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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苏轩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模拟信号不转换成数字脉冲序列，怎么进行编码传输？你……”
“直接采样。”
明昭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吃饭了”，
“原始信号，高速采样，量化编码。跳过模拟前端。”
“高速采样？！”
苏轩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你知道高速采样对时钟频率和采样保持电路的要求有多高吗？以所里现有的器件……”
他的目光扫过实验台上那些简陋的自制工具和拆下来的废旧零件，意思不言而喻，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时钟源，用这个改。”
明昭随手拿起一块从废弃军用电台里拆下来的、布满灰尘的石英晶体振荡器模块，丢在桌上。
“频率稳定性够。采样保持电路，”
她指了指旁边一个用真空管和电容电感自己焊接的、丑陋的小盒子，“自己做。”
苏轩看着那块灰扑扑的振荡器和那个丑陋的“盒子”，瞳孔地震！
用这种垃圾级别的原始振荡器做高速采样的时钟源？自己用真空管搭采样保持？
这已经不是大胆了，这完全是……疯狂！
他几乎可以预见那恐怖的噪声和失真！
“明昭同志，”
苏轩深吸一口气，试图保持冷静和风度。
“理论上的可能性是一回事，工程实现是另一回事！这样的方案，误码率会高到根本无法使用！三个月，根本不可能做出能用的原型机！”
他的语气带着海归精英固有的严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明昭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苏轩莫名感到一种被俯视的错觉。
“你的问题，是基于现有地球科技树的认知局限。”
明昭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方案可行。误码率，可控。”
她不再解释，拿起热好的焊枪，开始在一块新的覆铜板上焊接元件，动作稳定精准，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美感。
什么地球，地球科技怎么了？
难道你不是地球的？
苏轩被那句“地球科技树”噎得说不出话，看着明昭那全然笃定、仿佛在组装一件普通玩具的姿态，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更浓烈的好奇心交织着涌上来。
他不再说话，只是抱着手臂，靠在桌边，紧紧盯着明昭的每一个动作，试图从她的操作中找到一丝破绽，或者……奇迹。
时间在焊枪的滋滋声和示波器绿光的闪烁中流逝。
下午时分，李卫国耷拉着脑袋，抱着一个沉重的木箱子磨磨蹭蹭地挪进实验室。
箱子“哐当”一声放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喏……你要的‘零件’！”
李卫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怨气和一丝幸灾乐祸，“库房翻遍了，就找到这些！KT-74B模块？喏，拆下来的，都在这儿了！还有那什么‘东风-3’的破板子，喏，都给你！”
他踢了踢箱子，里面是几个沾满油污、外壳破损的旧通讯模块，还有几块边缘焦黑、布满灰尘的废弃电路板，上面密密麻麻的元件有的已经脱落。
王爱和陈松年虽然没有亲自来，但这“配合”的姿态，充满了刁难的意味，给你垃圾，看你怎么用！
明昭放下焊枪，走到箱子前，蹲下身。
苏轩也皱着眉跟过来看，箱子里的东西让他眉头皱得更紧。
“你们怎么送的是这种材料？至于这么针对明昭同志？”
李卫国也看不上这个新来的混血，外国人样，一看就不是好人。
“怎么？这可是明昭同志自己说的，破铜烂铁也能造出好东西来，我这可是严格按照明昭同事的要求办的。”
这些元件的品相太差了，根本不符合精密电路的要求！
明昭却像是没看到那些油污和破损。
她纤细的手指直接伸进箱子，动作精准而快速，像最精密的机械臂。
她无视了那些破损的外壳，直接抠下几个特定型号的晶体管、电阻和电容，又从那几块“东风-3”的破板子上，精准地拆解下苏轩提到的、用于AD转换关键位置的高精度电阻阵列和几个特殊规格的电容。
她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仿佛那些复杂的线路和焊点在她眼中是透明的。
拆下的零件被她随手放在旁边一块干净的布上，油污和灰尘在她白皙的手指上留下痕迹，她却毫不在意。
苏轩的眼睛越睁越大。他认出明昭拆下的几个关键电阻，其精度要求极高，是国外都严格管控的军用级元件！
她竟然……真的从这些废弃的垃圾堆里，徒手精准地识别并拆解出来了？这需要何等恐怖的记忆力和对元件的洞察力？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电子工程的理解！
“这……这些元件参数需要精密测量匹配……”苏轩忍不住提醒，声音有些干涩。就算拆下来，参数漂移也是大问题。
明昭已经站起身，拿着那几颗拆下的精密电阻和电容走到她的工作台。
她没有用万用表，而是直接拿起一个自制的、用旧表头改装的简易电桥，动作飞快地接上线，旋动几个粗糙的旋钮。
表针摆动几下，她就放下了。
“误差，0.3%以内。可用。”她语气平淡地宣布结果，仿佛只是确认了今天的天气。
苏轩彻底失声了。
他眼睁睁看着明昭拿起那些刚从垃圾堆里抠出来的、带着油污的零件，用焊锡丝和焊枪，毫不犹豫地开始往她正在焊接的那块核心信号处理板上安装！
那动作流畅而自信，没有丝毫犹豫，仿佛那些零件不是废弃品，而是刚从生产线上下来的新品！
荒谬！疯狂！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强大！
苏轩看着明昭专注的侧脸，看着她沾着油污却稳定无比的手指。
看着她用一堆真正的“垃圾”，挑战着在他看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心中那股质疑和不屑，正在被一种强烈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吸引力所取代。
他迫切地想知道，她脑子里到底装着怎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