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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送乌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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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记住【笔趣阁】 biquge2345.com,更新快,无弹窗!     腊月中旬往后几日,南阳一带的雪渐渐停止,但风没有停,而且依旧是封冻三尺。
    自腊月十五那一战之后,黜龙军与关西军的动作明显收敛了......没办法,伤亡太吓人了,谁都后怕!
    唯独问题在于,这等广阔的回转空间,这么多城池据点,这么长的补给线,数不清的民夫和军士在年前离开家中至此,伴随着的是无数钱粮物资的消耗,偏偏南阳最核心的区域就在眼前,难道要所有人都窝在城里一动不动
    吗?而且窝在城里就能避免战斗吗?
    于是乎,接下来数日,两军逐渐进入到了一种很热闹的对峙状态。
    具体来说就是,双方主力都在阳郡境内,大约隔着清水对峙,双方最高战力以及指挥中枢也在这里,却都不固定地点,算是动态的调整。而在重兵集团外围和最高战力远端,则频繁发生规模限定的军事冲突。
    今天黜龙军处心积虑打了一个伏击,明日关西军忽然突袭了一个驻军村庄。
    可即便是规模有限,双方高层也都不免心惊肉跳,还是那个缘由,眼下这种天气极大的放大了减员率,双方都觉得“本不该如此”的伤亡太多了。
    谁不比谁心疼?
    故此,对峙与军事冲突的同时,双方不约而同的加大了对盘踞南阳腹地三万淮南军的诱降力度......这使得南阳成为了威逼利诱、人情、阴谋与袭杀的重灾区。
    用闻人寻安的话说,大冬天的,竟比当年淮右盟成立时还热闹。
    “我跟你说实话,我是怕了,下面兄弟们也怕了。”闻人寻安对上自己外甥到底卸下了伪装。“那一战前,怎么都能谈,黜龙军到这儿,我便降了,关西人先到,我也降了......但腊月十五那一战,不光是你们怕了,我们也怕
    了......听说积雪都被染红了,盖上新雪后又冻上了?”
    “是。”脸上还裹着纱布以至于看不清表情的郭祝指了指自己脸。”里面也有我半升血。”
    闻人寻安再度看了几眼这个伤口,然后才点头:“好在已经有婚姻了......不过,你既也打了那一仗,便该晓得舅舅的意思。”
    “晓得。”郭祝叹了口气。“见了这么多血,命就不算命了,尤其是你们算外军,今日想法子诱降了,明日想起你们的坐地起价耽误了多少性命,愤恨起来直接砍了也无妨......但是舅舅,你想过没有,你越是拖延,俩家都越是
    恨你们!所以不如早降!”
    “早降,早降!你与你舅舅装什么糊涂?!”闻人寻安气急拍案。“现在你们俩家一起卡在清水,我降了一家,然后呢?这个大雪我是能让这么多淮南军都听我的去学你们拼命,去拦另一家的后路?而若不能动员起大军参战,
    结果又是另一家最后咬住了南阳,便是全军一起倒霉!还拖延?这是我想拖的吗?”
    郭祝抚面不语。
    闻人寻安见状,言辞不由恳切起来:“关西那边不好说,但你是我亲外甥,务必要把我的难处告诉张首席,告诉他我们没二心,只是要为三万淮南子弟性命做个保护.....等雪化,等雪一化,我立即去见张首席,南阳也是你们
    的。”
    “舅舅。”郭祝终于不耐。“你莫以为我们这边跟你有些瓜葛,张首席又是个讲道理的,就拿捏我们......这事你但凡歪一点心思,都躲不过人家眼睛,到时候谁再想起这雪地里的血冰来,一发给你算总账!我直白的说,已经有
    河北来的骑兵总管大头领建议,若是你们不能在关西人走之前降,便要当做敌军,十一抽杀的!”
    闻人寻安大惊,瞪着眼睛起身,却不料对方丝毫不惧,戴着纱布看了回来。
    闻人寻安彻底无奈,重新坐下,但还是愤恨,便侧身拍案来骂:“狗日的王老九!我当日怎么着了他的道?!”
    郭祝摇头不止:“舅舅想多了,只怕王代积当日也没想到这个场景,他明显只顾着自己那一套乱世手段了,就好像你当时眼里只有这三万兵一般......不过张首席也没忘了他,听人说,张首席专门在东都南面约见了他,临阵抽
    了他巴掌,说下次交战,一定扒了他的皮!不然为什么以为我要主动过来,只是为了求功勋?我是真怕你被王代积带进沟里以后又失足滑倒,竟淹死在这水沟里!”
    闻人寻安心下彻底不安起来,偏偏也是无法,最后只能掩面相对:“我是说,当日就不该跟王老九过淮河,不然咱们舅甥早在一起安乐了......你在那边知道吗?曹凡都去清水见张首席了!他凭什么这么顺畅,稳坐寿春就能趟
    过这乱世?”
    “曹凡、曹汪。”郭祝当然晓得曹凡是老家淮南郡郡守。“加上河北的元宝存,也得看运气和身段......非要梗着脖子的,神仙也救不了......舅舅,你不能只看着这几个活下来的,忘了那些死了的郡守、通守、总管、副总管,黜
    龙军占东境入河北杀了多少?前几年几十路烟尘的时候杀了多少?”
    闻人寻安只是埋怨,心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此时闻言,逃避心态更重,干脆掩面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处在战团中心的这位淮南军临时领袖,方才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来问:“我不过这几日而已,都要把头发熬白,司马正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郭祝这可就不晓得了,他只觉得面颊抽疼。
    他也觉得为难好不好?他也想救自己舅舅,想让自己老乡,同袍都少死人好不好?
    当然了,煎熬的不只是这对漩涡中的舅甥俩,整个河南地界都陷入在这种冰雪地狱里,张行半夜都能惊醒,想起那七千减员来,下面人也没辙,头领、大头领、龙头,谁不心疼自己的兵?
    就连负责后勤的人跟地方官吏都焦虑的不得了,因为这种天气下的物资转运,消耗与损失远超想象,眼看着府库无数百姓辛苦多年的积存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变空,看着无数民夫冻伤、累病......一会严格要求日期与数量,
    一会严厉处决酷吏,后勤线上谁不麻?
    从柴孝和往下,哪个不肝颤,哪个能忍住不去想十年前的百万征东夷!
    而这种情况下,张行也好,下面的人也好,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开会和廊下食,廊下食其实也要说话,也算开会,不停的用这种方式安抚人心、贯彻传达作战意图,弄清楚下面人的担忧和难处,针对性的解决和安抚,然后
    一遍遍告诉所有人,对面关西军的死伤更重!对面家底子更弱,后勤线更难!
    坚持下去,就是胜利,胜利也不是只得区区一个南阳,而是全局对关西人的胜利,是大明统一天下的必然经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当然算实话,白横秋就是更焦虑,那一战就是他们死伤更多,而且很多都是被逼着初上战场的贵族、官宦子弟,是关西人的根基!后勤线上的损耗也明显更多,武关道那条路一直拉扯到清水,怎么可能比河
    南一马平川来的轻快?
    甚至,理论上此时应该稳坐的司马正、王代积都在患得患失,整日在关前难安,毕竟,黜龙军跟关西军现在对峙的地方是他们之前的地盘,他们也要想着接下来只剩东都一隅怎么办?
    人心怎么收拾?拿一座城一个河南郡去告诉天下人与自己人,他们还有机会?
    这种情况下,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
    司马正开始调解黜龙军与关西军......只能是黜龙军与关西军,不能说大明和大英,不然大魏就要出场了,那可就真天下侧目了。
    不清楚是司马正还是王代积又或者是李枢、苏巍、段威的方案,核心思路就一个,天这么冷,你们损耗这么大,还没什么进展,不如两家罢兵,把地盘还给东都。
    这当然是胡扯蛋!
    张行接见了老上司胡彦,请他在武川城外吃了顿饺子,就撵了回去......另一边去见白横秋的牛方盛甚至还被白横秋摸着背喊着贤拉找了一番,邀请他出任南阳郡守,牛方盛只能赶紧逃回去。
    如此这般,两三次之后,腊月廿五左右,东都给出了理论上最合适的价码,双方年前撤兵,以水为界,平分南阳,但襄城郡与弘农郡保留给东都,淮南军则任其去留......如果两家再不同意,年关的时候,司马正将亲提大军
    南下,顶着这个天气与两家在阳做上一场。
    到时候,冰天雪地,死伤累累,各自心安。
    坦诚说,这个条件还算公平,而且威胁确实有力量......司马正和他的东都军也被逼到了墙角,从心态上来说,从实力来讲都有发动这个大家一起糟烂的潜质。
    张行本人甚至都有些动摇......他几乎可以想象,如果河南这里的二三十个营一起打烂了,会有多大的损失,整个河南的根据地会变成什么一副模样.....甚至会让黜龙帮失掉东境根据地的一部分人心!
    但是理智告诉他,司马正不大可能这么干,而万一他真要这么干,黜龙军也不怕。
    原因很简单。
    首先,这么干,最终得利的可能是黜龙军,是关西军,但绝不可能是东都,因为黜龙军在河北轮换的部队尚在,河南这些营头,本来就是杂牌和后续新编制的多些,打烂了河南,河北照样能出动主力继续在春耕后作战;关西
    那边类似,这次出动是贵族与官宦子弟加卫戍军,虽然这些部队的崩坏一样会造成恶劣影响,但关西人的府兵整体尚在,一样会再度出动;反倒是东都,现在就是这些地盘,就是一个司马正加寥寥几名大将加那几万兵,一旦失
    利,很难补充回来,东都主动寻求决战只会把自己往绝境逼迫。
    其次,司马正这个人说好听点叫有些贵族风范,说难听点叫总想求全责备,既要实利又要风度,很难想象他忽然红了眼。
    真红眼,也是被东西两家给逼的才对。
    而最后,黜龙帮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当然,还得开会,先开龙头级别的会议,重复要求他们不得擅自下面的大头领、头领们讨论北地-巫地事宜,然后阐述情况,要求坚守,并做好可能的战斗准备,包括撤退路径、回旋空间等等。
    但说实话,这几位河南的龙头面色都不好看。
    道理是道理,河南的营头崩溃了,各行台动荡了,不妨碍河北主力继续作战,也不影响北地突袭的成败,更不影响黜龙军夺取天下。
    但谁让自己是代价呢?
    偏偏这事还是司马正挑起来做威胁的,真有个万一,也算不到其他人头上......而且就现在这个局面,你还真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撤咋地?
    退一万步讲,对面伏牛山麓设大本营的白横秋都没走,你想走也不可能呀。
    埋怨张行一开始就不该来河南出兵?
    这更胡扯了,一开始吃淮西六郡的时候怎么没见到谁反对?反而是有人争功,有人担心迅速打进长安会不会导致头领数量的分配出现问题呢?
    于是乎,会议在一种极为不安的气氛中顺利进行了......张行说的话没人反对,就应该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但所有人,全都脸色铁青。
    眼见如此,张行沉思了一会,没有着急散会,而是忽然来问:“咱们着急,咱们不安,白横秋没道理稳如泰山吧?”
    这不是废话吗?
    “他肯定跟我们一样。”单通海又开始瓮声瓮气的说话了。“不安归不安,也一定会在南阳这里钉死的。”
    “我的意思是,反正他比我们更难受,为什么不能加一把火?”张行认真道。“比如,这不是司马正要我们议和吗?我们为什么不假装想议和,绕过司马正主动与他议和呢?”
    “At......“
    “反正我们不走,他要是万一信了,撤了,我们便直接吞取南阳;他要是不信,不撤,也让他难受一下,让关西人内里更糟乱一些......诸位,咱们根底上还是在跟关西人争天下,争天下本质上便是他们崩了,咱们还活着,
    倒也未必要学司马正一定风度翩翩,甲胄鲜明,对不对?”
    “我是怕我们议和的消息走漏,咱们内里军心生乱,南阳那边那口气也不住。”牛达诚恳来言。
    “无妨,咱们不走正经路子,各方面该如何就如何,万一下面有传闻咱们就说是司马正的计策,反正都要应对司马正这一次的事情。”张行认真言道,然后稍微一顿。“就是要白横秋更不好受!”
    “首席想如何做?谁为使者?”牛达追问道。
    “不用正经使者,也不用正经法子,白横秋到底是我岳父,遣人送他一盆鸡汤便是。”张行俨然是刚才起主意时便有了想法。“当然,要是还有间谍,让张金树去用一下。”
    几位龙头面面相觑,但有总比没好,也只能顺从。
    其实,他们不晓得是,张首席此举,固然是要直接施压白横秋,但更多更直接的是为了眼前这几位龙头能稍作释放......面对艰难处境,总得捣鼓点什么,吸引下人的注意力。
    果然,当白横秋看到那一罐子都结冰的鸡骨汤时,直接被气笑了,当场打翻在地。
    然后,满帐之人都亲眼看到了里面那不知道多少只鸡才凑够的十几根鸡肋骨。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张世静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这是要劝我们接受议和?黜龙军已经准备议和了?”
    此言一出,帐中上下,一起耸动,纷纷探头去看这些鸡肋骨。
    而白横秋心中一紧,却是陡然不安起来......以他的修为当然第一时间看清楚了这些鸡肋,打翻是真的生气,唯一的问题是,打翻这个坛子之前,他觉得帐中都是自己人,发脾气也就发脾气了,可打翻之后,却又担心这个信息
    会带来不好影响?
    到底是自己被时局逼迫的开始疑神疑鬼,还是说时局之下原本最值得信任的人此时也开始动摇了呢?
    “议和个屁!”就在这时,昨日才从后方带援兵赶来的刘扬基忽然跳了出来,大声喝骂。“这是争天下呢,不是翁婿商议席面!张三贼明明是要借此扰乱我们军心!”
    张世静一愣,旋即肃然:“诚然如此,这鸡肋诚然是这个意思......只是刘公,争天下便要急不可耐吗?我们划清水为界,回身休整一二,渡过春耕再来征战不行吗?刘公,前线苦战,子弟损伤难计!”
    “后面也在苦捱。”刘扬基收起刚刚的戾气,肃然相对。“只还是不能撤!张公,你可曾想过,若是我们此时撤了,黜龙贼不撤又如何?”
    “那不正好?”张世静不解道。“司马正断然不能忍受黜龙贼全取南阳,不就轮到我们坐滩观龙斗吗?而且我们也不是不打,正好过了年,冰雪化开,再来吃他们的残兵败将,南阳还是我们的。”
    “不是这样的。”刘扬基本想说过年后河北又要出击,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下。“还要考虑张行集中力量,趁着司马正离开东都一并而胜的可能……”
    张世静还要言语,却不料白横秋忽然开口:“这事不要再说了,刘大将军说的有道理,除此之外,诸位,我们还有一个关碍摆在南阳,切莫忘了,谁要是能得到南阳,打通荆襄,谁就能去支援大江之上.......韦元帅与三娘修为
    都到了门槛上,气机相滞,这个时候谁要有像样的高手过去,便是坏了两人成大宗师的气机,也足以分辨胜负了。
    张世静立即颔首:“原来如此!所以,南阳这里一定要咬住牙关不放松,分毫都不能相让。”
    刘扬基面色不变,心中却有些疑惑,张世静这是真的想撤军又被提醒?还是主动卖破绽为之前这鸡肋找补呢?前线这里,竟然到了这帐中登堂入室的众人都不敢信任了吗?
    果然,此事之后,当晚伏牛山大营内便流言四起,原本上下都在说司马正要做调解,让两家议和回家过年,来年再战,而现在更是添油加醋,说黜龙军也已经同意,若是自家不同意,便要在年关时一起来攻杀自家。
    于是,陛下也同意了。
    当夜,就有人打包行李。
    白横秋得到汇报,倒是没有再度大惊失色,只是让军法官严肃军纪,同时派遣心腹张世静清查泄露消息的将领......然后当夜,这位大宗师竟然有些失眠,而翌日早间的睡梦竟然又做了噩梦,梦见自己昔日为司马氏大行台亲
    卫,夜间戍卫大行台时,总有肥硕老鼠出没,因为不舍得用剑和长戟去戳,使用烛台去刺,结果刺了一只一只,老鼠没有刺完,反而烛台点到纱幔,让司马氏那位少主直接烧死了。
    司马氏少主既死,那便没有司马氏内斗,没有内斗,曹氏如何上位?曹氏不上位,没有曹彻这个疯子,自己如何能成事?
    醒来以后,白横秋满头大汗,须发缭乱,心中警醒不已。
    若是冲和在此,一定要请此人为自己占卜一卦,但没有此人在此,他也能想到,局势确实已经很糟糕了,不然如何让自己这等修为梦魇至此?
    “喊刘扬基跟张世静来。”
    想来想去,腊月仓促出兵,能信任的人不多,尤其是还出了昨晚的事情,白横秋只能喊这二人来。
    两位文武心腹本就疑惑皇帝为何没有例行早起,此时匆匆赶来,闻得叙述,不免心惊,继而忧虑起来。
    倒是白横秋此时已经有些冷静,而且意图明确:“你们替我想一想,哪里有什么我没想到的破绽?又或者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可能会是破绽?”
    张世静一时沉吟不语,刘扬基倒是干脆:“我觉得要真有大破绽,未必是眼下,眼下当然重要,但要说直接的败局还不至于,应该是他处......比如说,黜龙帮会不会想法子说服东部那里,用金珠收买巫族人再度南下?比如会
    不会是南面三娘破了桎梏?不过,要说最有可能的,且近在咫尺危机应该是明年开春,黜龙军河北主力再出,干脆去打晋阳,咱们怎么办?”
    白横秋沉默片刻,点点头:“那你觉得呢?”
    “把府兵按住。”刘扬基肃然道。“不要让他们支援了,好生过年......折腾也就折腾了,别出来了。”
    “也只能如此。”白横秋点头。”就在这里耗着,冰天雪地其实对我们也有利,真打烂了,也就烂了,还有主力可以在关中观望局势,应时而动,到时候万一是巫族人来了,或者巴蜀被破了,也能支援......还有呢?”
    “还有一件事。”刘扬基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来说。“我觉得除了黜龙帮早几年强制筑基这件事让我们低估了他们的军事外,还有一件事,可能也让我们低估了人家,反过来高估了自己......这事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可真要是
    这么熬下去,就显出来了。”
    “怎么说?”
    “他们喜欢开会。”刘扬基喟然道。“我之前也看不起这个,但现在,从后面过来,就觉得长安人心诡谲,来到这里,发现军心混乱,尤其是这些年轻的官宦子弟,刚出来的时候,咱们都知道局势不好,应该稳住,却不耽误他
    们争先恐后要建功立业,而转身一场败仗,多死了几个人而已,于大局其实没有多少动摇,便沮丧失能,畏惧不安......而人家黜龙军开会,虽然耽误时间,却能在败时安抚、稳定人心,胜时保证赏罚公正,让争端消弭在嘴
    E….....”
    “你说的对。”白横秋忽然打断对方。“但咱们学不来......黜龙帮自己的制度,甚至越过了国家,咱们却只有一个大英的制度做倚仗,想开会也难......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在军中多些廊下食罢了。”
    刘扬基点点头,复又摇头:“怕只怕人心消磨,忽然哪次战后便撑不住了......陛下,你问我破绽,我便想到这个。”
    “确实。”白横秋仰头一叹。“归根到底,咱们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黜龙帮......秋日出兵的时候,咱们上上下下都觉得战力要明显优于对面,骑兵也是我们多,府兵更善战,数量我们不差......结果这里一点,那里一点,最后不
    过一秋一冬,竟是对面反过来在逼迫我们了。”
    “不要紧。”张世静终于开口。“退一万步说,便是一时落入下风,争不过,咱们退回到关内,以守待攻,总有一番局面和将来......便是东都,司马正这么难啃,咱们也未必不能在关键时候再冲出来,做个分明。”
    “张公这话虽然丧气,倒是诚恳之言。”刘扬基也认可。
    “道理诚然如此。”白横秋微微一叹。“但还是要小心些......天意高远,如今果真还是当年东西相持的大势吗?人心思定,都觉得要尽快弄出来一个天下一统出来,一定要防着一败而山崩。”
    “不管如何,张行真能越过东都去?”张世静咬牙道。“司马正这么难啃,只要他在,咱们跟黜龙帮便是五五相对的大势!陛下不必过虑。”
    “好。”白横秋强打精神。”正是此意。”
    三人态度不一,但都没有提及如果采取守势可再过几年黜龙军中修行者数量爆发该如何应对?
    眼下已经捉襟见肘,心力交瘁好不好?
    大宗师都做梦杀老鼠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如果你觉得你在煎熬困苦,那一定是在为他人负重前行,如果你觉得不够快乐,一定是其他人在替你快乐。
    就在河南三家主力一起士气低落,军心沮丧之际,巫地,具体说是东部巫地,已经完成了横扫千里如卷席的盛举!
    整个东部巫族,在王庭主力一战而败,可汗都蓝逃窜消失,降者过半,死者过半之后,再加上十万黜龙军最后两万辅兵成功上岸,整个腊月中下旬,远征军都在打快乐仗。
    真真是当者披靡,望风而降。
    而且赏赐如云,丁口牛羊,金银财宝,甲胄战马,丝毫不缺,连前期少数留存的新降部落都吃的肚子滚胀,莫说远征军了。
    等到腊月廿六这一日,李定和刚刚从后方赶来的窦立德一起昂然打马进入了都蓝王庭所在地时,十万远征军加十余万仆从军,几乎漫山遍野,军势之大,震动苦海。
    进入堂中,举行大型廊下食宴会,李定自然也要在开阔地召开宴会。
    结果,吃到一半,又开始下雪了......巫地八月即飞雪,腊月是一年最冷的时候,大河都要封冻,谁还能埋怨天气?反正宴席上的东西大家都看到了,于是众人各自拾掇,回到各自帐中引用。
    李定占据了王庭里都蓝可汗的王帐,说是账,其实已经是一个永久性建筑,砖石土木俱全,高大宽阔,里面还有一把金色的雕花交椅,椅背上立着一对巨大的相互抵角金鹿,两侧则展着翅龙翼,正是巫族祖龙血脉象征。
    而李龙头直接坐了上去,换了金碗金筷子就用。
    这一幕看的窦立德眼皮直跳,却硬是没有多余表情和言语,只当没看见......但说是没看见,还是有些忍耐不住。
    片刻后,其人直接开口,却是谈起了最重要的正事:“李龙头,我只是来送最后一批辅兵,马上就要回去,临行前,能否问一问,如今东部如此迅速平定,你手握二十万众,兵强马壮,什么时候南下去打长安?现在南下,会
    不会立下奇功?”
    此言一出,刚刚挪回帐中的远征军高层全都停下,认真来看如今威望卓著的李龙头。
    李定闻言,也不遮掩,即刻回复:“我现在不准备去打长安,我要去打中部突利。”
    窦立德一时有些茫然,茫然中又带着一丝警惕,他只能在思索片刻后勉力来问:“为何要打中部?据我所知,中部和东部之间有一片荒漠,虽不是毒漠,却足以分割形势,不然也不至于弄出巫族三部来了......更重要的是,现
    在的兵力已经足够威胁长安了,一旦南下,天下大势就定了!”
    “龙头这话对也不对。”李定本想解释,但扭头看到张世昭,便抬手示意。”张公,请你为窦龙头做个解释。”
    张世昭闻言,反而摇头:“这话还得李龙头亲自说才好。”
    李定莫名其妙,但还是认真来与窦立德解释:“道理很简单,荒漠到底不是毒漠,还是能通行大军的,尤其是对巫族本人而言就更是如此,至于我们所谓的二十万大军,聚集起来容易,散起来也容易......所以,现在出兵南下
    最大的麻烦是,如果我们南下,依着这里的局势,等我们到毒漠塞口那里时大英肯定已经知道了消息,如果被他们堵在塞口,而中部的突利又造主动来东部这里收降各处部落,这些附庸部落必然会立即倒戈,到时候能战的不过是
    那五六万主力,说不得就会陷入绝境。”
    窦立德想了一下,他不懂军事,当然不晓得是不是一定如此,但最起码对方给出了一个理由,倒是只能顺着这个说:“所以要先打下中部,让大军没有后顾之忧?顺便集结更多兵马?”
    “是。”李定立即点头。
    “但要是这般说,中部一定有了警惕,我们又不熟悉道路,连中部王庭的路怎么去都不知道,要何时才能打下来中部的突利?若是打到明年,后年,前方胜负已分......或者更麻烦的是胜负不能分,到时候怎么跟张首席交
    待?”窦立德追问不及。
    而耳朵尖的众人已经听懂了这位龙头的潜藏含义,是要李定注意政治。
    然而,李四郎闻言反而皱眉:“如何要与他交待?我们这般辛苦作战,渡海涉雪,还要越过荒漠去作战,不都是为他打的吗?按照时日,过两年他就要做皇帝了,应该是他要顾忌我们辛苦才对。”
    窦立德张口欲言,一时反而语塞。
    堂中不少人,也忍不住去瞥上面那位威望鼎盛的李龙头。
    而李龙头丝毫不觉,继续回到正题:“至于说打到明年后年,那也是胡扯,我李四既然学军,当然晓得巫族特征和兵贵神速的道理,这一仗反而只能打快!窦龙头,你若回去,未必赶上过年,不如等在这里,且观我破敌!”
    窦立德欲言又止......知道的,自然知道你李定只会打仗不懂政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挟持另一位大龙头,故意拖延,尝试吞并整个巫地自立呢!
    还来不及过年,且观我破敌?!
    我看你过年怎么破敌!
    PS:是这样的,《绍宋》漫画第二册快要出了(不知道具体日期),但这次要签名......签两千张亲签,我看有个顺丰明早到,不知道是不是,而且据说还要先签一千张再给漫画老师交换再签一千张......我就没干过这事,但
    据说是个费时费力的话,先给大家说一下,万一更新有磕绊别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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