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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杨二丫不知作何反应一般,时序亦是心乱如麻。
他不敢当街表露太多情绪,只得将十指死死掐进掌心里,面上一派冰冷平静:“何人喧哗?拿下!”
一声令下,左右甲兵迅速上前。
他们准确地找到发声的人,不过转瞬就将人押住。
也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怎的,无论是被甲兵反剪住双手,还是被当众押离,杨二丫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时归被粗暴弄疼了臂膀,她才惊呼一声:“阿归!”
与此同时,马上的时序眉头瞬间紧蹙。
甲兵下意识去看掌印大人表情,不知怎的,却是心口一跳,不觉将掌下的女童松开。
而就在这刹那工夫,时归猛地从甲兵桎梏下逃离,三两步就窜到了娘亲身边,抬手抱住了娘亲的大腿:“娘——”
她不明白,明明那个人就是她和娘亲要找的,就算是不想认她们,只管视若无睹就是,作何上来就拿人?
只一想到娘亲这些年受的苦,她便出离地愤怒。
且这份怒火直接压过了她对形势的恐惧,让她胆大包天地对马上之人怒目。
然时归刚想说什么,就听头顶的杨二丫急忙阻止道:“别——囡囡乖,别说话。”
这般说着,她再次望向远方的人,无声祈求着什么。
时序没有作声,只不耐地挥了挥手。
见状,甲兵便不再多做什么,连押缚在杨二丫身上的力气都给卸了下来,放任她将孩子揽住。
甲兵低叱一声,前后赶着母女俩离开。
随着一大一小两人身影渐远,时序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用尽平生耐力,方克制住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
但——
“将那两人送去府上。”时序垂眸,低声吩咐了一句,“你亲自去,不要伤了人。”
紧随他左右的时一目露诧异,嘴唇动了动,犹豫一瞬,最终还是低下头:“是。”
待从重重包围中走出,四下重新出现了百姓的喧哗,杨二丫瞥见余光中的重甲兵士,终后知后觉地感到几分后怕。
至于怕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杨二丫并不知道自己和女儿会被押去哪儿,或是大狱,或是什么不见天日的暗室,但不管是哪种,总不该是庄重威严的宅院,只门口的一截门槛,就能买下整个杨家。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身后又多了几人。
其中更有一位的打扮与他人截然不同,再看其他人的态度,对方明显官阶更高一些。
杨二丫张了张口,撑着胆子想问一句。
谁知押送她们过来的甲兵先道:“人既已送到,属下等便先行告辞了,公公您是?”
公公?
杨二丫讶然。
时一眸光微闪,轻轻点了点头:“去吧。”
紧跟着,他就与门口的下人吩咐:“将此二人带去前厅等候,
待大人办完差(),自会亲自审问。”
“……莫要慢待了。”
身为掌印最先认下的义子?()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许多不易宣扬的私事,时一都知道,无论是掌印入宫前的身世背景,还是与京中勋贵的仇恨。
以及为掌印一直记挂着,却几次找寻不得的妻子。
时一不认得主母的模样,可他总能看见时归的样子。
再想到刚刚大街上小孩儿喊出的话,和大人的特殊反应,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
虽不知大人要如何安置这一双母女,但无论好歹,总轮不到他们这些人动手,尊着敬着,才是最为妥帖的选择。
杨二丫想问询,时一却并不打算在她们面前多言。
他只管将母女两人交给了府上的下人,看似是转去了与前厅相反的方向,实则是仗着她们对时府不熟悉,围着前厅绕了一圈又绕回来,最后停在旁边观察监看。
而哪怕只是一个见客的堂厅,对于杨二丫而言,也过于华丽了些,反正自她出生起,还从没见过这样正式的地方。
这等情况下,她难免心头生怯,抱着时归坐在最下首,半天不敢动弹,连眼睛都不敢乱看。
时归乖乖窝在娘亲怀里,趁着下人们去备茶点,拽了拽娘亲的衣角,仰头说道:“娘亲,刚刚那个人……”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杨二丫揉了揉她的脑袋,摇头不语。
不过有了时归的提醒,她也渐渐打起精神来,回忆起刚刚在城门附近的一幕,心里存了太多太多的疑惑。
以至等下人们回来后,她低声叫住人。
“我想问……这个地方的主人,可是姓时名序?”
“如果不方便说,那可以稍稍透露一点此间主人的信息吗?他可是京城人氏,不知来此几年了?”
“我、我不是要打探主人家的隐私,只是我们来京本为寻亲,在城门处见了相似的人,我们又是被他送来的……”
时归已经一整日没吃过东西,肚里空落落的,忍不住喊了声饿,这边她刚一开口,下人们就有了动作,很快准备了丰盛的膳食,一应伺候,皆是尽心尽力,看不出一点轻视来。
只除了——
无论杨二丫问什么,他们都不肯作声。
……
而另一边,时序本奉命出城拿人,却因城门口的意外,让他彻底乱了思绪,勉强驾马出了城,到底是没能坚持下去。
他将拿人的任务交给了底下人去办,而他则打马返回,连与圣上回禀都顾不得,直接去了宫外新置办下的宅子。
待他急匆匆回去,刚一靠近前厅,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妇人低声问着:“我听说司礼监的官人多是内侍出身,敢问此间主人,可也是内宦?”
此话一出,门外的时序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赶来时有多兴奋和激动,这一刻就有多么的如坠冰窟。
谁能想到,大权在握的司礼监掌印,也
()有望而生畏的一日。
甚至都不用亲眼所及(),只是听着里面传来的声响?()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就顿生自卑和愧疚,索性连面都不敢露了。
时序想着,他还是等一等,再说进与不进吧。
谁料就在他转身欲离之际,坠在他腰间的玉牌忽然脱落,啪一声摔在地上,让屋里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而时序也顿住了脚步。
里间的人出来看,见到时序身影,当即施礼:“大人。”
时序便知道,他逃不走了。
果然,只在下人话落,厅里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前后不过须臾,里间的人就显露了身形。
城门一见,时序并不敢将视线停留太久。
眼下旧日夫妻面对面,中间只隔分寸,虽未有言语,却也正能将对方看个清楚。
就比如,杨二丫发现,记忆里的人皮肤白皙了许多,不是那等天生的,反透着两分弱气,俊朗的面容里亦添了些许阴柔。
而时序也看到,如花貌美的妻子全然没有了当年的生气,才过双十,本该娇嫩的人却是一脸沧桑。
只在片刻的打量里,他就在杨二丫鬓角发现了两根白发,还有眼尾的细细皱纹、粗粝干裂的双手、朴素到落魄的衣着。
在时序被封藏的记忆里,他从未见过妻子这副模样。
若他们此时一起上街,恐谁也不会觉得,他们会是年岁相差无几的夫妻,说是姐弟,都是对妇人的赞赏了。
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让下人噤若寒蝉,思来想去,终究还是选择无声退下,将此处留给他们。
渐渐地,杨二丫垂下眼帘。
无人能见到的地方,她的眼眶却是瞬间红透,满眶的泪水将落不落,发出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哭腔。
杨二丫问:“夫……大人可有要说的吗?”
只一句话,就让时序目眦欲裂。
他再也压抑不住本性,反手攥住了杨二丫的手腕,哑声质问道:“二娘……二娘你叫我什么?”
却见杨二丫猛地将他的手甩开,恨恨抬头,泪眸里藏满了忧伤和怨怼:“不然呢?我又该叫什么?”
“大人威风赫赫,家世显贵,岂是我等村妇能高攀的?”
“我——”时序仍想去抓她。
杨二丫低吼一声:“别碰我!”
震得时序瞬间不知所措,骨节分明的手顿在半空,往前伸一点,又赶紧缩回去,许久不知如何动作。
杨二丫闭了闭眼睛,任由泪水淌下。
正如她刚刚与下人问询的那般,她对时序的处境已有了猜测,无非没得到肯定的答案,还心存侥幸罢了。
她并不否认对丈夫的思念和牵挂,但那都是未见面时的。
如今见了面,与思念一齐爆发的,还有这四年来的担惊受怕和心有不甘,她甚至想问——
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找我呢?
你既然得了富贵,为什么不想想家乡的亲人呢?
()即便是……她根本不敢细想这些年里,对方又经历了什么。
她被压迫了太久太久,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能让她依靠的人,如果说她刚刚还不确定时序的态度,那在这三五句话里,已经打开心房,清楚知道——
随便她如何迁怒,又如何恶语相向,时序只会如他们新婚时那般,对她永远纵容和宽和。
一如往昔。
纵使她知道不该,可脾气是控制不住的。
能被坏脾气伤害到的,从来只有信任亲近之人。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口冒出来。
时归把着门框,先看看娘亲,再看看爹爹,抿了抿唇,小声问道:“娘亲,你跟爹爹吵架了吗?”
时序浑身一震,猝然回首,视线紧紧地落在时归身上。
他的声音打着颤,说了好几次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你是二娘的……女儿?也是——”
“我的女儿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是微不可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又不可思议,又欣喜若狂。
紧跟着,他上前一步,倏地将杨二丫抱紧。
杨二丫下意识挣扎,却如何也挣脱不开。
时序似有哽咽,附在她耳边一声接一声地唤着:“二娘,二娘……”
杨二丫不觉停下了动作。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只余躲在门口的时归,眨巴眨巴眼,有些害臊地捂住眼睛,悄无声息地退回屋里。
“哎!”时归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虽然我不喜欢爹爹,可娘亲喜欢呀,希望娘亲能跟爹爹和好吧。”
吵架什么的,实在太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