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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子急着过江,太子自是求之不得。
兰子完全沉浸在一种说不清,理还乱的情绪里,自然不可能去注意太子的异样,不过郑艾注意到了,参照兰子记忆里有关太子的片断零碎,蛛丝马迹,品出了其中的微妙之处,不禁暗叹了一声,不知这究竟算是祸还是福?
肖统虽然多少听说了点兰子与肖宏的关系,但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遇见,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巧的是兰子时常闯到梦里来,想见真人自是梦寐以求。不巧的是,她的生母死了,也不会有好心情,恐怕见了比不见更难受。
快到燕子矶时,兰子渐渐恢复了平静。渡江大半个时辰,兰子又问了不少生母最后的情形,更加详细。有时一个问题几次三番的问,表面上看似乎不信任人,实际上肖统也清楚,兰子的心情还很纷乱,自然不可能有条理。
其实,肖统知道的也很可怜,等到黄门来传他,跑到父皇跟前,肖玉姚的遗体都已经搬走了。父皇坐在卧榻上都不想动弹,表情凝滞,形容憔悴,就好像老和尚入定一样,好像辟谷了有些时日。等他问了安,还是汪溥把他拽到殿外,吩咐了一下,说是皇上让他带着禁军赶紧到临川王府跑一趟。
汪溥虽然没有多说,但是父皇的意思他也能理解。毕竟入夏观音娘娘生日那天,他已领受过类似的使命,有些话已经没必要再多说,心照不宣就成。
至于皇姐肖玉姚的情形,倒是从跟着他渡江的禁军统领那儿多少了解到点。
禁军统领说肖玉姚带着两个婢女闯宫,佩有刀剑,当时就被大内侍卫拦住了,要求解除兵器,并且侍女就在殿外等候就成。不料肖玉姚一言不合就动手,打翻两个侍卫,直扑殿内。当然更多的侍卫追了上去,把她围在了当中。
那时皇上闻讯从里面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公主拔出匕首,一刀扎在自己的前胸,临死还大喊了一声,只可惜大家都没听清楚究竟说了什么。当时汪公公飞身去救,也来不及,点遍大穴也止不住血,没一会就走了。
“她究竟说了什么?”这是兰子最纠结的地方,可问肖统,肖统确实不知道,再问随行的禁军统领,他说不是他的班,护送太子过江也只是临时使命,当班的禁军统领还在皇宫里呢,只不知那人当时挨得近不近,能不能听清。
这个问题,直到兰子最后赶到公主府似乎才有了答案。
过得江来,兰子本想跟着太子直接去皇宫,只是太子还未下船就告诉她回府等着,他会禀告皇上,看皇上能不能安排出时间来接见,还请稍安勿躁。
那神情,真像在哄一个任性的小妹妹,让兰子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郑艾能不懂朝廷规矩?除了近臣,任何人想觐见都得通禀,得到同意才行,即便皇亲国戚,也不能例外,所以太子如此预作安排,完全是呵护之心难掩。
再说生母刚死,而且还是死在皇宫大内,如果兰子直进直出,那就有犯驾问罪之嫌,本身已是大不敬,如果再有点言行不慎,那很可能就重蹈生母的覆辙了。
好在不用郑艾作劝,兰子已答应了太子。
一进永兴公主府,只见里面乱作一团,下人们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东一堆,西一拨地散在廊道旁,正在窃窃私议。看到兰子进来,方才收敛了许多。
肖玉姚的遗体,停在垂花门前的中造明堂里,白幔已经挂了,长明灯也点了,只是白幔后面忙作一团,好像正忙着装殓,兰子也看到了芳儿馨儿的身影。
“小姐到了……”
不知谁喊了一嘴,芳儿和馨儿立刻从里面跑出来。
“小姐……”
“小姐……”
两人一人一面,立刻哭倒在兰子的跟前。其余的下人,也都跟着她们跪下。
兰子这一刻也是泪糊满面,不能自己。她挣开了她们,扑到灵榻前面。
说是灵榻,其实就是一张蒙上白布的春凳。她们已经给肖玉姚穿好了些衣服,只是还没来得及入棺。灵榻旁边,已经摆好了一副棺椁,棺盖也开着。
兰子看到了那张脸,大概是失血太多,很是苍白,白得有点泛青,一种冷然的可怕。她的眼睛已经阖上,不知是不是没拭干净,眼缝里好像有泪水汪着。
“娘!”兰子再也憋不住了,噗通一声跪下。“是兰子害了您,兰子害了您……”
最后泣不成声,嚎啕大哭。
芳儿馨儿也拥了过来,三个人哭成一团,底下人也都附和上来,顿时哀声喧天。
倒是罗璧脑子灵清,趁着众人胡哭乱叫的光景,他悄悄地蹙到了兰子的身后。用力咳了一声,然后大声地说:“小姐,您一家之主,理应节哀顺变……”
“我?!”兰子懵了,茫然地看着罗璧,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小姐,请您节哀顺变……”罗璧轻轻地摇了摇头,又补上一句。
“不错,罗璧说的对,你应该主持……”
郑艾不失时机地插嘴,她最清楚兰子此刻的心情,懊恼与悲伤,自责自罪,无以复加,连死了的心都有了。虽说现在还不足以了解乃母猝死的细节,但已经把那种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郑艾躲在一边,能够看到在她的脑子不断闪现着两个人的形象,生母养母,她都觉得是自己的任性害了她们。
“可我……”兰子当然听得懂他们的意思,只是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干。
“你吩咐罗璧,还有莫成才他们……”
兰子这才有所醒悟,她便站了起来。“莫总管?还有罗师叔,请你们过来……”
其实罗璧真正的用心,也就是强调一下兰子在这个府邸的地位,本来莫成才已经在安排善后,只是再让兰子以主人的身份强调一遍而已。兰子还看不太懂,郑艾焉能不明白?不过这样也好,那些观望的下人也就不敢再偷懒了。
兰子也没让自己闲着,加入了装殓行列,莫成才说了,兰子不在,他只能安排芳儿代行孝女之礼,现在兰子到了,那就得让她抱头,一切以她为主。
盛殓停当,驸马也赶来了。兰子见是一个侏儒,不免又为自己的生母抱屈,心想一定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郑艾,当初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折磨她娘。
驸马尹钧,平常就不怎么到公主府来,他们之间的婚姻,也算名存实亡。此时赶来,全是出于礼数。大概他也知道了兰子的身份,所以压根儿没以主人的身份自居,反倒像个吊客,兰子请他主持,他却说自己帮着迎宾就行了。
这些都是分所当然的琐事,不说也罢。
倒是兰子觑了个空,问了芳儿,公主临终前究竟说了什么话?
芳儿说,她只听见主母临死前喊了一嗓子:你不就想逼我死吗?我成全你!
至于其他的话有没有,她也没听到。当时一个在大殿内,她们被拦在大殿外。等到在此看见主母,已经浑身是血,被人抬了出来,连气都已经断了。
再问馨儿,馨儿说自己当时都快吓死了,连芳儿那点都没听到。
倒是最后,她们都说吴旻晖前一阵来过一次,还是高来高去,等到她俩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卧室里跟主母说上话了,而主母只让她们在门外把守,所以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在说什么。唯一的异样,就是主母当时很是愤怒。
兰子能不诧异?就连郑艾也觉得不可思议,莫非真有母女同心连气这一说?刚才兰子在彼岸不也曾想到过?记得当时兰子总觉得光凭一个雕龙腰牌外加一个危险的去处,不足以惹得乃母反应如此激烈,至少还应该有点什么?
而兰子的担心,只有吴旻晖若是也清楚吴晁晖曾经告之兰子的那些东西,并且用来进一步挑唆他们的父女关系,才有可能火上浇油,更加迁怒皇上。
这一会儿,兰子也只有做如是想了。更让郑艾感到可怕的是,兰子已经连她都开始在质疑了。要说也确实难以否认,事情好像就应该从他们的到来算起。
盛殓完毕,莫成才让兰子守在灵位旁,只当孝女就行了,来了吊客嚎几声,人家行的礼,平辈的照数回敬,长辈的加倍奉还,知客自由驸马在前面。
布置停当,已过子夜,只是天亮还早,还不会有吊客上门,所以兰子也算偷得一空半闲。不过她的脑子可没半点安静,本来不想伤脑的事全数涌上心头。
记得夏峦附体时,曾经说过很多,尤其是早年生母质当灵山那段,她觉得应该是诸事的源头,换一句话说,今天的这一个结局,应该追溯到那一刻。
“当时灵山要个人质,真是甘琳的主意?”
兰子也不客气,直接在脑子里把疑问铺陈开来。
郑艾记得那是他们刚刚穿越到这里的事,等他们把潜伏下来,寻找失踪同伴的计划定好,米露出了书房一趟,回来的时候就说甘琳想要肖衍的一个子女作为人质,因为考虑到还要牺牲吴昜晖,所以大家都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非要顶真,可以去问米露-吴渊岳吴老道……”郑艾不是推托,她确实只记得这些。要说毕竟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她可不敢保证每个细节都记周全。
“等这里的丧事办完之后,兰子不仅要去皇宫问问,还想再上灵山跑一趟……”
郑艾听得出来,人家说得斩钉截铁,不再是惯常那种商询的口吻,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兰子大概是怕郑艾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又在心里一字一顿地补了一句:
“既为人子,兰子不能不要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