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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话包典吏倒没有跟那几位王氏的老辈子一样，吓得马上从椅子上起来。
“秀才到底想什么？”他考虑的是，胡宗宪要从他这里拿到什么的好处，所以危言耸听来吓唬他，达到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状态。
可是胡宗宪压根就不是他所想像那样，要从他身上谋到什么好处。
“我之前并不太了解行伍行事。”胡宗宪很直接地说明了自己要切入的点。
然后把自己跟吴捕头和陈典吏讨论的，对于军队里行径的问题简单复述了一番。
“典吏，我不过一介秀才，我不懂这些，所以会有误判。但你是公门老行尊了，您为什么会没有想到这个点，而直接往百鬼夜行上面靠呢？我就觉得这很奇怪，除非说，陆府的灭门案子，就是你做下的，那一切的问题，就能够解释了。”
胡宗宪说完之后，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了起来，也不去管包典吏如何反应，似乎他说完了，这一切就跟他无关一样。
看着他的作派，包典吏苦笑道：“秀才，你明明知道，不可能是我做下的事，何必来污人清白？如果真是我做的，如果你心里觉得我真有做这案子的嫌疑，你会单独来跟我说起这件事？你就不担心我会把你杀人灭口？”
“你敢单独跟我说这事，还和我合着演了一场把王氏族人赶走，就是相信这事不可能是我做的，那你发现了什么，就拿出来，我们一起来推敲，才是道理啊！”包典吏也是公门老手，这典吏，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没些本事，公门里哪个是老实人？谁会服气？
所以他一条条列出来，也是条理分明。
可问题是，胡宗宪不吃他这套啊，他直接把茶杯一放：“典吏，还是那问题，你为何要把它往百鬼夜行上靠？这事你说不清楚，我就直接递给明府了，让明府来关切这件事。 ”
明府，就是知县的尊称了。
胡宗宪是直接摊牌，不打算跟对方来回撕撸。
沉默了半晌，包典吏揉了揉太阳穴，终于还是说出了原因：“这个你说我是公门老吏，我知道行伍中人是什么样？秀才，你这就是胡说了。”
“知道得越多，就越不敢说自己懂这懂哪。”
包典吏把茶叶在嘴里嚼了几回，吐了出来，掏出手帕，拭了拭额上的汗水：“将是兵胆，什么将领什么兵，都说军户不堪用，但你信不信，就南直隶的军户里，还是能找出三两个能上阵的小旗？大明百万军户里，还能济出三个五个，能上边关打仗的百户？”
胡宗宪听着，愣了几息：“哪济得了什么事？以百万计的军户，就三五百人能打？”
“济不济得了事不管，我是说，行伍中人，也不能一概而论的，只是说大体的确如此，但也有例外的，对不对？”包典吏想了想，却是这么对胡宗宪说道，
这个说法，胡宗宪倒是能接受。
“我一开始，也是觉得，有可能是行伍中人做的，就你说的那个点，要是悍匪做下案子，当把金银酒器都踩扁了带走才是，为何却是没有动？只是拿走了妇人身上的首饰等物？我为了慎重起见，便专门去寻了巡检司询问。”
巡检司有土兵，有囚兵，就算是犯了罪来报役的囚兵，比起军户，也更象士兵，毕竟是脱产的差使。所以包典吏就去巡检司，咨询了巡检司九品巡检苏明哲和他的副手副巡检柳卫。
“柳副巡检是家学渊博，以前祖上，在湘西那一带，赶尸你懂吗？”包典吏压低了声音，向胡宗宪说道，他想了想，又对胡宗宪说道，“柳副巡检也是有法术的，能断阴阳，上次明府的小舅子，随着明府来上任，纳了一房外室，安置在城里，结果那口井，井龙王犯了天条，被镇在井里，夜夜呜咽啸叫，就是请柳副巡检去的，镇压了井龙王。”
“还有这本事？”胡宗宪听着，就笑了起来。
“那你以为开玩笑？柳巡检还会‘问米’呢！只是柳副巡检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祖上是赶尸的，所以很忌讳宣扬他的事。你之前没问，我也就没跟你说。”
通过巫师、神婆把阴间的鬼魂带到阳间来，附于其身，与阳间的人对话，做此事时都放一碗白米在旁，当地人称之为问米。女称为“巫”，男称为“觋”这倒是自古就有的东西。
胡宗宪听着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包典吏你一开始也觉得可能是行伍中人做的案子，然后去问了柳副巡检，他告诉你这是百鬼夜行，因为他有法术，所以你才会相信，这是百鬼夜行。我这就说没错吧？”
看着包典吏点了点头，胡宗宪合起折扇在腿上敲击了几下，却是笑道：“典吏，我只问你一句，孤月观的长生子道长，与这柳副巡检，谁的法术更高些？”
“那自然是萧铁壁啊，他被你破了术法之前，绩溪什么红白事，都无不以请到长生子道长为荣啊！但是秀才，人家柳副巡检，也是有本事的，这个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现在我们是要破案，你总有得有个容人之量。”包典吏可谓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胡宗宪。
“嗯，典吏放心，我自然是有容人之量的。”
胡宗宪笑了起来，想了半晌，却又对包典吏问道：“因为不懂行伍现状，所以从一开邕我就绕了弯路。”
“那么有没有可能，可能是因为凶手不懂得怎么找藏银之处，所以在陆府的灭门案子里，他们才没有动银钱？或者说，因为不懂藏银之类，所以他们在上峰给的有限的时间里，找不到藏银所在，而他们也不晓得，要去哪里找那些金银酒器，因为这些东西总是收放好了，有贵客来才拿出来宴客呢，又不可能日常使用。”
包典吏苦笑起来：“就是秀才你还是信不过柳逼巡检的本事，要你这么说，那当然也有可能。”
“那我只有一个问题了。”
胡宗宪向包典吏问道：“柳副巡检是从何而来的？”
“他又是如何得了这九品副巡检的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