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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日野猎，毒箭从山坡之上、穿越树枝和层层叶隙射来时，他的父皇就站在他身旁。</P>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达奚安身躯一转，替他的父皇挡下了那支毒箭。</P>
箭尖从后背刺入他的右肩，他听到骚乱瞬起，无数人在呼唤他的名字。</P>
他倒下时，他的父皇抱住了他。</P>
达奚安就以那个角度，在失去意识前，看到了太子嘴角那抹阴鸷的笑。</P>
那个笑容是故意做给达奚安看，因为箭上抹了世间无解的剧毒，他注定药石罔医。</P>
那一霎那，毒水沿着他的血液向四肢百骸扩散，疼痛转变到浑身麻痹。</P>
他也意识到了，这是一场专门为他设下的死局。</P>
那支箭的目标始终就是他。</P>
如若他没有替父皇遮挡，圣下驾崩，太子达奚绪就将即位。</P>
届时达奚绪仍会以达奚安护驾不力作为理由，为他安上罪名。</P>
达奚安虽然从未有过夺嫡之心，但他存在的本身，就对达奚绪造成了威胁。</P>
何况达奚安的生母是当今皇贵妃，其家族渴烛氏是岐鲁的名门望族，背后势力强大。</P>
皇贵妃与当今皇后，二人常年敌对。</P>
太子达奚绪从最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会放过达奚安和他的母族。</P>
果然，当达奚安短暂恢复意识时，便得知了刺客自尽、线索中断的消息。</P>
达奚绪没有留下证据和把柄，只有那一刻他胜利时掩饰不住的笑意，让达奚安知道是他所为。</P>
父皇一直很喜欢达奚安，事发后抓不到幕后主使，心有愧疚。</P>
太医们已经束手无策，只道唯一的希望就是雷家的澈血术。</P>
但大家都知道澈血术意味着什么。</P>
达奚安的武功将会被废，经受一整个月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且这是九死一生的禁术，没人知道他是否能撑下来。</P>
父皇询问他是否要接受澈血术。</P>
他自然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他其实没有那么强的求生欲。</P>
可他知道，如果他没能活下来，当太子上位，他的母妃和整个渴烛氏，下场将不堪设想。</P>
因此他点了头。</P>
可是，当澈血术开始施展，他每日挣扎在生与死的苦痛中，疼得想要杀了自己时，他的母妃却没相信他能活下来。</P>
他的母妃哭着和他说：“安儿，原谅母妃，你若去了，我们不能没有后路，留一个孩子下来，保住渴烛氏的皇室血脉，我们才有希望。”</P>
极致的疼痛中，达奚安神志不清醒，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无法理解他母妃的意思。</P>
因为他从未碰过女性，哪来的孩子？</P>
直到一位又一位女子走入他的卧房中，房中燃起情香，他才顿悟他母妃的意思。</P>
澈血术令他失去反抗的力气，那防止他挣扎伤害自己的绳索，在这种时候完全束缚住他。</P>
那是他终身无法接受的耻辱。</P>
在他身体最痛苦的生死关头，他的母妃陆续派了十名女子，接连在三天的时间内，不顾他的意愿，多次强行与他发生了关系。</P>
只为在腹中留下他的子嗣。</P>
循环往复、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痛苦，血液和经脉中的刺痛感，骨头上蚁噬般的麻痒，他的头和四肢仿佛要炸裂开。</P>
可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不断嗅闻着情香，叠加着浑身泛起的灼烧感。</P>
鼻腔充斥着这些女子的脂粉味，耳边是她们哼吟不断的叫声。</P>
当时他的身上便起了无数红疹。</P>
他感到恶心、反胃，那些女人却觉得是澈血术的不良反应，她们未曾停下，只顾着履行渴烛氏交给她们的任务。</P>
似乎怀了孩子，就能让她们飞黄腾达、一步登天。</P>
他母妃请来的都是旁支或身世干净的女孩，姿色均上佳，可在那种时候，无论对方长相如何，达奚安都只能感受到加倍的折磨。</P>
这让他的身体，从那日开始，应激地厌恶所有女性，包括他的母妃。</P>
他从澈血术中活了下来，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P>
剧毒已解，可他从此以后，武功再也无法精进，他亦无法再接受任何女子靠近。</P>
哪怕随风嗅闻到脂粉味和女性的体香，都会让他感到恶心作呕。</P>
他的母妃每次见到他，都会感到内疚，不断和他道歉。</P>
他无法去责怪什么，那是他的生母，她只是在他濒死之际，做了对她和渴烛氏来说最正确的决定。</P>
他不过是心凉罢了。</P>
那十名女子中有三名怀了身孕，但均在两月内陆续小产。</P>
她们伤娠的原因，是他当时身中剧毒，又同时在经历澈血术，腹胎不够健康。</P>
所以假如他没能撑下来，他的母妃还是留不住任何他的子嗣，到头来仍将是一场空。</P>
这些人由他母妃进行安置，他未收纳一人。</P>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谋事顺利，一切都在朝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但他心里其实阴郁异常。</P>
仿佛看不到光，没什么活下来的念想，只是未曾表现出来。</P>
不久后，他请命去了战场，和公羊子笙、天耀军队、岐鲁军队一起平乱。</P>
在战场上浴血，和将士们并肩作战，沉闷压抑感被挥洒释放出来，他心中好受了一些。</P>
他很喜欢天耀士兵们身上的一种忠勇无畏之感，不算浓烈，但会带动周围人的情绪，让人感到安全和亲近。</P>
这种感觉再次出现，是在四年后，朝阳郊外的树林中。</P>
他在这里，遇到了他此生的挚爱——裴奈。</P>
当她与公羊子笙交手，每一个动作都让人感到潇洒畅快。</P>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还未曾认出裴家枪的招式，却在她出手时，仿佛看到了天耀将士们身上的那种无畏与坚毅。</P>
或许他愿意将之称为：天耀军魂。</P>
他不理解，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势？</P>
难道她是哪位天耀大将军的女儿？</P>
他一边口头上打趣她，一边猜测着她的身份。</P>
正琢磨着，眼前二人掀起的林风袭来，他虽武功衰退，但五感和轻功依旧如故。</P>
他闻到了女子身上的原生体香，极浅淡，甚至能够感受到汗液的味道。</P>
可他竟然没有心生厌恶。</P>
意识到这一点，达奚安几乎有些发懵。</P>
似乎她身上那天耀军人般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平叛的战场上，大家为了共同的目标并肩，没有算计与世家的利益。</P>
看着她可与公羊子笙一较高下的枪法，达奚安一次次心生震撼。</P>
因他自身武功再也无法提升，他难免会欣赏强者，更何况是一位女性？</P>
不知为何，看着她明明不敌，却倔犟地迎战。</P>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生命在努力地创造奇迹，她在与性别、年龄作对，不断地挣脱命运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