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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熙芳楼中灯火通明，夏成轩离开没多久，顾静姝果然开始高热，府医连忙又配制汤药，可退烧的效果却并不显著。
后院中，唯独孟月莹听闻王妃中了毒，去熙芳楼探望过，不过顾静姝昏迷着，她也就没有久留。
而夏成轩，却不曾再现身。
他在后院中最为偏僻的那一座阁楼里。
没有掌灯，只是对着窗外的明月望着，一面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日顾静姝蒙着他的眼睛，说的那番话。
一面，等待着一个结果。
“不论是否在赏月，点着灯的时候，你是一定是为了照亮，可等灯灭了，你闭上眼再睁开时，才会发现，原来比起那盏灯，天上的月亮更加明亮。”
……
“可是这么美的月光，却总是因为点灯而黯淡。”
……
顾静姝温软的话语仿佛就在耳畔，闭上双眼，似乎还能感觉到她的触碰……
他曾怀疑过她，从选妃宴那日起。
后来她说自己在相府被人欺负，却又在王府中这样机敏的占人便宜，他便更加疑惑。
即便跟她回了相府，看见顾妙玲等人，他也只不过是为了配合她演戏……
却没想到，今天果儿的话，会给他留下这样深刻的印象。
最偏僻，最破陋的偏院里。
缺衣少食，所以才身体羸弱。
冬天的时候，甚至连木炭也不够用。
身边，唯独一个果儿，照顾着她。
他知道，很多事情时隔多年，要查出来谈何容易，可是他还是想查一查。
他此刻第一次萌生了一个念头，他非常清楚，那是想要去相信顾静姝。
他要查出来今天这件事情到底是巧合，还是预谋。
想要做到答应她的，护她一世周全。
天平不知何时悄然倾斜，不着痕迹，让人丝毫未曾察觉。
直到四更天的时候，一道黑色的人影才终于从夜幕中跃然而出，径直落在阁楼当中。
“王爷，已经查到了。”是莫尘那毫无温度的嗓音。
“说。”夏成轩几乎是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来。
他又喝酒了。
一个人的夜晚，待在这间阁楼里的夜晚，他总是喝酒。
莫尘已经习以为常，脸色也丝毫没有变化，便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将他想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此刻的熙芳楼。
顾静姝终于退烧，府医再三确诊，见她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不少，呼吸也十分平稳，才又对着果儿和秦瑶嘱咐一番要如何照顾，之后拎着药箱子离开了。
毕竟这是王府后院，王爷不在，他虽然年纪大了，可还是要避讳一些，若是他不走，秦瑶和果儿也没办法轮换着休息。
此时月色渐渐淡去，窗外的夜风也不怎么吹动，周围竟然是万籁俱寂。
果儿紧张了半日之久，秦瑶也是忙忙碌碌，但两人却都没有想要去休息的打算。
不看到顾静姝醒过来，她们哪儿能安心去睡觉？
两人相顾无言，就这么守在顾静姝床边，不知又过去了多久，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然潜入屋内，两人只觉得脖子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来不及去看，便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片刻过后，有人推门而入。
门口的丫鬟早就被秦瑶遣去歇着了，是以，竟然无一人发现异常。
那人手中端着一个瓷碗，碗里，是黑色的药汤。
他径直走到床前，看着顾静姝渐渐恢复如常的脸，深沉如墨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痕迹，但只是一瞬间，便冷光尽现。
他弯腰，一手掐住顾静姝的下颚，逼她张开了嘴，另一只手端着药就要往里灌。
谁知顾静姝却在此时倏地睁了眼。
四目相对，顾静姝的眼中还带着些许迷雾。
是那样纯净的一双眼……
他一怔，竟然忘了动作。
可不过几息之间，顾静姝忽然瞪大了双眼，奋力起身，将自己的下巴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王爷？”绮云喊。
夏成轩这是要做什么？
她看着他犹如寒潭的双眼，还有那不带一丝笑容的脸庞。
见他不作声，又想起方才自己闻到的味道……
视线落在他手中的汤碗上，她心中惊疑不定，“王爷要给臣妾喂什么药？”
夏成轩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并未直起身来，看着她故作镇定，却明显流露出戒备的模样，忽而勾唇一笑，“给你治病的药。”
只是那笑容太过冰冷阴沉，全然不似平日的悠然俊朗。
顷刻间，绮云确定，自己刚刚闻见的药味，没有错！
夏成轩要给她喂三大奇毒之一的美人香！
美人香，入口无解，断魂无踪。
虽是毒药，却能让人死得无声无息，犹如沉睡一般，因死后尸身上会残留一股幽香而得名……
他要她死，而且，是不引起任何人怀疑的去死！
为什么？
“臣妾已经没事了，这样的小事，还是让果儿和秦瑶来吧！”说着，绮云又去看趴在自己床前的两道身影，心中的骇然愈发浓烈。
她看见，两人脖子上都插着一枚飞针。
“她们怎么了？”
原本便是刚刚醒来，思绪未定，便闻见了毒药的味道，惊吓一场，此刻看见果儿的秦瑶的状况，绮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扬声问向夏成轩。
“有些事情，不应该让她们知道。”夏成轩漠然的说。
此刻的他褪去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纵使仍旧是那一张脸，身上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邪魅，狂妄，仿佛万物皆是蝼蚁。
“呵……”绮云不敢与他硬来，他既然能做这样的抉择，必然一切都准备好了，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怎能与他抗衡？
是以，她轻笑出声，似是为了迷惑夏成轩，又像是，在缓解自己的紧张。
“我与王爷新婚尚不过一月，怎么一觉醒来，竟觉得王爷变了一个人？”
她这样笑着，明明眼中满是冷意，可笑声却那样清脆。
那日在马车中，她迎着阳光绽放的笑容恍然间飘入脑中。
夏成轩忽然有些恼，“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过！”
“我？”绮云反问，“王爷以为，什么是真？”
“你到底是谁？”夏成轩瞪着她还微微有些浮肿的脸。
此言一出，绮云却是不笑了。
她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要面对这个问题……
“你不是顾静姝。”
夏成轩终于站直了身子，可那压迫感，却愈发强烈，绮云只觉得喉咙似乎又肿了起来，又有些喘不过气一般，未等她缓过劲来，边听夏成轩又道：
“如果你是顾静姝，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九岁那一年因为吃了栗子，而差点丢了性命？今日你吃的莲子糕，里面就添了大量的栗子粉！你既然能敏锐的察觉到这碗药不对，又怎么会不知道，那里面有栗子？”
原来如此……
绮云胸口闷闷的，她下意识伸手抓紧了胸前的衣服，可是，却不能缓解半点难受。
只是脑中一片清明，听着夏成轩的话，她嘴角溢出一丝笑。
原来，她是因为那糕点，才露了馅……
她竟然觉得稍稍有些宽慰，还好，不是因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若是这么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便暴露了自己不是顾静姝这件事，那么将来，她要怎样才能瞒过夏景烨，要怎样，才能复仇？
她故意装疯扮傻，甚至连果儿都瞒着，便是为了不让人起疑！
“说，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