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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出卖我的人是柳武。”
别墅的房间里，李青看着周毅，说的很认真。
周毅愣了愣，挠了挠头。
李青的这个回答，可真是让他始料未及。
出卖李青的人是柳武……那就是说，和跨海会有接触的并非齐鸿天和李思玄，而是柳武？
照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李青现在说这个，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啊……
摇着头，周毅望向李青：“你都已经被李思玄和齐鸿天卖了，这时候还能这么忠心，这可真是难得。”
“少钜子是什么意思？”李青不解，“少钜子以为我是在为齐鸿天打掩护？”
“跨海会是怎么回事儿，在江湖内门里位置足够的人都该有所了解，勾结跨海会可是大事……”周毅并不否认，“你忠心护主，掩护齐鸿天和李思玄跟跨海会勾结这件事情，拉柳武垫背，这道理也说得通啊。”
李青却摇头：“少钜子把道理想的很明白，但是这个道理用不到我身上，我只是一个工具，不知道什么叫做忠心护主。”
“今天，我落到少钜子手里，我知道自己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虽然我也不想让少钜子杀了我，但这种事情总是难讲的，我很有可能要死在这了。”
左右看了一眼，李青一笑，“这地方倒是不坏，适合闭眼，比死在大路边好多了。但是无论好死坏死，反正都是一死，都不算是什么好事。”
“既然如此，那让我落到今天这个境地的账，我就得找人清算一下。如果我今天死在少钜子手里了，那让少钜子替我清算了这笔帐也不错。”
周毅“嘿嘿”笑着：“临死之前拉个垫背的，为自己的主子尽最后一次忠，这也不是说不过去啊。”
“齐鸿天也好，李思玄也罢，他们都不是我真正效命的人。”
李青望着周毅，“少钜子可能不信，但是我一直都在为柳武办事。我表面上是听齐鸿天的话，但我从根本上还是柳武的人。”
“哦？”周毅皱眉，“据我所知，柳武已经被齐鸿天和李思玄架空，就是一个放在台面上的傀儡罢了。相比势大力强的李思玄，你要选已经是个傀儡的柳武？这个选择可不怎么明智。”
李青淡淡的说：“柳武早年救过我的命。”
“救过你的命……所以还是报恩？”周毅摊手。
“不，少钜子，你又错了。”
李青“哈”的一笑，“我从来没想过报恩的事情，只不过李思玄他们也知道柳武当年救过我的命，在他们看来，这就足够让他们不信任我了。毕竟么……报人救命之恩是大多数人都会做的选择，以这个逻辑想我，我应该也是不值得相信的。”
“柳武救过我这件事情，导致了李思玄对我的不信任，所以我就只能为柳武卖命了。如果我选择彻底投靠李思玄，不仅他不信任我，柳武也不会成为我的依靠，我会彻底的孤立无援。”
“所以，投靠李思玄是假，为柳武卖命是真。”周毅理顺着李青的逻辑，“你是说，你是柳武安插在李思玄手下的一枚钉子，对吧？”
“就是这样。”李青点头。
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李青的态度淡然而冷静，好像现在谈论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
像极了毫无感情、毫无情绪的冰冷工具。
周毅笑容玩味：“李思玄和齐鸿天不信任你，还敢用你？在自己手里砸钉子，他们还真是心大……”
“把我放在手里，他们就能时刻盯着我，不怕从我身上出问题。”李青淡淡的说：“再者来说，以一件工具而言，我相当的出色，能为他们做成很多事情。他们知道我另有所谋，但是也知道我很好用，留着我对他们的好处远胜坏处。”
“哈……”
周毅摇头笑着，“你不用拿这种话向我做心理暗示。不信你，但是还是因为你的能力而留你办事……这种心理暗示对我没用。”
“……”李青眨了眨眼，没说话。
“你既然想这么聊，那我们就顺着你的话聊下去……你的老板是柳武，而柳武在接触跨海会，对吧？”周毅点点头，“顺着你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吧，我听听看。”
对于李青的话周毅连三成都信不到，但这并不影响周毅听一听他的说法——无论内容真伪，“对话”这件事情本身就会导致参与双方暴露自身的信息、泄露自身的意图。会暴露多少得看自己的本事，也要看对方能不能抓的到那些一闪而过的破绽与漏洞。
所以，无论是否相信李青，周毅都很乐意跟他进行一些对话。
就算他说的都是假话，周毅也有自信看破他的假话，然后从这些话里挖掘出他的真实意图。
“我是这样，李青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看着坐在桌对面的李青，周毅心里暗暗的想着。
自己从李青的话里挖掘信息的同时，李青也在想着如何说动自己，让自己相信他，留他一条命，甚至从一定程度上操纵、影响自己之后的行动。
对于双方而言，这都是一场并不轻松的攻心。
周毅决定打起十二分精神，跟这个看起来冰冷无情，沉静的令人发指的“工具”好好玩玩。
……
常浩背靠着陆虎车，半坐在车旁，双手捂着腹部的伤口，五官因为剧痛而扭曲的同时还带着几分茫然。
中年人擦净了匕首上的血迹，将匕首别回了腰间，冷眼看着受了重创的常浩。
“就是这把枪啊……来的时候一直顶在我脑门上。”
方雨端详着从常浩身上卸下来的手枪，退了膛，然后将枪膛凑在耳边，“咔咔咔”的扣动了几次扳机。
“嗯……”
听了几次撞针空击的声音之后，又掂了掂手枪的分量，方雨点点头，“仿造的格洛克……工艺还不错，可惜用料差了点意思，稳定性不太够，用的次数多了之后内部零件就很容易出现变化。用么，肯定是够用了，但我要是被这种枪给崩了，指不定我那些同事们该怎么在背地里笑话我呢。”
说着，方雨摆了摆手，凝神思索了一下：“背地里……不对，不是背地里，那时候我已经死了，他们肯定会当着我的面拿这个编笑话，不存在什么背地里的说法了。”
“你知道你最大的失误是什么么？”
蹲下身，方雨看看徒劳的捂着自己伤口的常浩，向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枪，“你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在确认自己已经安全之后，直接给我一枪。”
“第二个错误，是你没有在离开林城之后，给我一枪。”
“第三个错误，你没在来到加油站、联系到左高泉之后，给我一枪。”
“第四个错误，是你在确认可以离开之后，没有给我一枪。”
“第五个错误，是你不仅没有杀我，还给了我一个跨海会成员的身份。”
举着手，叉开五指，方雨表情复杂的看着常浩，“五个错误，五个错误啊……虽然这五件事情我都有一定的办法化解，甚至能够引导你去做出除了第一个错误之外的其余四个错误选择，但是眼看着你犯下这五个错误，还是让我有些感慨。”
叹着气，方雨微微摇头，“有那么多机会，你都没有直接干掉我。这样的话，你不死谁死？”
“左高泉，左高泉……”
常浩看了看中年人，又望向方雨，“……方雨，左高泉，你们……”
血流如注。
常浩几乎没有多少说话的气力了。
“对，我们认识。”
看着常浩，方雨笑道：“第七局你不陌生吧？你肯定不陌生，因为你就是被第七局逼到现在这个境地里的……左高泉是第七局的人。”
“你们会对每一个跨海会的成员做背景调查，会把每一个成员的身份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不留任何隐患。所以，左高泉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间谍、卧底，他是在被启用之前会永远处于休眠状态的深层特工。在我们启用他之前，他就是忠心耿耿、能力出众的跨海会成员，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我们十年、二十年，甚至在他死之前都不去启用他，那他就永远是忠诚的跨海会成员。一旦我们决定启用他，他才会开始为第七局服务。”
“把老左安排到跨海会里花了我们很长时间，很多资源，那是我正式进入第七局之前的事情了。”
“安插老左进去，完全可以说是机缘巧合之下的特例，之后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机会。而因为跨海会内部的阶层结构，老左并不能接触太多比较关键、比较重要的东西，至少是不能独当一面。”
“我们一直想往跨海会里再安插一个人，一个有些份量、可以和老左互相照应的人。可惜，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
看着常浩，方雨笑了笑，“直到我从你身上发现了这个机会。”
“做这件事情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我尽力控制了这件事情的走向，我最终也很难控制这件事情的结果……但是怎么说呢，机不可失，我总是要试试的。”
“托你的福，我现在已经是真正的跨海会成员，在跨海会内的等级还不低，虽然离着独当一面还有相当的距离，但是未来可期了。”
一边说着，方雨将手枪上膛，抵住了常浩的脑袋。
“谢谢你，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你死之后，跨海会会处理这件事情，会必不可免的和我发生接触，那个时候，我就会拥有你压根想象不到的机会。”
“所以，谢谢你。”
方雨按着徒劳挣扎的常浩，在开枪之前稍稍停顿了一下。
“哦，对了，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不叫方雨，我叫金石开。”
随后，方雨扣下了扳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