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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对方正是麻恭的侄子麻杰,老熟人了。麻氏也是南国人,当年随肖宝夤去国北投,肖宝夤仍封齐王,便有暗蕴前齐遗老之意。麻氏叔侄是肖宝夤的心腹幕僚,到了新朝,自当重用。麻杰本是练武出身,便当了个禁军统领。
这些二哥约略说过一点,看来丁则已经把他的家底都搬到了邺城。
至于麻杰,也是在二哥去国北投之前,盼儿被迫出走,曾在路边破庙与其邂逅,彼此相救,也算有点生死交情。老朋友如此相见,倒也有几分滑稽。
“哦,是麻大侠,果然高升了?”这阵势,盼儿也知贸然反抗落不得一点好,但是面子上却也不肯输了,即便小心房跳得像鹿撞,脸上也得笑吟吟。
“哪里,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而已……”麻杰矜持了,特意从窗前绕到门口,把那些直矗的矛戟拨开:“都退下吧,这都是老朋友了,用得着这么紧张?”
于是那些戟尖矛头都缩了回去,房间里的气氛也为之一缓。麻杰与盼儿交过手,彼此都有些了解,知道半斤对八两,若论凶狠暴戾,盼儿还自愧弗如,所以谁都没有动手的打算。尤其盼儿,只要是个熟人,她就拉不下脸。
“这么说来,我嫂子这里归你管喽?”盼儿笑嘻嘻地说,顺便打量着对方。
“怎么说呢?也算也不算。有人来报,昨晚公主府来了刺客,自称是驸马的妹子,我估摸着会不会是自己的老熟人,所以就冲禁军大统领要了这份差使……”
“哪好,正想找人帮忙呢……”盼儿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不无雀跃地说:“我这嫂子,不相信我二哥还活着,不肯吃不肯喝,我想让她去见见二哥。只是这儿的内监公公说外面宵禁了,走不成。要不,麻大侠麻统领给行个方便?”
“好了,盼儿小姐,我又不是你二哥,别给我装痴卖憨了,来吧?”
“干吗?”
“夜里走路不方便,你又是那么好的身法,不怕你跑喽?”说着,手一挥,后面有人送上了一面枷锁。嚯,还是小号,看来人家也算是志在必得了。
“都老朋友了,彼此行个方便如何?”麻杰一扬手,两个兵弁便张开了枷锁。
“且慢,能不能让我问一句话?”盼儿也是一拱手,不让兵弁上前。
“没问题,说吧!”
“敢问麻统领,你这是要把我送哪儿?”
“唔——,”麻杰想了一下,才说:“这么说吧,去见你二哥……”
“见我二哥,盼儿还能不乐意?”盼儿指了指枷锁,又说。“用得着这么麻烦?”
麻杰笑了,说:“在下当然了解盼儿小姐了,只是弟兄们不放心,怕不好交差不是?”
盼儿心想这个老江湖,跟他耍嘴皮子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愿他一直能对自己如此戒备,否则自己想脱身还不容易?不过一想到二哥,她便不敢莽撞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人拿二哥出气咋办?
一念及此,盼儿便乖乖把手伸进了枷锁,等人锁好,才转向麻杰:“哪走吧?”
出得公主府,来到大街上,盼儿这才看到街面上站满了兵弁,心想幸亏自己没打算反抗,要不然也只徒劳一场,三五个人还行,这么多还不给活活累死?
只是带了这么大个枷锁,盼儿觉得很没面子。心说自己从没做过亏心事,何必要受到这样的屈辱?好在人家还算带来了一辆篷车,坐里面也就遮了许多,兼之又是夜半,路上没人,天色也暗。只想到了驿馆,不免还有点难堪。
车声辚辚,没多耽搁就上路了。
盼儿透过篷帘,看着车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嗨嗨,你这是要上哪儿?”
麻杰骑着马,几乎与辕马并辔,盼儿一叫,他便转过脸来:“不是说好去见你二哥?”
“这是上驿馆吗?”
“哦,忘了告诉你了,你二哥早就不在驿馆,皇上正在召见他呢……”
“皇上?!”
“对啊,现在就在皇宫,应该还在便殿吧……”
“二哥在皇宫?!”
盼儿一下子坐跌在车上,这也太出乎意料了。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细细捉摸,如果没有自己私闯公主府在先,应该可以往好的方面去想一下,北国新皇夤夜召见二哥,应该是突然想到了他,想起用了呗?只是现在自己乱闯,据说新皇又把寿阳公主视作禁脔,会不会这是要拿着二哥问罪?
“盼儿小姐大可放心,该是好事……”麻杰好像察觉了她的阢陧,笑着说。
“好事?!”
“到那你就知道了,到时候皇上器重你们兄妹,可别忘了在下……”
“就这器重?!”盼儿看了看项下的枷锁,只觉得他的话说得滑稽。
“要说还是你的毛遂自荐的功夫不错,到濮阳,姬景一眼就看中了你不是?邺城吧,昨晚上一闹腾,皇上想不了解你也不成了,一下子就出人头地不是?”
说着,还坏笑了两声。盼儿跟他打过交道,知道奸诈无比,担心多问只怕又入他的彀。所以强捺下好奇心,暗道:待会儿到了目的地,不就啥都清楚了?
最后,他们果然到了皇宫。麻杰说的一点没错,新皇和二哥正在便殿等她。
进殿之前,才把她的枷锁取下。麻杰他们都没跟进去,只有一个太监给她引路。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高坐在龙床上的一个老头,倘若不是黄袍加身,她还真会以为那只是又一个甄老师甄融,只是他要比甄融看大一点,脸相也凶些。
“皇上,盼儿姑娘带到……”引路的太监禀报一声,便迅速地退到了一边。
“二哥?!”盼儿这才循着他的身影,发现了也恭立一边的肖瓒。
肖瓒该是听到了,只是头也没抬,像是摇了摇,意思大概是让她集中心思面圣。
突然被带进一个偌大的宫殿,而且灯火通明,却又十分静寂,盼儿心里能不起毛?本来看见肖瓒,多少有了点安全感,现在二哥示意她不要旁骛,当然又得紧张几分。虽说她也是在皇宫里长大,可觐见朝圣的场面还是第一次。
“还不跪下?!”引路的太监大概看她一点也不知礼数,免不得喝了一声。
“没事……”这时龙床上的老头开了腔,只见他扶着把手站起来:“别吓着她了……”
那个太监赶紧跑上去,扶着皇帝走下台阶。
有人扶着,皇帝老头的脚步立刻利索多了:“好一个粉雕玉琢,真是我见犹怜……”
“皇上,您该称朕了……”那太监笑着提醒,声音柔得盼儿心里都起鸡皮疙瘩。
“哼!说你无知,偏要不懂装懂,我见犹怜,自有出典……”
“哦,原来如此,陛下真乃博学……”
这一吹一唱,君臣两人已经踱到盼儿跟前,一股浓烈的腥膻,直扑人的口鼻,盼儿虽然已经跟北方人打了不止一会儿的交道,但也忍不住蹙鼻抿嘴。
“嘿嘿哈哈……”老头皇帝突然放声大笑,还真把盼儿吓了一大跳。
“……轻嗔薄怒,尽是风韵,莫非说的就是此时此刻?”
吸一口气,才又说:“这一颦一笑,无一不到朕的心里,真所谓明主之爱。肖瓒,朕还封你个丹阳郡王,你这国舅这会儿想辞也不成了,嘿嘿哈哈……”
盼儿本想,这皇帝老头刚才还骂太监不懂装懂,实际上自己也是不懂装懂,韩非子的一颦一笑可不是这么解的。只是听到后来,她也不由得蒙了。这莫非就是麻杰刚才吞吞吐吐,欲说还休的好事?她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她赶紧把眼去寻二哥,这等荒唐的事情,就算她能忍,二哥也不会忍不是?可当她把目光转到那儿,却见二哥已经跪拜在地,脑袋一起一落正磕头。
“……愚妹得蒙陛下垂爱,唯有感激涕零。微臣叩谢陛下重生之恩……”
叽里咕噜,二哥说了一大串,她像是全听明白了,又像是一句也没听懂。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地响,好像有两个盼儿在打架,其中一个一边招架另一个,还不忘扭过脸来冲她喊:别听他的,那不是你二哥,你二哥不会这样对你……
“免礼平身,放心,待到令妹入册,朕也起码会封她一个贵妃……”
“……微臣再谢陛下隆恩……”
“来,卜日不如撞日,朕今日就想洞房,嘿嘿哈哈……”
又是一串得意忘形的狂笑,那皇帝老头看似猥琐,声音倒是洪亮,简直可算声震屋宇,而且响亮中带着金石之音,仿佛一阵搜骨刮髓的剑气刀风。本来盼儿的脑袋已经够胀的了,这就给冲得都快爆裂了,她只恨一下子逃不开。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自己的魂魄在跟自己的身体分离,也许是脑子里的两个盼儿越战越勇,越打越烈,已经不安于小小的一颗螓首,赤兔凌空,她们已经施展开了她最熟谙的身法,就在大殿的当空鏖战,早已不管她的肉身。
“小姐……娘娘,请跟奴婢来……”又挤进来一个声音,好像是那太监。
她想问,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许已经问了,只是全场喧闹得都已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娘娘今日大喜,奴婢这就伺候您去沐浴净身……”
“不不,不不……”
她突然有点明白了,就想赶紧逃,可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好像那天在震泽湖上被灵山的人劫持一样,兰子一冲出去,她就沉水里了。可她不会游泳,只会乱扑腾,要不是吴旻晖一把揪住她的脖项,那种恐惧简直难以名状。
现在还是那种沉溺的感觉,仿佛自己的双腿已经化作一滩烂泥,不仅提不上劲,而且还在往下拽扯。只有双手还有一点听话,拼命抡着,不甘就此溺亡。
她总算听到了自己的哭声,那也许是最后的一点挣扎了。
“盼儿,盼儿,我是你二哥……”
哦,二哥终算来了,多么熟悉的气味,多么熟悉的拥抱,这才是真正的二哥。
“二哥……”
“正是我,盼儿……”
“快带我走……”
“好好……”
“快带盼儿走,盼儿真怕,二哥……”
“好……”盼儿的感觉总算有点真切了,她甚至感到二哥的嘴唇就贴在她的耳边。“好好,盼儿,听话。二哥跟你说,现在不能走,你不是想救你二嫂吗?你不是说你的二嫂已经奄奄一息,再也拖不起了吗?其实还有你二哥……”
“二哥?!”
“你要走了,不仅救不了你二嫂,只怕连你二哥你也见不着了……”
“二哥?!”盼儿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不禁瞪大了眼睛,打量着蹲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这是二哥,看形象一点不差,可他不该这么对自己说话。
“盼儿,求你救救二哥……”
天哪,二哥竟然对自己跪下了。这是怎么回事?盼儿又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