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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踏进屋内,见萧易正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地向他看来。
刚才站在门口时，直觉告诉江月屋内可有些情况,但现在进门,又似乎什么情况也没有，如说硬要找出点什么来,可是他的徒弟苏阳目光躲闪，不敢和他对视。
他暂且没去管羊的异常，径直走向榻边，问萧易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的,师尊,”萧易伪装出了副十分『逼』真的虚弱，苍白的脸『色』不像是假,“是弟子无，让师尊担心了,等弟子伤势痊愈，自去找师尊领罚。”
徒弟伤成这副样子，江月自然是不忍心再罚他,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楚近楼,有龙族皮糙肉厚的躯体，怎么折腾都没事，萧易只是肉¨体凡胎,再加上境界不高，实在没道理为了点疏忽像罚楚近楼样罚他。
于是江月没接这茬，撩衣袍下摆，在榻边坐下，伸手想去查看他的伤势。
萧易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要躲闪：“呃……师尊，是别看了，清尘师叔已经帮我处理过了。”
被雷劈过的肢体面貌丑陋，江月以为他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便说：“隔着被子也行。”
萧易有点要冒冷汗：“真的不了师尊，我不要紧。”
接连遭到拒绝，江月依然没有表现出不耐，继续劝说道：“现在你无法动灵力，为师是水灵根，虽然没有治愈效，却帮你缓解灼烧感，你不觉得不好意。”
萧易心说他哪是不好意，是他旦把胳膊拿出来『露』馅了啊，只好尴尬道：“弟子……已经不疼了。”
江月微微蹙眉。
他这二徒弟向听话，今天却不知为什么死活不肯配合，这让他觉得不太对劲，和他四目相对时，发现有哪里古怪。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你师叔帮你把眼睛治好了？现在看清东西？”
萧易心中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伪装不够彻底，义眼虽然外表看不出异常，可他现在左眼应该是失明状态，眼睛是瞎的是好的，眼分辨得出来。
他仓皇别开视线，硬着头皮道：“……是啊，师叔说胳膊和腿暂时没法治，但眼睛可以，先帮我把眼睛治好了。”
江月眉头皱得更紧。
清尘可没跟他说给萧易治了眼睛，手脚需要经脉重塑，眼睛也同样需要，哪里么快治好？
他瞬间断定徒弟在说谎，没继续听他的狡辩，伸手扣住了他左手手腕。
『摸』到截冰凉的腕骨——不，应该说这根本不是人的手腕，触感冰冷坚硬，分明是金属。
萧易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不禁浑僵住。
江月把掀开了他的被子，看到他『裸』『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脚，他瞳孔微微收缩：“你干了什么？”
萧易彻底『露』馅，自知再狡辩也没了，只得努力稳住心，争取坦白从宽：“我……苏阳从应霄门里得到了树往路的根系，我发现这东西可以代替人的经脉——您之前说过，连千机阁也没找到打造出完美义肢的方法，我觉得此路可行，想试试。”
他说着抬起手，将五指蜷起又放开，向对方展示这只机械手臂的灵活程度：“师尊，我成功了。”
江月的面『色』有些开裂。
他看着只泛着金属冷光的机械手，银『色』的手指做工无比精致，透着独无二的冷硬美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可挑剔，却唯独不应该出现在个正常人类上。
他见过这样的东西，在林恙的位道侣上。
诚然，算是林恙亲手造出的义肢，在仅灵力『操』控的状态下，也比不上萧易现在这只手掌灵活，他知道徒弟说的的确是实话，然而他现在的心情，却完全不因此而平静下来。
他内心的震撼，不亚于知晓自己服的是龙骨回元丹。
他忽然有些后悔，或许他从开始，不应该把重建千机阁的重任交给萧易，样这年仅十七岁的少年，不因为赶工件镇龙连续天不眠不休而晕倒，更不为了造出什么完美义肢，而残忍截断自己的肢体，将自己当成实验对象。
人究竟要对件事有么大的执着和热忱，才心甘情愿献到这种地步？
江月内心忽而有所触动，他看着少年真挚专注的眼，时间竟说不出责备的话，只得力抿唇，过了好半天，才艰难开口：“所以眼睛？”
萧易心虚地别开视线，捂住了自己的左眼：“是……是的。”
“耳朵？”
“刚刚师尊突然过来，……没来得及。”
江月微微地抽了口气，嗓音有些喑哑：“你……”
他吐出个“你”字，再没有了下文，像是忍无可忍般，转头走。
“师尊！”萧易被他这反应吓到，连忙跳下床追了出去，语速很快地说，“师尊，不是你想的样，我考虑过了，算尝试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伤势清尘师叔都可以治，经脉重塑和断肢再生需要消耗的修为也差不了少，我成功了可以让师叔省事，算失败了，也是有后悔『药』的！”
这番说辞看起来滴水不漏，也确实是实话，浮光派弟子们经常因这样样的状况受伤，弄断胳膊腿的也不在少数，清尘都已习惯了，但浮光派没有残疾弟子，不论是缺胳膊少腿，是眼瞎耳聋，清尘都治好。
她连龙都治，何况人？
可江月现在并不想听这个，也不想再听见什么千机阁，他这颗修了千年无情道的心终于不再永远保持理智冷静，从楚近楼开始他在失控，现在则是萧易。
这让他几乎无法在这间屋子里久留，最后道：“等伤好了，自己去幽潭洞过。”
他听出了自己声音的颤抖，萧易也听出了，后者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再说，直到目送他离去，才有些愧疚地问苏阳道：“师尊是不是生气了？”
“你知道师尊生气了？”江月走，苏阳得以放松下来，他撇嘴，“二师兄，我直觉得你特别理智，没想到你和大师兄样疯。”
“……我确实很理智啊，”萧易不太认可他这句话，“我这不是都给自己留了退路，做好了所有万全的打算，为什么觉得我疯？”
苏阳：“……”
他觉得他们的世界观可不太样。
深刻意识到位面差异的羊有些颓丧，叹气道：“这下好了，我也要陪你去幽潭洞过了。”
“师尊只让我个人去，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可是你的帮凶啊！”苏阳痛心疾首，“早知道我不该帮你，我是主动点自己领罚，免得再让师尊生气了。”
萧易没再说什么，虽然被师尊骂了，但该干的事是要干完，他在桌上重新拿起枚指盖大的装置，心翼翼地塞进自己耳道里。
经脉连通的瞬间，他感到阵剧烈的耳鸣，让他觉得脑袋差点爆掉，连忙进行调整，折腾了好半天，耳鸣才逐渐消失，听力趋于正常。
只耳朵都听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他仔细聆听了下世界的美好，听苏阳问：“你给自己装这些东西，要是坏了怎么办？”
“坏了换新的。”
苏阳打了个寒颤，好像已经看到师兄把眼珠子抠下来换个新的再装回去的画面了，光是想想都浑发冷，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胳膊：“你们……好可怕……”
萧易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可怕，对着镜子照了照，反而觉得这副半人半机械的样子挺帅的，至少看上去很有威慑力，可让他免于很不必要的欺负。
但为了避免现在的样子吓到人，他是给自己的机械手掌戴上了手套，并拿起本千机阁留下的典籍，翻到其中某页：“人皮木……人皮木的实人皮，表皮质地酷似人皮，故而得名，可以来覆盖在义肢表面，与真正的人皮别无二致。”
他自言自语地念完，又道：“好东西，不过产地在哪里？都没听清楚师叔说起过，不已经绝种了吧？”
苏阳捕捉到关键词，借助树的力搜索了番，睁开眼道：“有。”
萧易向他看来：“有？在哪？”
“在这个位面，不过离浮光派有点远，因为直没被发现的价值，无人取，所以存世量挺的。”
“太好了，”萧易眼里有光，整个人又兴奋起来，“我们去借艘飞舟，看不采点人皮回来。”
“……师兄，”苏阳不得已打碎了他的幻想，“你不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幽潭洞过吗？”
“啊，也是，”萧易很快冷静下来，把书收回储物戒，“现在走吧。”
他干坏事干得利索，领罚也领得积极主动，和苏阳同来到幽潭洞时，发现这里已经有人了。
道黑衣的影蹲在潭水边，背对他们，看上去相当自闭。
萧易忍不住挑眉梢：“大师兄，你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