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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吃下蛇羹到呕吐的过程里，我也无法确定哪些细节是真实的。”胡宗宪抬起头来，向着霍长觉问道，“霍家大兄，可记得长生子的徒弟，手臂上出现尸斑的事？”
霍长觉点了点头道：“记得。”
“那时你还没有吃蛇羹。”胡宗宪回忆着时间。
霍长觉再一次点了点头，那时候他的确还没吃东西，没吃东西，就是意味着，他还没有被致幻。
而胡宗宪也是刚刚食了蛇羹，就算是横唐致幻也总得有个过程和时间去发作，不可能一吃下去，就马上出现幻觉，也就是说，小徒弟手臂上的尸斑，不是幻觉。
“那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胡宗宪想了想，得出一个暂时的结论。
霍长觉不解地问道：“他为什么要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呢？”
“为了脱身，只要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他才能有机会脱身。比如说，有什么样的办法，能让人从你的捆绑里逃脱？”胡宗宪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而对于这个问题，霍长觉倒是马上就给出了答案：“除非他把手砍掉，或是把皮肉刮掉一层！”
锦衣卫是忠是奸，各有各的说法，锦衣卫有没有本事能耐，也是各有各的说法。
但能进锦衣卫，能被派出来办差，哪怕只是一个背锅的，但至少有一点，捆绑住犯人，以防止犯人逃脱，锦衣卫这天子亲军，总还是能做得到的。
要不然的话，也真的白瞎了天子亲军这四个字了。
它锦衣卫再不济，总有个下限，霍长觉说的，就是这下限。
但他方一说完，胡宗宪却就用折扇敲着自己的脑袋：“便是如此了。”
“尸斑总是让人觉晦气的，他的手臂上出现了尸斑，总会让人下意识远离他一些，而不是仔细去观察，他身上不合理的地方。”
霍长觉不太明白胡宗宪所指的是什么，而胡宗宪很快就给了他答案，并没有吊他的胃口：“你说，刮下一层皮肉来，如果他真的可以刮下一层皮肉来呢？如果他的手臂上，就有一层假皮呢？当我们不太注意他，他揉脱了这层假皮，自然你的绳索再紧，也会让他有些空间可以活动的，而这层假皮里面，还可以藏匿一些小工具。”
这就是为什么 要有尸斑，没有尸斑的话，对于那道僮为何手臂跟强健的成年人差不多，就会引起注意了。
而哪怕是胡宗宪，当发现了尸斑，吸引力也被转移到尸斑的困惑上——为什么没死的人，偏偏出现了尸斑呢？
于是也就没有去注意手臂的粗壮程度，至于霍长觉，发现了尸斑之后：“我当时倒真觉得，这长生子，看怕真有驱鬼之法。我想着他怕是把那小道僮，炼成了鬼物，所以才会有尸斑。”
胡宗宪点了点头：“然后我们吃了有大量横唐的蛇羹，开始被致幻，一开始程度不太严重，但在小道僮有意识的引导下，老道士的配合下，我们开始偏离了前进的方向。”
“没有错，但胡秀才你很利害，你始终不让他们靠近我。”萧铁壁看着胡宗宪推到这一节，知道再装模作样也没有多大意思。
就算是被致幻，但个人的意志力，还是对于被致幻程度，有着很大的影响。
胡宗宪就算不太清醒，他也仍记得自己该坚守的底线，比如说，不许其他人靠近萧铁壁。
至于小道僮，他就顾不上了。
“不，我的结论仍然是没有错的，在这孤月观里，除了那小道僮，你没有其他的帮手了。”
胡宗宪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指着老道士：“他们想要摆脱你的控制的，是的，他们想从你的身上拿到五石散的配方。所以，他们会劝我们留下过夜。而在我看住你的时候，他们也没打算救下你来，因为他们很清楚，这就是摆脱你，最好的机会。”
所以小道僮揉脱了那层假皮之后，就跟在胡宗宪身边，就把老道士收养的另一个小道僮弄之后，伪装成他自己绑起来，然后自己装成李婉卿，找机会向胡宗宪出手。
“我救你，不是你的幻觉，那是因为我不想你死在这里，你一旦死在这里，杜举人一定不会善罢干休。”老道士缓缓地这么说道。
杜举人就是杜漱石，他和胡宗宪是忘年之交，因为腿脚出了问题，而无意仕途。但不论如何，他也是正经举人出身，如果胡宗宪出了意外，杜漱石闹腾起来，那这孤月观只怕就会有麻烦，对于萧铁壁来说，孤月观是他掩饰身份的所在，但对于老道士来说：“这孤月观，是我们师父留下来的传承，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毁了它。”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长生子，萧铁壁。你就伏法认罪吧！”霍长觉也长身而起，向着萧铁壁这般喊道。
外边寒鸦也随着附和啼叫，萧铁壁一时之间，有种被天地众生排斥，万夫所指的感觉。
“是吗？但是你们就没有想过，我会跟你们拼死一战吗？”萧铁壁说着抬起头，脸上有着诡异的笑意。
没有等胡宗宪和霍长觉说什么，萧铁壁就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来，高声咒道：“谨请北斗七星南斗六郎急护吾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他嘶声力竭，全无半点行前得道高人的作派，却是又喷出一口血，用双脚在地上划出一道符来。
香客之中有人缩了缩身子，但大多数人都是嬉笑着不以为意，甚至年纪小的，还在那里学着比划，又刚出去撒尿回来，听着同伴述说的，凑过来道：“道长，来来，再喷口血，再咒一回来看看，刚才没有看到啊，你不能厚此薄彼，总要一视同仁才对。”
边上人等无不哄然叫好的，霍长觉不得不驱赶开他们：“去、去，你们把犯人逼死了，那你们可就有嫌疑了，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如此才把那些香客哄散。
但这时胡宗宪却皱起眉头道：“不太对啊。”
“轰！”墙壁突然之间破了一个大洞，一只白骨手臂从洞里伸进来，一下就掐住了刚才要萧铁壁再喷一口血的香客。
而从横梁之上，一条长长的舌头快缩地伸了下来，卷着一个香客的脖子，把他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