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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依出现了不小的高原反应。
最初,也许是新鲜的体验与精神上的兴奋转移了注意力,没有意识到有异样感觉,但自从到了卡尔帕开始,随着海拔进一步升高,以及适应性训练强度的逐渐提升,身体终于开始出现不适了。
头晕,乏力,呼吸困难。
范宁提议,在动身前往最后的登山营地之前,再多休息一天。
若依一开始拒绝,但最后还是被范宁说服了??
“你看,这就是前期的攻略效率过高的好处,多节省出来了一天。”
“明早出发改到后早,三天时间冲顶足够,如果谁没休息好,登山过程出了岔子,那才麻烦呢。
“别逞能了,你看你这哨子音都呼出来了。”
月夜下的卡尔帕清冷,纯净,万籁俱寂。
旅店看台悬在深渊之侧,远方的山峰雪线在黑蓝天幕中泛着幽幽冷光,像被月光淬炼过的铂金刀刃。
“好吧,忽然有一种明天本来要上学,但突然被告知放假的感觉。”
若依的鼻子被冻得有些发红,她收回远眺的目光,紧了紧裹住肩膀和胸口的毛毯,眼底倦意被壁炉火光染成琥珀色。
多出来的这一天,出门还是要出的,适应性训练不能停摆,但没有了那么高强度的节奏,加上预约琼作登山向导的事情已经定下,物资筹备的事情也已办完,还是有了一些闲暇行程。
旅行里唯一一小段真正像“旅行”的时间。
范宁避开游客渐渐多了起来的苹果园,让司机将车停在小径分叉的翠绿空地,引若依钻入挂满经幡隧道的牧道。
真正的“小众路线”。
上世纪德国旅行家所砌的观星台隐于道路对面的冷杉林,虽然废弃多年,但青苔覆盖的黄铜六分仪仍可转动,两人站在面前,摆弄着手里的指南针,一副十分懂行的校准态势。
“北极星在哪?”几分钟后若依问。
“这个缺口的方向。”范宁的手指碰了碰一处石面。
“你确定?”若依追问。
“网上说的啊。”范宁一本正经。
鸟声唧唧中,少女将信将疑地顺着他的方位抬头,但只看见日光照亮岩缝,光斑在刻度盘投射出一条条阴影。
“......得了吧。对了,你那手提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吃的?”
“镁条可不兴吃啊。”
两人几个转向,又拐进崖壁裂隙,范宁点燃镁条,丢进了眼前的荧光矿洞。
“呼哧哧哧??”
白光瞬间唤醒了这处黑暗的空间,原本微弱的磷光光点阵列周围,进出了更多绚烂的光芒。
趁着短暂的视觉记忆,范宁挥铲,先敲再钩,将一块矿脉边缘的彩虹方解石带了上来,若依好奇将其放在掌心端详,瞳孔被折射成奇异的万花筒。
“哇!比钻石还漂亮!范宁,我们挖到宝藏了!这可以拍出什么价格?”
“嗯?加工成色好点的话,几百块钱一斤。”
“-......-1+%!?“
范宁笑了笑,示意转身撤退。
在山林间的萨布哈希泉旁,若依被宣称能占卜的僧侣吸引了注意力,老人用铜勺舀起泉眼水流,通过观察水纹漩涡的方向来预言运势。
“怎么说?”若依看着自己亲启的泉水在勺中形成逆时针漩涡,忽浅忽深。
“你的命运像山雾。”老年僧侣答道。
“会消散的意思?”
“水本身是不会消散的,但水汽会,在留下它濡湿的印记之后。”
“听不懂耶。”若依摊手。
“好了好了,我做的攻略不是这个来着。”范宁留下一张钞票,催促若依绕到泉眼后方的山道上去。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当然是好吃的了。”
岩洞里竟藏着一家不起眼的古老茶铺,妇人用铁釜将松针岩茶煮开,茶汤倒入镶银木碗后又加入冰川沙棘果,印下后酸味与回甘久久交织。
还有一种用牦牛奶油捏制玫瑰与藏红花而凝成的琥珀色冻膏,里面似乎还加了青稞酒,入口先是奶与蜜的丝滑,后又化作馥郁醇香。
“好吃耶!根本停不下来。”若依啧啧称赞,“暖,你这个人到底怎么找到的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啊?”
“网上说的啊。”范宁耸耸肩膀,老调重弹。
下午时分,两人又在一座殖民时期留下的教堂酒窖开始了“探秘”,付费的那种??懒懒散散的管理员用黄铜钥匙打开地窖,橡木桶内残存着上世纪的雪莉酒渣,范宁持着手机闪光灯照射砖墙,两人站在船员刻下的航线图
和“宝藏标记”前方发呆了一会。
“年代感有点强,小费收得有点贵。”若依如是评价,但范宁拉了两次才将她拉走。
汽车在暮色的归程中绕了一小段路,穿越寺庙与峡谷时范宁忽然建议若依闭上眼睛,“深呼吸三十秒”。
她坠入黑暗的?那,听觉骤然锐化,她感受到冰溪在脚底撕开裂缝,经幡绳索随风沙沙作响,而自己缺氧的心跳在耳膜后敲打出了探戈似的节奏。
“你为什么不闭眼?”她扭头问。
“看看你反应啊。”范宁换了只枕头的胳膊。
车辆驶回离苹果园不远的夏季牧场,这里在初冬已经停业,放眼望去寂寥无人,
范宁将便携式挡风幕布抖开固定,又变戏法般铺开野餐毯,随后颇有仪式感地在毯子周边撒下了一大把破碎的彩虹方解石,篝火点燃的瞬间,两人似乎坐在了一片漫天星河之中。
空中飘着松脂与硫磺的香气,范宁张罗起晚上的食物,他将烟熏鳟鱼卷裹上野韭与刺山柑,将卡尔帕岩盐腌制的野苹果片一字排开,将牛奶吐司蘸上喜马拉雅黑蜜,又把集市上现切现腌的牦牛肉在烤架上铺好。
“哎,原来你会做饭的啊?”
“都预制菜啦。“
范宁翻动着滋滋冒油的肉串,撒上野薄荷与火绒草碎,晚霞在他的侧脸后方如葡萄酒泼满天穹,而更亮的几条星带,正从远方依稀可见的LeoPargial峰顶翩然而落。
这是多么短暂的时刻呢?若依忍不住在想,晚霞或许是这方天地的翅膀,具备完全意义上的瞬时性,就像采蜜的蜂群扇动翅膀,每个瞬间,闪现出的色彩组合都是不可捉摸的,也许他和现在的世界也在闪现,揭示出种种色彩
的可能性,万物如此在壮丽和恍惚中觥筹交错,最后坠落逝去。
“在看什么?”范宁转过头来。
“看你,你这人让人觉得有趣又难以理解,有时觉得就像是看遥远的星星。’
“奇怪的比喻,哪有这么远?”
“星星呢,看起来是非常明亮的。”少女将双臂撑在身后,“我记得巴赫有一首很好听的康塔塔,叫做《晨星闪耀多么美丽》......不管晨星晚星,那种光亮啊,也许是几万年、几十万年,甚至上亿年前传送过来的,也许发光的
那颗天体,如今根本都不存在了,但我看上去,它依旧是有真实感的,它就是真实的。”
范宁听完许久都不说话,但忽然又若无其事地问:
“我说,真的没考虑过回去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