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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老道后面上山,亦步亦趋,只差一个多身位,拔剑偷袭,换个人定能成功,而对面前这个人估计根本没门,且不说他拥有那一种神奇的扳指,即便不用扳指,她跟他也不属于同一个级别,若是瑾儿在,也许还有一点希望。
这时候,兰子有一点后悔让木子带瑾儿先回去了。不过细细回想,自己也确实没曾有过硬来的打算。
望着老道的背心,兰子的脑海里闪过老夫人的话。上山的路要经过一片小树林,秦贵定,严格地说她该管他叫义父,也是在那遭袭遇害。按照罗璧的说法,那个凶手就是走在自己前面的这位老者,只不知他会不会放过自己?
一想到自己会死,兰子激动得整个人都有一点颤嗦了。到了这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番看似灵智迷惘,魂无所属,心无所图,实际上一直是在等死。
同时也不免奇怪,投河河不加盖,坠崖崖不张网,上吊绳子好找,服毒毒药自己也会调制,可就没有想到过直接自寻短见。只有一次,平江官邸,被逼不过,也只是把剑锋抵在脖子上,也未狠心勒下,以让自己一了百了。
看来自己只想死于别人之手,至少也该像老夫人那么壮烈。灵山寻仇这条路,注定了是一个以卵击石的结果,既能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又可将自己亏负了养母一家的一下补上,远胜自杀那种不孝之举,可谓忠孝仁义一应俱全?
一旦意识到自己竟有如此怪诞的想法,不禁又怀疑是不是在为自己苟延残喘找理由?扪心自问,又总觉得不为养母做点什么就了结自己,实在说不过去。
真要想死,现在就很容易,只须拔出佩剑,刺向前面那个人。玄坛掌门吴渊岳,养母的师尊,尽管养母对当年的凶案只是猜测,但是身在现场的罗璧却已经作出了明确的指认,走在前面的就是老夫人一家惨痛遭遇的始作俑者。
同样毋容置疑,结果只能是一个,飞蛾扑火。以老道的身手,只怕剑尖还没挨及他的身体,自己的小命已经灰飞烟灭。同样是个死,俗话说早死早解脱,可她似乎下不了这个决心,一时间,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阻碍了自己?
老道不顾师父身份,曾在背后偷袭爱徒,是为不仁。他不仁,我却不能不义,背后偷袭毕竟卑鄙龌龊,我应该正大光明,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其对决。
那现在是害怕?自从明了自己的身世,早就不想活了,不想活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呢?那么是顾忌?是拖累?顾忌罗璧搞错了,也许凶手另有其人?怕木子没人照顾?毕竟他又傍上了自己?自己一走了之,他再也没人照顾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理由都很勉强,可她又不愿承认自己是害怕,为了证明给自己看,她几次去握剑柄,每一次都是那么果敢,一丝一毫的颤抖都没感到。
最后她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这个老道其实早已不是养母她师父本尊了。假如那个曾经与自己为伴的后世之魂说得没错,这个老道的本尊同样也已经为一个后世之魂所僭占,而且还是一个老太婆的魂魄,她的名字好像叫米露。其后的一切,包括养母一案的责任,都该有米露来承担。
就像夏峦苦心孤诣想利用自己一样,他们这些后世之魂都有各自的目的,只不知那个米露究竟为什么要戕害养母一家,难道真的就为自己找个合适的奶妈吗?
但她的身份已经毋容置疑,在海上,吴老道已在无意间承认,其实该是米露毫不讳言。只可惜当时船舱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连她宿主的妻女都还蒙在鼓里。否则的话,天下人要知道一个当世为人歆慕的高德大道竟是一个后世之魂的傀儡,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她和她的宿主还有机会安享片刻的宁静吗?
假若那个夏峦说得没错,还有今上,自己那个所谓的外公皇帝,他的体内也为一个女人占据,包括今上的贴身太监,汪溥的躯壳里装着一个名叫扈莱的灵魂,还有云心,现在想来,他缠着赵瑾也该是别有所图,在他体内的该是茅泳,也不知他带着那枚藏有夏峦魂魄的扳指去了哪儿?但就凭他想对太子不恭的作为,应该也不是一个善茬,只是他们各有各的私心罢了。
还有,还有那个星云大师,夏峦提到过,只不知他体内潜藏的究竟是谁了。朝廷,佛门,道门,没想到在南国几乎所有的极尊之处都是后世魂魄的傀儡。
且不说他们拥有那种神奇的扳指,个个都有了超凡入圣的本事,就算不借助扳指,只怕自己也永远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就像眼前这位老道,没被人控制之前就是一代宗师,自己算他的徒孙也只能蹭个名儿不是?哪敢真的对垒?
想到这里,她能不绝望?与其老是让这种想法折磨自己,还真希望赶快结束。她多么希望前面能够很快出现老夫人描绘过的那片小树林,不管是老道起歹念,还是自己忍不住,那总该是个最适宜动手的场合,谁都有理由不是?
然而事与愿违,根本没见传说中的小树林,就看见了一座高大巍峨的道观。临近道观是个几乎平敞的缓坡,也是一个三岔路口,一条石阶继续上山,眺望一下,似乎上面树林多了密了,也许老夫人所说的小树林就在不远。
“郡主,请!”兰子张望间,老道已经来到另一边通往道观的一段石阶前。“这道观后面正是草山略备的客房,您的外公今上来了,也曾在此下榻……”
“但凭师祖安排……”这里待客的规矩从没听老夫人说过,只能听凭安排。
“云足大师,您也请!”老道又横移半步,招呼云足。“还请大师宽宥则个,草山可比不得宝刹,听说宝刹备有专门待客的寮舍,在草山只能委屈您了……”
“阿弥陀佛,一切全听真人安排……”
进得道观,里面还有一番世界。原来这大殿前院,都对香客开放,烟雾缭绕,香烛不熄。虽然此刻不见有人上香,却依然可见轻烟袅袅,浓香缕缕。
只是老道并没有带他们穿过大殿,而是从一侧绕到了后院。
这前殿与后院完全依着山势而建,两者之间有一道明显是人工筑成的泄洪渠,横亘着,两三丈宽,怕是跃马不过,两端都看不到尽头,很像那种护城河,后院一面,石驳岸就像城墙一样高陡。只有一架石拱桥,正对后院的圆洞门。
这时候,圆洞门早已大开,已有几个人在桥头迎候。
兰子第一眼就看到了也是道姑装扮的吴旻晖,本已阢陧的心绪上又蒙上一层雾霾。不知怎的,一想到自己倘若不是这个女人的一念,自己都不可能再活在这个世界上,心气总不免委顿,复仇的渴望也会像风中的烛火一样飘摇。
“属下见过郡主!”倒是吴旻晖第一个迎上来,福了一福。
“师叔?!”兰子听她自称属下,不免一怔,好在很快就明白了,原来人家是沿袭永兴公主府的序秩,当初人家就是府上的尚宫,属下两字当然一点也不唐突。“师叔,您是折煞小侄了。师叔在上,请受徒侄覃芷兰一拜……”
不过兰子也不想多啰嗦,只是不着形色,申明自己覃姓。
“郡主?!”吴旻晖哪里肯受兰子的礼,连忙去托她的双臂,至于姓氏强调好像浑然不觉。
“无量寿佛,善哉善哉,郡主也不必客气,旻晖,为父这就把郡主交给你了……”说着,他又转向兰子打了个问讯:“郡主,您请小憩,恕贫道暂且告退……”
兰子见是如此安排,也就没得说了:“师祖受累了,慢走!”
吴旻晖大概见兰子脸上犹有不甘,便补了一句:“晚上家父将设宴为郡主接风……”
进得后院,颇为开阔,兰子立刻想到了自家龙山梢,尤其是赵家的后山墓园,只是比赵家墓园修整得更为平缓,两侧的房舍一幢挨着一幢,鳞次栉比,看来那只是一般的客房,吴旻晖关照了一下,云足很快被人引着去了其中一间。
最尽头,还有一个院门,进到里面,居然又是一个四合小院,只是房舍和置景看着比外面更精致了许多,看来这还真是专门招待达官贵人的地方。不过比起平江的官邸,只能说清幽雅致,几乎算不上富丽堂皇,若是老道所言今上曾经下榻不假,那倒无意间说明那个所谓外公皇帝的品味倒也不俗。
引进客堂,吴旻晖才说:“郡主,您先请歇息吧!”
她又介绍了两位迎候在门口的丫头,兰子一看都认识,师祖娘的佩剑丫鬟,梅儿和菊儿,都在海上照过面。一切安顿妥当,吴旻晖也就躬身告辞了。
一会儿的功夫,从山下乱哄哄的一大堆,就变成她与两个丫鬟默默相对,兰子的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她倒不是稀罕热闹,而是又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这会儿已经立秋,山里的天只要不暴晒在阳光下就不会感觉太热,然而她很快就有点烦躁,心想一定是自己这几天猫在船上只擦身不能痛痛快快洗澡的缘故。在当世,洗澡也算一种奢侈,更是一种癖好,据说还跟出身贵贱有关。兰子自小就好洗澡,所以老夫人一直说她出身不凡。她才不管,只要身上不爽,就想洗澡,没出事前,四平八稳的日子,有时候跟芳儿她们一起泡澡还能打发时间。现在风尘仆仆,没想到洗澡还真得成了种奢侈。
只没想到,她一问能不能洗澡,梅儿两个立刻就应着忙去了。没一会功夫,她就被引到了后偏房。原来后偏厢一隔为二,一半净室,一半竟是澡房。
等到出浴,居然连合身衣裳都给准备好了,真不知道人家是如何准备的,好在兰子也在观音岛上享受过一段时间郡主待遇,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了。
要说洗了澡心情一点也没改变那是瞎话,只是兰子依旧觉得有点不爽。吃过午饭,小歇片刻,她问能不能出去散散步,梅儿居然就在前面引路了。
兰子到了道观前面的三岔路口,又问能不能上山走走?梅儿更无二话,拐向山上。兰子反倒有些诧异了,心想毫无羁绊,莫非自己的感觉有点过敏了?于是干脆得寸进尺,说想到自己养父母秦贵定王玉凤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看看。
不料梅儿还是没有异议,会说上去先到的就是次峰,待会只要稍微拐一下就到。
大出意外,兰子反倒有点不甘心了:“梅师叔,小时候您是不是也抱过我?”
“郡主,师叔两字不敢当,您折煞奴婢了……”
“好吧,那梅姨……不,梅姐,您还记得吴旻晖抱来的那一个襁褓婴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