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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物阁拍卖会举行在即,朝云城涌进无数高阶修士。
明瑞与沈钰一路走来，感觉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在路边茶棚歇个脚，都能碰见三四个金丹修士。
到了朝云城，每人交了五块下品灵石做入城费，一踏入城中，喧嚣扑面而来。
路上挤得快要走不动道,明瑞拉着沈钰先找了家酒楼,坐到二楼临窗处向下看，人头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
明瑞很久没见过这么密集的人了。
低阶修士多,意味着大家还要吃饭、买卖各种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看起来很像凡人，一派人间烟火的景象。
等到了金丹元婴遍地走的三垣大世界，这样的场面反而少见了。
“离拍卖会还有三天,城里这么多人,”明瑞从窗口向外看：“现在还订的到客栈么？”
沈钰给明瑞倒了茶，担忧道：“不太清楚，我曾经去过两次齐物阁的拍卖会，都是跟着宗门一起走的，种种事物都由长辈统一安排。”
明瑞也就是随口一问,不在意地笑笑,把注意力投向了菜单：“没事,不就是三天，完全熬得住。你要是累，给你找个茶摊坐着休息。”
“消耗不大的话,我也没问题。”沈钰认真道。
明瑞满意点头。
朝云城的菜色又与海霞城风味不同，菜上来，明瑞提起筷子哗哗吃个不停。
沈钰不多话，吃得很安静，隔壁桌说的话便清晰地传过来。
“听说了没，那个爬上第三名的散修，今早终于掉出一百名去，名字不在天榜上了！”
“真的？太好了，这些天我们宗门几个长老都跟疯了似的，逼所有弟子去接任务赚九极点。以前做不到没赏，现在是做不到要罚，我可不想去库房扫地，只能拼了命地做任务……搞得我修行进度都变慢了。”
说话的是两个少年修士，穿着差不多样式的衣服。明瑞偏头看了眼，没什么特别，便回过头继续吃。
“谁说不是呢，大家都一样。你说这人什么来头？一己之力就能在天榜爬那么高。还有他那个名字，咳咳。”
“哇，别说了。我师尊第一眼看到那名字，吓得在天榜底下摔了个狗吃屎。亏得我机灵，跑出门去装没看到。”
“不会真的是那位……”
“不可能不可能，瞎说什么呢你，都说那位凶神恶煞，残暴狠毒，心情不好就屠城，看你一眼你就得死……要是他还活着，修真界早大乱了，我俩还能坐这儿吃饭？重名罢了。”
“重名还不改，也是位猛士。”
明瑞夹了个汤包塞到嘴里，肉汁鲜美，口感顺滑，满意地眯起眼睛。
对面的沈钰却停下了筷子，神色怔忡。
“怎么了？不好吃吗？”明瑞问。
沈钰摇头，又愣了半晌，等明瑞把一屉包子全吃光，才咬咬牙开口：“前辈，您是……是他吗？”
“是啊。”明瑞冲他一笑。
沈钰万万没想到前辈会这么直接的承认，但他仔细一想，哪里是承认，明明是从未隐瞒过。
明瑞就是他的真名，自称剑修。
在海蚀洞杀那五阶妖兽时，用出了剑意，哪怕手上无剑。
明明是个外行，却了解十分高阶的阵法，在危急时刻，甚至能从容布局，显出十分高超的战斗素养。
很强，却对现在修真界的格局一无所知。
沈钰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散修，他以性命担保，杌棿小筑的掌门和长老们比不过前辈一根小指头。
这样的高人，为什么不可以是那位呢？
想着，沈钰呆了好一会儿。
“怕我吗？”明瑞看着他道：“要是不想陪我，你随时可以离开。”
沈钰一惊，用力摇头，不知不觉把脸都憋红了，开口道：“不是，前辈肯定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我亲眼看到的，亲身经历的……不如说，前辈比我想象中的，更好，更强，愿意教我阵法，还说我有天赋，我、我想跟着您……”
青年本就不是能说会道的类型，几句话说得语无伦次，额角冒汗。
明瑞愣了愣，释然一笑：“行吧。”
沈钰被打断，眼睛却亮了，巴巴地看着对面，把明瑞看笑了。他想了想，食指敲敲桌子，向沈钰表明了自己缺失了许多记忆的事实。
他没把事情说很细，沈钰也听不太懂，只是眉头紧皱。
“您现在只有练气修为，万一那些大能们知道了你的存在，下界来对付你……”沈钰忧心道。
“没事的。”明瑞垂眼，没解释什么。
这时，隔壁桌拉拉杂杂扯了一圈话题后也扯回了原位，其中一少年道：“你就别担心了，就算那大魔头真的复活了，不还有庄真人么！杀得了他一次，就杀得了第二次，咱们这种小虾米，看他们神仙打架就得了。”
“庄真人还活着么？不是说也陨落了……”
“没有吧，我上次做任务时遇到个万灵殿的妖修，她很凶地骂我说你才死了你们全家都死了……”
“那不是气话嘛，哈哈哈！”
少年们笑着打闹起来，不多时便结了账离开。
明瑞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愣神。
“前辈……”沈钰小心翼翼地问：“不记得就算了，他们说的也只是坊间传言，未必是真相。”
明瑞回过神，冲他笑了笑：“不提那些，反正都过去了，走吧。小二，结账！”
沈钰是本地人，虽然他性格内向，不擅交际，不像许多师兄弟一样对朝云城了如指掌，但大概的区域功能划分还是清楚的。
珍兽小院在城东，他俩一边逛着一边寻过去，路上问了两家客栈，都已经住满。
看来明瑞之前的担心一点没错。
好在他俩并不是非要找地方睡觉，并不焦虑，询问路人后，径直往珍兽小院去了。
珍兽小院坐落在一条不宽的街道南侧，门面不大，爬满了藤蔓植物，遮掉了一半的牌匾，很是不起眼。
明瑞与沈钰踏进去，便高声询问是否有位道友名叫“赵落羽”。
不多时，楼上有节奏地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位漂亮的女修下楼来，口称我就是。
赵落羽生着一张，鹅蛋脸，圆眼睛，长相秀美，气质莫名让人感觉很柔弱。
她个子很矮，看明瑞都要往上看，偏偏又怯怯地不肯仰头，导致眼珠子拼命往上翻。要不是瞳仁很大，倒像是翻白眼了，还好她长得漂亮，眼睛还水汪汪的，这番举动便平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感觉。
沈钰很不擅长与这样的人交谈，总觉得自己随便说两句话都要把她吓死，声音愈发轻柔地说明了来意。
“好、好的。”赵落羽松了口气，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兰若的朋友，就是我朋友，无论你们挑了什么灵兽，都给你们九折算价钱。”
她说话时抿起唇，显得很腼腆，但明瑞把目光放在了她的嘴唇上方——人中莫名有些深刻。
还好，是正常范围，不仔细去观察，不一定能感觉到。
起码沈钰就一点反应没有。
修真界的灵兽按使用方式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战斗伙伴，一种是灵宠。
前者，灵兽与修士签订血契，灵兽听从修士指挥，并能被修士能力反哺，发挥更强战斗力。若灵兽战死，修士也会受到巨大的损害，反之亦然。
这就是驭兽师的典型战斗方式，十大宗门中的梧桐园便是驭兽师聚集的宗门。
后者就没有那么多限制，修士养着灵兽，给它提供饭食和较好的修炼环境，灵兽可以利用本身的天赋给修士帮忙。
市面上卖灵兽的店铺，大多卖的都是适合做灵宠的种类，像兰若的灵猫，啥都不会干，兰若还将它视若珍宝。
这间珍兽小院也是如此，一楼大厅有两窝兔子，几只红嘴白羽的鸟儿，都毛绒绒软乎乎的，除了可爱没什么大天赋。
赵落羽表示这些是“陪伴型灵宠”。
二楼则相对实用一些——可以寻到嗅到特殊矿脉气息的甲虫，对灵植敏感的鼠类，有一定攻击能力的黑鹰（目前还是颗蛋），唾液有一定愈合伤口效果的刺猬……还有一窝白色小狐狸。
明瑞见着这窝狐狸就挪不动步子了。
一只只雪白的团子挤在木箱里，黑色的小鼻子时不时动动，身上的软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足足有七八只。
赵落羽细声细气地介绍：“这些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灵兽，生下来时我们掌柜就测了灵，可惜养了两个月，一只都没觉醒天赋……也不能这么说，白狐本来就有一定的攻击能力，养得好了，也许比黑鹰还有用呢。”
明瑞盯着白团子们，久久不说话，片刻后他忽然下楼，嘴上说着：“还是兔子可爱……”
沈钰不知所措，跟着他下楼，就见明瑞抓了只小兔子在手上摸，观察它红红的眼睛和软软的耳朵。
“那就兔子了？我们结账？”沈钰见他是真喜欢，弯腰看看兔子。
明瑞又不说话了。
赵落羽站在一旁，绞着手，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不敢催促。过了好一会儿，她见明瑞又蹭蹭上楼，很快地拎了一只狐狸崽子下来。
“好、好了吗？”赵落羽抖抖索索地问。
明瑞把这只睡得呼呼的小狐狸装进竹篮子里，又原地考虑了半天，叹了口气说：“兔子也买一只吧，实在选不了。”
赵落羽没说什么，将他们挑的小兔子塞进一只更小的竹篮里，递给明瑞。
明瑞接了，她抓着提手的手却迟迟不松开。
“那个，请你们，对灵兽好一点。”半晌，赵落羽轻飘飘说了一声。这一句内容没什么，但语调莫名凉飕飕的，沈钰在旁边愣了一愣，眨眼间她已经恢复正常，篮子也到了明瑞手里。
明瑞顺势把它递给了沈钰。
“对了。”明瑞刚要转身，忽然想起来：“赵道友知道现在朝云城哪儿还有住的地方吗？”
赵落羽点点头：“有的，就在我们店后面那条街，向西约莫百步，有一家同心客栈。因为地方偏僻，不好找，现在大约是没住满的。你们可以去问问。”
沈钰礼貌道谢，与明瑞一同出去，却在跨出门槛时又听到她轻飘飘的叮嘱。
“请你们对灵兽好一点。好一点。好吗？”
沈钰只觉得背后汗毛直竖，想回头应声，却被明瑞忽然伸手按了下后腰，就这么一步跨到了阳光底下。
“前辈？”沈钰莫名有些心慌，也不知道怎么了。
“没事，我们去找客栈吧。”明瑞道。
沈钰很聪明，知道是别问的意思，于是乖乖闭嘴。
两人朝来时方向去，刚走了没两步，迎面过来一个黑衣男人。
这条路人少，这男人十分显眼，穿着一身黑，额发挡脸，明明比沈钰还高半个头，看起来只有沈钰半个宽，瘦得太有辨识度了。
他们面对面，终于擦肩而过，沈钰忍不住看他，注意到他右手手指上好像戴着什么黑色的东西。
明明走过去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发现男人竟然进了珍兽小院。
“前辈，”沈钰忍不住好奇：“看到他手上的东西了吗？”
“是指虎。”明瑞若有所思：“挺不常见的兵器啊，那人难道是个体修？”
这东西近身肉搏比较有用，当然，炼成法器以后也可能有什么神奇的功能，这就无法从外形上分析了。
沈钰第一次知道这种兵器，兴致勃勃听前辈讲了很多，感觉只过了一瞬，就来到了赵落羽提到的同心客栈。
这间客栈位置的确很偏，环境倒还不错，地方也宽敞。
听说还剩个小院空着，明瑞当机立断租了下来，两人进去转了一圈，各自进屋洗漱。
之前一直赶路，感觉身上都是灰，冲了一下立马清爽许多。
明瑞对着镜子绑头发，也不嫌自己绑得丑，就这么随随便便一扎。镜中，他身后的竹篮忽然晃了晃。
他转过头，正好与探出来的狐狸脑袋对上。
白绒球一样的白狐幼崽，漂亮得像个雪团子。但凡一个喜欢动物的人，看着它恐怕都把持不住，想冲过去搓来揉去。
但凡这是一只普通灵兽，明瑞肯定抓起来亲亲抱抱了。
可惜这只不是。
之前在珍兽小院，他清清楚楚看到了降灵的光，就落在那只装着狐狸幼崽的竹篮里。
按理说他一个练气期修士是不应该看到的，但他看到了。
那位降灵的大佬显然也很自信，以为不会被发现，正大光明地装无知灵宠，这会儿还装模作样地偷看他。
明瑞心中有个猜测，虽没有证据，直觉却有□□分肯定。
他一边想，一边回过身，继续把头发扎好。
那只雪团子两爪搭着篮子边沿，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在镜子前整理自己。全部弄好后，明瑞才走到篮子边，伸出一只手。
“我要出去了，你来吗？”他淡淡问，脸色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小白团子似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沿着手臂噌蹭蹿上了他的肩头。
明瑞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沈钰已经在院里等着了，他们得先去街上打听一下拍卖会的消息，别弄得千里迢迢来一趟，最后啥也没看成。
结果晃了一圈就傻眼了，沈钰不知道入场的玉牌还要提前买。
现在早就卖光了。
“这怎么办！”沈钰愧疚极了，与明瑞找了处不太挤的阴凉站着：“要不，我回一趟宗门，找我师尊……”
“不用，直接找人问价。”明瑞拿手扇了扇风，觉得肩膀上蹲着的毛团热得像个炉子。
“什么价？不是都卖完了么？”
不久后沈钰就知道了，原来还有专门干倒买倒卖这一行的人。
自下山游历以来，沈钰一直重复着做任务、交任务、再做任务，这样的过程。因为自卑，他潜意识里抵抗和人交流，与人合作，这些看起来仿佛“常识”的东西他也不明白。
跟着前辈，他感觉世界都变得宽广了。
然而下一刻，当然听到那位“生意人”报出的数字时，差点没骂出一句脏话来。
“三千中品灵石！？”沈钰傻眼：“你怎么能这样！？”
这东西原价明明只要三百下品灵石！
“嘿，这位小兄弟，”生意人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扫了扫他，嘴撇开：“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可没逼你们买，爱买不买。哦对了，你不用问别人，整个朝云城都是这个价，除非你硬抢。”
“谢了，我们想想。”明瑞揽着沈钰转身离开，并不与这人多言。
“三千中品！”沈钰被带着向前，眼里写满不可思议：“我还是回宗门找师尊……”
明瑞知道他就是说说而已，便笑了笑，自己琢磨起来。
首先，这拍卖会本就是可去可不去的地方。
上辈子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齐物阁的库房都被他翻过，区区一个中世界的拍卖会，真未必入得了眼。
但还是那句话，未必，也意味着“也许会”。
如果刚好碰上他缺少的某样材料，拍卖会拍下，便可以省去许多碰运气的时间。
但这也有钱前提。
他得有钱。
目前看来，他的几千下品灵石实在不够看，连入场券都换不来，怎么能加入到这场比谁更有钱的游戏呢？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在篮子里瑟瑟发抖
（修改了一下，在房间里那部分，加了些心理活动，现在应该清楚一点了！）
（对不起我重写了很多遍，明天会有爽的部分了！他俩目前是心照不宣的没脱马状态，还要斗一阵子）
感谢在2020-07-0123:59:08~2020-07-0404:1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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