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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平山下,石屋之内,这是一片黑暗的深渊。曾经名噪一时的关山剑圣,便被封印在此。曾经困顿穷苦,曾经扬名立万,曾经前程似锦,却最终横死恶人之手!
将近四百年了,关山认命了。
为了那一线希望,为了苟活于世,为了再有机会手刃那毫无信用的恶徒,关山耗尽了灵力,苦苦支撑着。自己一生都在不幸中侥幸,所以他相信,自己这一次,依然会侥幸的逃脱这幽暗封印,并再一次踏上巅峰,一剑斩杀了那个说不话算话的混蛋。
但最终,关山死心了。
灵力已经后继无力,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
曾经对生活和未来的一切美好愿望,最终化作一腔怨念。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一次又一次,关山对那个封印了自己的浮云剑仙,不停的咒骂着。
他感到悲哀,自己时日无多,能做的,竟然只能如同一个怨妇一样——更可恨的,怨妇能在大街上走街串巷的咒骂,而自己,却只能在黑暗中嘶吼。
浮云剑仙——不,浮云剑魔那个混蛋说的没错,自己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的。
灵力终于耗尽了,黑暗中无形的压迫感,让关山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恨!
恨那个看起来人模狗样,其实却又卑鄙无耻的浮云剑魔!
他咬着牙,悲愤的仰望着黑暗,嘶哑着嗓子,发出临死前的怒吼:“苍天无眼啊!关某一生行善无数,何以落得这般可怜可笑的下场?!”
不知道这最后的悲鸣,是否感动了上苍。
黑暗里,忽然出现了一抹亮光。
关山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之后又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唉……
近四百年了,已经有太多次出现这种幻觉了。
这一次,尤为强烈。
或许是传闻中的回光返照?
呵呵……
自诩英雄,自命风流。
最后窝囊的死去。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等下。
关山发现,眼睛被你亮光刺的有些不舒服。
他哆嗦着嘴唇,小心翼翼的睁开眼。
那石屋的房门,打开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一个干瘦苍白的青年,颤颤巍巍的走出来。扶着门框,看着眼前的一切,青年潸然泪下。
踉踉跄跄的跑出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受着冬日里的寒冷,关山泪流满面,却又仰天大笑。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关山对着苍穹叩首。
从来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傲骨青年,第一次对苍天产生了敬畏之情。
感慨了一把,关山起身,盘腿坐下,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兴奋的神情敛去。四百多年封印,自己体内的灵力,早已消耗一空。修为更是全无。
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了。
不过还好,自己的元婴还在,修炼也简单。
深吸一口气,一阵寒风吹来,关山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拢了一下身上单薄的衣服,四下里看看,关山忽然愣住。
往前走几步,弯腰。
看着那落满了灰尘的圆机,关山动容,再一次落泪。
浮云剑魔!
你离死不远了!
……
老来得子的江海,对洛云是一百个满意,一百个关心。平日里见洛云干活出了汗,都会心疼不已。洛云也是孝顺,见江海偶感风寒,竟是顶着寒风跑出去抓药。江海感动的差点儿落泪。他小的时候,没有感受过亲人的温暖。后来沉迷修真,一事无成,又耽误了终身大事。没成想临老临老,倒是捡了个儿子。所幸儿子还是个至情至孝的。
这就是命啊。
这天晚上,江海半夜里醒来,癔症了一会儿,忽然惊坐起来。看看外面纷飞的雪花,江海愣了一下,担心宝贝儿子冻着,便抱了一床被子,来到洛云的房门外,正待敲门,却又不想吵醒了儿子。想了想,干脆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
这一推门,江海却是愣住了。
借着积雪反射的亮光,江海看到了正在床上打坐的洛云。
洛云正在修炼,一时间没有察觉。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睁眼,看到门口站着一人,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是江海,又松一口气,“爹,你还没睡啊。”
江海微微一笑,把被子放下,道,“下雪了,怕你冻着,给你添一床被子。”说罢,江海没有走,却在一旁坐下。看看洛云,江海道,“儿啊,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修真的?”
洛云道,“侥幸得高人指点,传了修真之法。”
“噢,挺好,挺好。”江海又道,“如今什么境界了?”
“炼气一层。”
“唔,修真之路,可不好走啊。”江海感慨道,“爹爹我,以前巅峰时候,曾经修炼到了炼气第五层。可最终难以前进一步,最后修为日进退步,半生碌碌。唉……”
洛云道,“等我修炼有成了,再教爹爹修真。”
江海年纪大了,对修真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洛云之言,他也只是感动,并不真的在意。再看洛云,江海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这天下,到底还是修真者的天下。儿你若是能修有所成,那就是再好不过了。”说罢,又拍了拍洛云的肩膀,“修真要劳逸结合,时候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离开洛云的房间,看一眼外面的鹅毛大雪,想到洛云晚上修真,白天还要忙活酒肆里的杂活,不禁有些心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下来,却又睡不着。
江海的心情莫名兴奋,原本还有些许的睡意,竟是荡然无存。如同很多这尘世间的父母一般,自己没能完成的事业,成了心病,便开始望子成龙,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江海也不能免俗。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江海早早起来,把原本洛云要干的活自己给干了。干到一半,洛云起床了。“爹,你干啥啊?别动了。年纪大了就好好休息,这些事情,我……”
“我还没有老到什么都干不动。”江海笑了笑,“这种鬼天气,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你去忙你的。”
洛云道,“劳逸结合,不用整日里修炼。”说罢,便开始帮着江海干活。
江海满脸笑意,跟着洛云一起把店里的杂活干完,天也大亮了。虽然一生修真无成,但江海觉得自己好歹也曾经打到过炼气五层的高度,于洛云而言,算是妥妥的前辈,所以,闲来无事,自然难免跟洛云传授一些修真的经验。
洛云虽然有些不屑,却也感念江海的好意,一直认真听着。哪怕江海的许多理解都是错误的,洛云也并不反驳。
大雪连着下了两天。
酒肆里的生意冷清的要命,没挣到钱,却又花出去不少。一个猎户,送来一头麋鹿。江海原本是不打算收下,可转念一想,却又买下。之后将鹿头切下,用麻袋装了,交给洛云。“之前你只是去了隆爷那里道谢,没有带什么礼物。正好有这好物件,你便给隆爷送去吧。当时若非隆爷,咱们爷俩,也就没有这缘分了。”
洛云答应下来,拿着鹿头,去了隆府。倒也不必进府,直接将鹿头交给门房,交代几句,洛云便要折返回来,却不成想又被叫住。
回头看到隆玲,洛云陪着笑,“隆小姐好。”
隆玲一侧的脸颊,竟是有些红肿。盯着洛云,隆玲眼神不善,眼珠转了转,道,“小子,本小姐问你,你与我表姐,是什么关系?”
洛云道,“隆小姐说笑了。燕小姐是什么身份,小的又是什么身份,自然不会有什么关系的。”
“胡说八道!”隆玲怒了,回头看看门房,一把抓住了洛云肩膀上的衣服,拖着前行。一直到了无人处,隆玲把洛云狠狠的让墙壁上扔了一下。“小子!你与我表姐,在酒肆后院里厮混!你当我不知吗?!”
“啊?哪有此事!小的决然不敢……”
“嗯?!”隆玲瞪着洛云,漂亮的脸蛋上尽是怒色,“还不承认了?信不信我打断你的狗腿?!”
“隆小姐,你这……屈打成招吗?”
“我……你给我小心点儿!”隆玲涨红着脸,怒道,“莫要被我抓住了什么把柄!”说罢,飞起一脚,踹在洛云身上,“滚!”
洛云吃痛,心中暗暗叫苦,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一路回到昌盛酒肆,洛云站在门口,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积雪,喊道,“爹,我回来了。”
“嗯嗯,休息会儿,等会儿咱吃鹿肉。”江海笑着,把一碗热面汤放在一个青年面前,“赶紧先喝了,别冻坏了。”
那青年脸都冻青了,瘦瘦弱弱的模样,捧起汤碗,忙不迭的道谢,“谢谢掌柜的。”
洛云愣了一下,好奇的看过来。待看清那青年长相,嘴角就抽筋了。
“路过的可怜人,快冻死了。”江海叹道,“且救他一命,也算是积德行善了。”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救下洛云之后留了后遗症,江海如今比先前更加热心肠了。
洛云干笑一声,绕到一旁,看着那青年。
没错了!
就是关山这小子!
虽然瘦的厉害,脸色也不好看,但明显眉清目秀,容颜清丽——用这种形容女子的词汇来形容关山,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注意到洛云看过来,关山冲着洛云友好的笑笑,之后继续喝汤。面汤有些烫,但关山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他实在是又饿又冷,感觉都快死掉了。
过了片刻,江海又拿来一件旧衣,还是当初给洛云的。如今洛云成了江海的干儿子,自然不需要穿这旧衣了。把旧衣递给关山,江海道,“赶紧穿上,这大冷天的。”
关山感动不已,起身道谢。
江海笑呵呵的又说道,“你是哪里人,何以沦落至此?又要去往哪里?”
关山呆了呆,想起跟浮云剑仙的恩怨,微微咬了咬牙,脸色变得通红。片刻,才恢复如常,道,“在下无处可去,暂时……暂时到处漂泊。”
“唔。那可否愿意留下?我这里,正好缺个跑堂的。”江海道,“工钱是不高,但好歹能让你图个温饱。”
关山闻言,自是大喜,赶紧再次道谢。
江海大笑,把洛云拉过来,道,“这是我儿洛云,店里忙时,你在店里帮忙,不忙的话,便跟着我儿,做个小厮。好好做事,自不会亏待你。”
洛云在一旁看着,看江海热情的模样,琢磨着自己的“大少爷”地位是不是不保了。再看关山,又觉得好笑至极。
江海心情不错,让洛云去洗把脸,准备吃饭。自己则去了后厨帮忙。刘大厨笑嘻嘻的打趣,“掌柜的,你这是要再认下一个儿子吗?莫不是上瘾了?”
江海却摆摆手,道,“不要胡扯,有云儿一个,也就够了。”说罢,又道,“这青年,眉宇间太多怨气,怕是有什么江湖恩怨,真认下来,必然是个麻烦。”
“可我看他,眉清目秀的,若是不这么瘦弱,必是个翩翩佳公子。比之你的云儿,可是强太多了。”
“鬼扯什么!你一个粗人,懂得什么?男子岂能单看长相?再说了,云儿性子开朗,至情至孝,是什么人都能比的?将来的前途,可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得嘞,你儿子,怎么都好。”
“那是。”
“嘶,说起来,既然掌柜的觉得那青年有什么江湖恩怨的牵扯,还留下他作甚?就不怕惹祸上身?”
“只是留下来做个杂役。”江海道,“也不打紧。再者了,如此廉价的杂役,哪里去找?”
“倒也是。”
……
虽然成名日久,但关山却是个自幼吃苦长大的。所以一些粗活,倒也干的有模有样。洛云抱着一杯茶,坐在后院二楼的走廊上。看着拿着扫帚卖力的扫雪的关山,竟是有些荒唐之感。
看关山眉宇间的怨气,洛云毫不怀疑,若是关山知道自己便是浮云剑仙,必然会跟自己玩命儿。
江湖无定数,人世莫可测。时至今日,自己不再是浮云剑仙,关山剑圣,也不再是关山剑圣了。
如今的关山,自称“关岳”。
山,即是岳,岳,亦是山。
洛云发现手里的茶杯空了,有些逗趣的心思,喊道,“小岳岳。”
关岳愣了一下,看过来,又四下里看看,这才意识到洛云是在喊自己。对于“小岳岳”的称呼,虽然很不满意,但他还是应了一声,“少爷,有什么吩咐?”
“倒杯茶来。”
“是。”
……
天晴了,昌盛酒肆里依然没什么生意。
这一日里,江海从外面转了一圈儿回来,脸都黑了。
原来就在过去一条街的地方,又开了一家酒肆。那酒肆与昌盛酒肆的门脸儿大小不差,生意却比这里好太多了。据说那里大厨,是个颇有姿色的美女。美女下厨做的饭,自然是引得不少人趋之若鹜。更让江海头痛的是,那美女大厨的厨艺,竟然还极好。
做吃喝买卖的,有个规矩。
生意越好,那便越好。生意越差,那便越差。食客会下意识的认为,你没有声音,是因为你的东西不好吃。你这边排队那么长,便说明你的东西好吃。
生意寡淡了半个月,江海有些坐不住了。整日里在街上乱转,寻摸着主意,却又一筹莫展。回到店里,也坐不住,不住的哀叹。
洛云看在眼里,也是心疼。看来,自己不得不出手了。不然这酒肆,大概是要关门大吉的。来到一脸愁样的江海面前,洛云道,“爹,有件事情,您是一直不知道,儿也一直没有跟你说。”
江海愣了一下,看着洛云,道,“何事?”
“其实吧,我以前到处漂泊的时候,曾经在一家酒楼里打过杂,偷师了一些做菜的本事。”洛云道,“爹若是信得过我,便交给我。咱们这生意,便不愁了。”
江海呆了呆,道,“云儿,你待如何?”
“只需如此这般……”
……
隆华最近不是很痛快,有传闻说东边很远的地方,发生了一场厮杀。起因是一个邋里邋遢的不知名的男子,独自一人挑战一个家族,虽然杀了不少人,自己最终也因为寡不敌众而丧命当场。
隆华有些担心,担心那人会不会便是自己的朋友。
朋友虽然一向开朗,不拘小节,可就是这种不拘小节之人,一但动了真怒,那就不可收拾了。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隆华一个人在家里也坐不住,干脆出来溜达,想要散散心。不知不觉来到每三年便会与那朋友相聚的地方,抬眼看去,却是一愣。
昌盛酒肆的招牌,竟然换了。
“药膳坊”的招牌,崭新崭新的。门边竖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了一些菜名,后面竟然还有所谓“功效”之类的介绍。
隆华眉头微蹙,正待进去瞧瞧,见江海笑着迎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当是你把店铺变卖了。”
江海笑道,“还真差点儿便卖了。隆爷,多日不见,里面请。”
店里依然有些冷清,所谓“药膳”,并没有吸引太多人的兴趣。毕竟,打着“药膳”的幌子坑蒙拐骗的酒家饭店,也实在是太多了。
隆华不禁劝道,“老老实实做生意,不好么?什么药膳,竟是胡扯而已。”
江海笑着说道,“隆爷说的是,这市面上,大多药膳,都是胡扯。但我这里,绝对是正宗的。隆爷于我儿有恩,今日便是江某做东,请隆爷尝尝我这药膳坊的新菜,若是还行,希望隆爷能给传传名啊。”
隆华心情不好,也不到饭食,自然不觉得饿。想要拒绝,可见江海热情非常,店里又极为冷清,便改了主意。
在每次总会跟那好友坐着的地方坐下,隆华道,“便随便来点儿吧,不是很饿。再来一壶酒。”
“不知隆爷是要什么酒?小店里最近推出了两种好酒。一种补气凝神,固本培元,最是适合根基不稳者。一种酷如烈火,最是适合欲突破境界者。”
隆华忍不住苦笑,“真有此奇效,你便发达了。”
江海也忍不住笑了笑,如实道,“奇效不敢说,确实是有些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