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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级警司头疼道:「你不要抓着被讹不放,被讹不被讹的法律说了算,我们不是还没做处理吗?」
「那我说个不带感情色彩的《高血压慎点,X月X日水果市场一幕》。」
这时那个市场管理说话了:「我看这段视频还是不要发在网上了,让人觉得我们水果市场乌烟瘴气的,老刘你也是咱们市场的人,你说呢?」
我说:「我也不想,但这得人家记者说了算。」
马超苒道:「我都行,看民警同志的意思。」
三级警司看着张彪道:「我再问你一遍,愿意接受调解吗?」
张彪还是一副跋扈的样子,那个市场管理拍了他一把道:「你退一步吧,视频放到网上你觉得你占理吗?」
张彪也看出来这里没一个人是站在他那边的,不禁叫道:「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姑父去,我姑父是市监局的领导!」
马超苒也失去了耐性,喝道:「把你姑父电话给我,我问问他管不管你这事儿!」
张彪一缩脖子,终究没敢再说什麽。
三级警司道:「你姑父是谁我们不管,你和王自力属于互殴。」
「互殴」俩字一出,这事儿算定性了。
张彪气咻咻道:「调解也行,姓王的得给我出医药费,你们看看我这脸!」
我踢了一下老王,老王智力上线,忽然满脸痛苦地弯下了腰:「你那一脚踹得我腰疼,我怀疑我肾萎缩了,我要去医院拍片子。」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见怪不怪见惯不惊,属于到了绿通区域了。
「你们各看各的病,医药费自理,没意见就签字吧。」
张彪看样子类似的经验也有不少,知道到这一步已经无力回天,和老王各自在调解登记表上签了字,他恶狠狠道:「你给我——」
我就希望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张彪也不傻,迎着警察的凝视闭了嘴。
「那我们能走了吗?」我问。
三级警司对那个市场管理说:「这个事到我们这一层就算结束了,你们市场方也得拿出态度来。」
市场管理道:「我们一定严肃处理,通报批评!」
协警对马超苒道:「马记者,你的视频给我们备份一份吧,我们想再看——」
三级警司道:「主要是当证据留存。」
马超苒痛快地答应了。
拿到视频后,三级警司满脸严肃地对协警说:「再看一遍,找找有没有什麽遗漏的地方。」
「嗯。」协警点头。
当我们走出调解室的时候,听到里面爆发出一阵笑声。
如果这时候推门而入,一定能看到两个警察一本正经地在工作,但是我没有,民警的工作压力大,适当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
到了派出所门口,张彪阴着脸走了,市场管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也没说什麽,巡查和商贩打架我们不是第一例,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例,所谓通报批评就是各打五十大板,我和老王无所谓。
马超苒站在太阳地上,把墨镜挂在领口,伸了一个懒腰。
「马记者,谢谢了。」我对她说。我觉得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从给墩布特写开始,人家姑娘摆明是向着我们的。
「小意思,骂老的打傻的,我都想踹那个张彪一脚。」
老王一下被这句话感动得够呛:「马记者,我请你吃个饭吧。」
我心说你可真够冒昧的,人家一个能跟着副市长一块考察的记者会随便吃你的饭?
我打岔道:「你车停哪了?」这是给两个人都找了台阶。
马超苒眼神四下扫视,喃喃道:「就是这个问题……」
「啥?」我没明白。
「我忘了把车停哪了。」
我和老王对视了一眼,这姑娘看着迷糊,实际上也一点不精明啊。
我提醒她:「你来派出所之前不是刚停的吗?」
马超苒道:「本来是想把车停到派出所的——刚才就没找见,在附近转悠了半天所以来晚了。」
我和老王又对视了一眼,能迷糊成这样的也是少见。
马超苒挥手道:「哎一会再说,先吃饭吧——」
老王没口子道:「我请我请,咱找个大饭馆。」
我拍了他一把道:「找啥大饭馆,就附近找个地方吧,说不定吃完就想起来了。」我清楚老王的尿性,因为残疾特别要面子,喜欢说场面话充场面人,他说要找大饭馆那就是准备大出血了。
马超苒认真道:「对,不去大饭馆,老刘这个话特别对,说不定一会就想起来了。」
老王还想坚持,被我瞪了一眼。
要说附近吃,我们都是小半辈子在这混的,当然有地方。
我们来的地方名字特别接地气,就叫「大婶炒菜」,位置是冷库后面的老小区里一个苍蝇馆子,平时商贩们三五人小聚基本就在这。
这时候正是饭点,馆子里坐满了人,我们三个到的时候刚好有一桌刚走,属于点儿正——这馆子一共也就五张桌子。
到了这种地方,老王的活泛劲儿来了,从凉菜到炒菜一通点,透着那麽股挥金如土的豪迈。马超苒脱掉羽绒服,露出里面的帽衫,帽衫正面印着四个大字:反省自己。
我笑道:「马记者,你这是犯啥错误了还得穿个囚服?」
马超苒默默转过身去,帽衫背面也是四个大字:指责别人。
我哈哈大笑,老王端着一盘炸河虾走过来问:「喝点不?」
马超苒道:「喝不了,我一会还找车呢。」
我去冷柜留提溜了三瓶汽水,让老王也一块落座。
马超苒虽然穿了一件非主流的帽衫,但是颜值气质在那摆着,旁人纷纷侧目,老王把汽水倒在玻璃杯里,举起来对马超苒道:「马记者,耽误了你一上午,这杯我敬你。」
马超苒拿起瓶子和他碰了一下,见我也把瓶子伸过来,顺势也和我碰了一下,她喝了口汽水,凝神沉思,像是有什麽心事。
我说:「把副市长带考察团考察的事误了,你得挨批评了吧?」我觉得她是因为这个,工作上捅了这麽大娄子,是个人都得心烦。
马超苒道:「这都是小事儿,我就纳闷了——停个车咋还能找不见了?」合着还是在愁这个。
老王道:「你认真想想你停哪了?」
你看,这就是典型的生活场景里会发生的对话。你丢了东西,马上就会有人问你丢哪了;你说你忘了想说什麽,马上就有人问你到底想说什麽。
我对老王道:「你这话就有毛病,她想不起来是因为不认真吗?」
马超苒一愣,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荷荷荷荷荷。」这个笑声,当然说不上好听,但是感染力特别强,引得别人想跟着一起笑。
然后,我的记忆就回到了我爸出院那天,我在医院大厅也听到过这麽一阵笑声……但是我没做任何表示,不想让她认为我在套磁是一方面,而且这咋说,我以前听过你?
马超苒的笑声似乎也能感染到她自己,这姑娘一挽袖子道:「不想了,认真吃饭。」
自打我有了元元以后也算吃过见过的主,这里的菜当然不能和我家私房菜比,但有股元元做不出来的烟火气,具体表现在能从辣椒炒肉里吃到鱼香肉丝里才有的萝卜丝——我们根本就没点鱼香肉丝。
老王夹起那根萝卜丝喊:「胖婶!」胖婶是这个店的老板。
胖婶手下只有一个打杂的帮着端盘子,这会忙到飞起,听老王喊她,像陀螺一样打着转来到了我们跟前。
「这是我们在小炒肉里发现的,怎麽算?」老王和胖婶很熟,就是斗咳嗽。
「不用算,送的。」胖婶扔下一句话,又转到别处去了。
马超苒:「荷荷荷荷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