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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愈发狭窄崎岖,最终化作一道仅容两人并行的、斜向上方的陡峭山体裂缝。
裂缝深邃幽暗,两侧黑岩嶙峋如兽齿,其上凝结着厚厚的,散发着真正刺骨寒意的淡蓝色冰晶。从更深处涌出的寒气,如同有生命的薄雾般缓缓流淌、沉降,在狭窄的通道内形成一层层迷离的纱幔。
赵青的步伐依旧轻缓,足尖点地,竟不沾半分尘埃,亦未扰动一丝寒雾。
“跟寻常的内天地、小世界不同,我所开辟的‘内宇宙”,其本质要高出许多,在某种层次上,几可与外界亿万光年的大宇宙相比肩......这是因为它以类黑洞的‘视界‘作为分隔,有着独立的时空因果膜。”
她心中暗暗思索,思绪起伏间,悄然阐明了广阔的修行认知,指尖萦绕的符线亦随之发亮,似在互相呼应:“至于洞天、福地,却截然不同,或许在力量上可胜出许多,但已属于另外的两个层面......”
“上下四方是为宇,古往今来是为宙。”
“所谓的‘洞天”,或许有着辽阔的空间,纳天地于方圆,化天涯于咫尺,可称得上神通广大,却并没有独立的时序框架,必须从从外界大宇宙中割裂,引入这一根基,依附于大宇宙而存,如藤绕树。”
“一旦脱离,便如无根浮萍,难逃崩塌湮灭于虚无的命运……………”
“而‘福地”之谓,理论上就是指受到‘眷顾”的一片地域,乃以山川地脉为阵基,强行扭曲、覆盖局部的天地元气法则,再定义一方小天地内的“势”与“理,筑就壁垒,自成格局!”
“这就类似于护山大阵,通过一个阵法隔绝空间,使得阵内外截然不同。法则辐射所及,便显‘福地’气象。它脆弱、依赖性强,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能量场域,而非真正的世界雏形。故而,‘开辟’甚易。
不久之前,赵青正是借助了先前获取,经过重重修改增益的那张“替罪金符”,把“眷顾”的目标从单个生命转换为了地区,并融入了她对《连山》山泽通气、雷风相薄的领悟,临时构筑出了个“福地结界”。
一个元气法则被她深度侵染,近乎拥有部分“权限者”特性的领域雏形。
它像一层无形的道韵胎衣,温柔地包裹着整片祖山区域,不仅隔绝内外窥探与能量冲击,更悄然改变着内部的元气流转轨迹,使之更贴近她内宇宙的“惯性偏好”,形成对她绝对有利的主场。
随着福地结界的稳固,赵青心念微动间,无数细若游丝、唯有臻达八境领域者可见,琴弦般玄奥难言的轨迹,纷纷显化而出,随后,有些被直接抹灭掉了,有些被改变了行进的轨迹,又有一些被新近划出.......
越来越多的变化和改变纠结在一起,琴弦般的轨迹不停地写划,不住地变化,最终都聚焦、凝练、投射在金色的符纸内里,光芒大盛间,自然而然透出了一股统御诸法、厘定阴阳的幽邃意境,空寂如虚幻之海。
“成了。”赵青收起这焕然一新的金符诏令,此方福地的“权限凭证”,踏入那道陡峭的山体裂缝,迅速穿行而过。
一个巨大的环形山谷映入眼帘。
地面微微下陷,光滑如镜,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击过。淡蓝色的冰雾在这里浓郁得如同实质的湖水,沉甸甸地覆盖着谷底,奇异的是,视线却能穿透这浓雾,清晰地看到山谷中心的景象。
这里便是昔年叛军围攻之际,整个祖地力量爆发的原点,那股毁灭性的冲击曾以此为中心扩散,塑造了外部巨大的盆地,和这个山谷呈现出了完美的同心圆结构,唯有这座祖山核心在某种力量的护持下得以幸存。
山谷中散落着许多半人高的石兽。
岁月风霜剥蚀了它们具体的形态,只留下模糊的兽形轮廓,依稀可辨狼、熊、鹰隼等荒原常见猛兽的雄姿。真正引人注目的,是石兽身上那些依旧清晰异常、纵横交错、如符线般的刻痕!
那不是装饰,而是一部部深奥的剑经!
无论是刀枪剑戟,还是什么别的兵刃,蕴藏着相关意境与行气法门的典籍,都被统称为“剑经”,它们代表着天凉帝国鼎盛时期所留传承,绝不亚于当今岷山剑宗,灵虚剑门的诸多珍藏剑经,甚至犹有过之。
当然,因为根本不曾留有任何文字,仅仅是最简练的“图录”、晦涩之极的缘故,时隔数百年,想要把它们内蕴的真意给完全解读、参悟出来,那绝对是惊人的“学术”难题。
要知道,这里最差的剑经,也要胜过绝大多数修行宗门中一脉单传的镇派秘传,而后者这种等级的绝学,若无师父和弟子之间言传身教,即便是深知自家根底、经文中密语的本门中人,也未必能够参悟得透。
改换成了此类无字的石兽版剑经,其难度更是呈几何倍数增长,对于悟性中庸的修行者而言,无异于天书残卷,可望而不可即。
“三百六十五尊石像,被破境所需的精力拖累了太多,看来得花上几十倍时间了。”
赵青微微摇头,似乎也认可了其中的难度,目光顺势扫过一尊形似卧虎,背脊刻满如雷霆裂空般纹路的石兽。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亦在山谷另一侧缓缓显现,静立如松,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与冰雾、山石悄无声息间融为一体。
此人正是先前断崖阻军的刀剑神皇,唐欣!他并未刻意释放气势,但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柄收入最普通皮鞘中的绝世神锋,令周围的冰雾不断湮灭、重组,周而复始。
因为赵青探索的动作颇慢,在“闲逛”中耗费了大半天,唐欣早在数个时辰前就已经抵达了天凉祖山,速度比率领骑军的耶律苍狼快得多,且由于是从空中横渡,并未被躲藏在地里的战摩诃察觉。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杀气,没有试探,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审视,仿佛对手间的“见猎心喜”。
“我是来挑战你的。”唐欣的声音不高,直截了当,毫无修饰:“不过现在不行。”
赵青神色平静,微微颔首:“意料之中。”
唐欣的目光扫过山谷中散落的石兽刻痕,又落在赵青手中那张气息玄奥的金色符?上,眼神微凝,战意如深潭下的暗流:“好手段!以符为引,改天换地...这便是你迈入启天、破开樊笼后的气象?”
“只是......此间剑经遍布,皆是前人遗泽,机缘难得。此刻动手,难免玉石俱焚,坏了这数百年的积淀。”他顿了顿,下巴微抬:“这地方,是你一路闯关破障的成果,唐某能有如些收获,算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至于更里面的珍宝秘藏,我也从未想过争前抢先,做那半路摘桃、焚琴煮鹤的勾当??现在看来,这不得不说是个正确的选择:当下此地已然化作你的主场,我绝难以接下数招,而祖山核心的东西看来同样可怕。”
“连八境大宗师都要如此谨慎以待,唐某若是心生贪念,冒然闯入,最终可能的结局,或许跟路上的尸骸没有两样...……”
“倒是个明白人。”赵青微微一笑,不以为忤,“这里的剑经,你我同参吧。”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些无字剑经上,接着挑了一尊形似苍狼扑月的石像,迅速扫过了它背部疾风骤雨般狂放不羁的刻痕,数息过后,就更换了另外的目标。
唐欣亦不再言语,选了不远处一尊鹰隼展翅的石兽,双目微阖,心神沉入那锐利如剑的翅羽刻痕之中,手指无意识地在虚空中划过,似乎在临摹那上面的招路。
两人便在这刻满剑经的石兽群中各自静下来,度过了半刻钟的时长。
仅仅半刻钟后,赵青的双眼已从最后一尊形如展翅金鹏的石兽身上移开,脸上无悲无喜,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接着,举步便向山谷最中心行去。
这极短的时间,让一旁才堪堪沉浸于数尊石兽剑意、正觉收获匪浅的唐欣猛地一怔。他霍然抬头,望向赵青穿过冰雾的背影,瞳孔骤然收缩,心中不禁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半刻钟......她......她难道只是把这些石兽的图案‘记忆’了下来?”唐欣心中念头急转,手指还凝固在半空中,“否则怎会这么快?连气息都无半分滞涩波动?但她刚才说的,明明是‘参悟之意!”
“这些剑经奥义深邃,引动元气轨迹繁复无比,即便是我,也需许多时间体悟其神韵,参悟精髓......悟性、感知上的差距,真能如此之大?”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是惊疑,是震撼。
“难不成,她的年龄真是如表面上那般?十几岁就破境启天?!这比过往数朝所记载的任何天才,怪物都要远远胜过,绝对碾压!如果我记得不错,史上修行到六境巅峰最快的那人,也是花了七年之久。”
通常而言,每一个大境界的修行时间总长,起码也是上个大境的两倍以上,这还不包括卡在破境关口,竭力冲开的困锁壁障。
也就是说,尽管八境强者的修行记录缺失严重,最快至少也耗费了二十一年。
唐欣暗中度量,回忆起自己刚迈入修行二十一载的时候,仍是在七境搬山之前徘徊,听上去不怎么样,可放眼当时的整个中国,同龄人里能接他半招者,却都难以寻觅??人与人之间,的确有着天壤之别。
“难道,这世间真有生而知之者?”他沉默着收起手指,眼神反而更加沉凝锐利。
差距越大,挑战才越有价值!可以收获越多!
赵青并未理会唐欣的惊疑与五味杂陈,她已行至山谷最中心,冰雾在这里变得稀薄,一座奇异的高大殿宇显露出来。
它并非砖石垒砌,而是由一片片巨大、锋锐、笔直插向天空的黑色石片构成。
这些锋锐笔直往上的巨大石片,便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出。
那股巨大的力量冲入这山体,在一瞬间就将周围的山石熔融或者击成齑粉,然后恐怖的力量又瞬间将这些如浪花般往上溅起的岩浆或者石粉挤压成难以想象的坚硬山石,瞬间凝固。
视线里的这座石殿上端都不是齐平的,参差不齐的巨大石片组成的这个殿宇,就像是一个皇冠的轮廓树立在地上。
它唯一的入口,是一个巨大的正方形门洞,古朴、粗糙,没有任何纹饰,也没有门扉,只有一道向下延伸的石阶,内里涌出纯净却又带着无形威压的气息,给人一种不断喷着细微尘的错觉。
这就意味着天凉祖地最深处的这栋宫殿里的元气法则太过独特,无形的元气流动线路都给人有形之感,等若于赵青定义中的福地。
光线在入口处奇异地折叠,使得内部景象一片朦胧,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走吧。”赵青在石门前略作停顿,并未回头,声音平静地传入后方冰雾中:“此地核心,别有一番景象。不必避嫌,可随我一起进入。长生不死药之秘,无双风雨剑之异,长长见识也好。”
邀请坦荡,带着一种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以及对“道”不吝分享的胸襟。
唐欣目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跟上。刀剑神皇自有其骄傲,但面对未知的奥秘与强者之邀,他亦不会退缩。
越过石门,一步之隔,天地仿佛瞬间转换。
夺目的深绿色光芒扑面而来!
并非来自宝石,而是源于无数柔软摇曳、晶莹剔透,如同最纯净碧玉雕琢而成的奇异长草!它们从垂直向下的螺旋形石壁坑道上,从深不见底的洞窟底部,茂密地生长出来,比人还高。
奇妙的光线在其中折射、散射,使得头顶、身侧、洞底......目光所及之处,仿佛都布满了这种梦幻般的绿意,构建出一个没有海水却生机盎然的“海底森林”。
螺旋石阶环绕着巨大的垂直深洞,一路向下。长草的绿意随着深入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如血的红色,继而化为浓烈到极致的,散发着桀骜不驯气息的深紫。
殿底终于到了。
它并不如想象中深邃,数百丈方圆的平坦地面完全由一具具古朴厚重的石棺拼接铺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穆与苍凉。
而在石棺铺就的地面中央,矗立着一株震撼心灵的奇树!
它高达数十丈,通体散发着温润的紫色玉质光芒,树干虬结如龙,枝桠舒展,叶片似玉非玉,流淌着深邃的光华。整棵树散发着磅礴的生命力,却又带着一种亘古的沉寂。
令人心悸的是,在粗壮树干接近根部的位置,赫然“嵌立”着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名身材颀长的中年男子,身着数种华贵皮毛拼接而成的长袍,样式古老。
他站立在巨树一条裸露的虬结根须上,面容依稀可见昔日的威严气俊朗,可裸露在外的肌肤,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质感,能看到内里仿佛有血液在流动,却毫无生气,一双眼睛亦苍白空洞,没有半分神采。
最可怖的是,他的躯体似乎与后方的紫玉巨树长在了一起!无数条细密的,同样散发着紫玉光泽的柔软肉须,从他周身各处延伸出来,深深扎入了树身,难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