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
“对！”
“主人？！”
“不错！”
“那你是谁？”
“郡主，老身只是你的奴婢……”
“奴婢？”
“不错，奴婢贱姓吴，在郡主认可自己的宫苑之前，老身就算郡主府上的家令长史，倘若有一天，郡主真的找到了自己心中的皇宫，那奴婢不妨忝任首领尚宫……”
又是家令长史，又是首领尚宫，如此炎炎不惭，真是一个懂得伺候人的奴婢吗？见她始终一副像煞有介事的样子，兰子实在忍俊不住，破涕为笑。
不过她始终认定对方是在成心虐弄自己，只是一时找不到妥善对付的办法而已。心说我就把你当成最厉害的一条鼍龙或者巨蟒了，也总会有收拾你的一天。
“假如我不想呆在这里呢？”兰子心说你既然口口声声称我郡主，我就索性端端架子。干脆一仰脖子，一脸睥睨地瞅着对方。
“嘿嘿呵呵，那只有一个办法，就请郡主把我杀了……”
“杀你？！”兰子暗道你倒会说漂亮话，我要杀得了你，还会落到这一种地步？
“不错，郡主一旦把我杀了，那么整个台城恐怕就不会再有人拦得住你了……”
“你的阿三……瑾儿呢？”
“阿三只是一个听命于人的畜生……”
“你就不怕我一把火把这统统烧了？”
“那估计不成！来！阿三，别躲着了，来给郡主正式见礼！”
但听叽叽两声，那瑾儿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像模像样，合掌在胸鞠了一躬。
“哼！看来也只是说得好听……”兰子没好气地冷笑一声，自是得理不饶人，故意撇开了脸。
“对不起，郡主，在您没有真正把自己当作台城主人之前，阿三会一直伺候着您……”
“这还用说吗？”
兰子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赤足站在石板地上，脚底一股透心的凉。同时心里也不禁奇怪，没进洞之前不一直光着脚吗？怎么那时就没觉得凉过呢？
“是不是还要再关照我，不要去为难那些下人？”前番刚想逼问一个宫娥，瑾儿就扑过来不是？
“其实您也问不到什么？”
“都一个个封过口了？”
“那可不必……”
“那又是为什么？”
“只缘他们都是聋哑人……”
“聋哑人？！”
“不错，既聋且哑……”
“全都既聋且哑，这么说都是你祸害了他们？”
“那倒不必，只是没我的准许，他们只会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嗅而不觉，知而不言……”
“没有例外？”
“有，那就是死人……”
“啊？！好大的威势！嘿哈哈哈……”兰子再也憋不住了，突然仰头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