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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的天色有点阴沉，好像要下雪一样。
几人加快了脚步，赶到了周家的时候，周忘灵的那只宠物猫已经睡醒，出来在院子里头活动了。
丫头看见后猛地叫了一声：“啊！怎么跑出来了？我明明把门关好了啊！”
她急急忙忙地去看门，结果门好好的，窗户却开着一个缝隙。
这是开了多久了？里面的人会不会被吹傻了？
三人进了屋子里面，就见周忘灵像是一只被烧红的青虾一样，蜷缩在床上。
小宫把药包塞给丫头，嘱咐她：“去煎药，两碗煎作一碗。”
“诶！好！”丫头匆匆地离开，只能把周忘灵交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来照顾了。
小宫斜了苏眠生一眼，只见苏眠生脸上的担忧挂都挂不住了，恨不得把周忘灵扒开看看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心疼了？”
“嗯……嗯？”苏眠生猛地恢复正常，伸手在小宫的头上弹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小机灵鬼！快给她看看。”
小宫抿着嘴偷笑了好一阵，这才给周忘灵伸出被子的手把脉。
迷糊中，周忘灵似乎听到屋子里面有很多人的声音，她强撑着想睁开眼睛，结果上下眼皮就像是黏合到了一起似的，怎么都睁不开。
气得她跟眼皮子开始较劲，最后愣是用一只手把眼皮子掰开，结果就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窗口正在关窗。
手的力量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眼皮子却在无限黏合，周忘灵就算是想再多看一下，都控制不住。
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实在是太眼熟了……
太眼熟了。
苏眠生一回头，就看见周忘灵用手撑眼皮的傻样子，明明眼睛都睁不开了，手指还要去掰扯眼皮子，固执死了。
他伸手把周忘灵的手放了下来，掖回被子里，发出轻笑声，仿佛能传到人心底似的。
“乖一点，把手放回去。”
放什么放，周忘灵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之后，反手就握住了男人的手，死都不撒开。
就算是眼睛都闭上了，也不想撒手。
小宫躲到一旁去拿针，瞧见这一幕暗自发笑，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苏眠生这么和眉顺眼地对周姑娘呢！
就像是纵容着自家的孩子一样，他笑眯眯跟直哼哼的周忘灵进行着奇怪的对话，时不时哄一句，要是换个女子，也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
丫头进门的时候手里端着药碗，看见苏眠生握着自家小姐的手时，当下就嚎啕了一声：“撒开！男女授受不亲！”
意识迷糊的周忘灵被这一声喝吓得把手缩回了被子里，再次缩成一团。苏眠生有些尴尬地退到一旁，被那小丫头还瞪了一眼。
“苏大人。”丫头把药碗放在了床前的小桌上，语气怪不得劲儿地说：“这里没您什么事儿，您还是趁早回吧。我家小姐由我来照顾就行了，您府上还有没过门的夫人要照顾，小心人家又把罪名推到我家小姐身上。”
这些日子以来，盐城里传的那些风言风语，苏眠生不是没听到过，只是他一直都把心思放在了怎么处理和文欣的关系上面，一直置之不理。
现在没想到被这丫头用这个借口一通怼，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仍旧保持着风度，应了一声是，这就转身出了门。
丫头看他走得那么干脆利索，忍不住骂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前不久还跟我们小姐山盟海誓，现在有了未过门的媳妇，转身就抛弃了我们家小姐！”
小宫感觉到一阵惊悚：“他跟周姑娘山盟海誓了？你怎么知道的？”
丫头理直气壮地说：“我猜的啊！”
小宫：“……”
这一遭病可算是把周忘灵前几年没病过的日子全都补回来了，小宫看完诊拿了出诊费就往回走，结果出门就遇到了还等在外头的苏眠生。
“苏大人，还没回去呢？”
苏眠生凑上前来，关切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喝了药，我施了针，过几天就会好。”小宫在空中哈出一团白气，笑着安慰他：“后面几天可能会有低烧的状况，不过周姑娘底子好，能熬过去。这段时间，可得细心照料着。”
他见苏眠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当即好心劝他：“你可别想着来看她了，周姑娘身边的丫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奇葩，对苏大人你抱有敌意。你别招惹她。”
苏眠生当即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嗯。”
这么折腾了大半天，等苏眠生回到苏府之后，文欣立刻迎了上来。她的情绪不大好，不过仍旧挤出一副笑脸来，关切地问道：“你这一走，也不打声招呼，厨房里都做了你的饭，好端端的浪费了。”
苏眠生从进了屋子里后，就一声不吭，身上的大氅也被伺候的丫鬟拿走了。
文欣就坐在他面前，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看得苏眠生心里不住地叹气。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可是遇着了什么麻烦？”
苏府很大，正厅里还有不少伺候的下人，文欣左右看了一眼，有些不便的样子。
苏眠生了然，他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
正厅里的下人很快就走得一干二净，只余下了他们两人。
文欣这才为难地说道：“今早上，我爹娘让人带了信儿来，说是那恶痞跟当地的县衙有勾结，上门去我家逼亲。若是交不出我来，就要抓我爹娘去坐牢！”
饶是苏眠生算计了许久，都没算到还有这一步。他略显错愕地问道：“县衙？勾结？他们为何跟你们文家过不去？好端端的，总不能平白就非要娶你吧？可是你们以前有过什么过节？”
按照苏眠生的意思，这其中必定有内幕，而问题的关键可能就在于索螟骨提及的隐情。
文欣犹豫了片刻，的确是说了实话，只不过实话并没有说完而已。
“其实你考科举没有高中的那一年，我爹就打算把我嫁给城里的一个富商的儿子。但是那家富商因为做生意走道惹上了恶痞的势力，恶痞听说我们要成婚，就搅黄了两家的婚事，后来……富商的儿子意外死去，那恶痞便来纠缠我们家，非要纳我做妾。爹娘也是没办法，才想到了你。”
说的倒是合情合理，可苏眠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你希望我做什么？”
迎着苏眠生澄澈的目光，文欣略带羞涩地道：“爹娘信上说……希望咱们两个早日完婚，然后带着户籍证明回老家一趟，好让那个恶痞死心。”
来了，在这儿等他着呢！
苏眠生抿着嘴，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看得文欣直心虚，别扭着问他：“生哥，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啊？”
她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当即明白了什么似的，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爹娘没有遵守当年跟你的约定，不太好啊？”
文家当时在县城里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援助苏眠生读出书来考科举，压根不是什么难事。文老爷虽然当时看中苏眠生这个人了，但是他并没有高中，他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再跟着一个读书人受苦吧？
这点也在情理之中，可以理解。
苏眠生一直记着文家的这个情分，还想着什么时候报恩呢，结果对方就把女儿给送过来了。
——这不是闹事么！
他眼看着就能跟心仪的姑娘在一块儿了，结果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这还怎么继续下去？
苏眠生当然心存怨怼。
“是不太好。”
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文欣脸色一变，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生、生哥？”
他怎么能这么说呢！当年如果不是文家一直供他读书，现在哪儿会轮得到他苏眠生来做盐城的这个州府？！他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可文欣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是她真的用当年的恩情来要挟苏眠生跟她成婚，只会适得其反。
“你当初……”
就在文欣措好辞一开口，苏眠生比了个停的手势，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对她说：“你不用担心，文家的事，我会让人去处理的。等过完年，我带你回一趟老家。”
“可婚事……”
“府衙里事忙，我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先不谈这些吧。终生大事，不能马虎。”
苏眠生说的句句在理，可不知道为什么，文欣总觉得哪里不对。
初七那天，盐城下起了簌簌大雪，近码头的海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远远看去，像是盐城和海面融成了一色。
周忘灵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半开的窗外飘着白茫茫的雪，她愣怔了好久，等丫头端了药过来的时候，才弱弱地问了一句：“下雪了？”
嘴里的苦味还没彻底散去，屋子里就又被一股苦涩的味道弥漫着，周忘灵皱了皱眉，有点想作呕。
丫头听见她着一声，惊喜地把药碗放在了桌上，拉了一只凳子坐过来，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总算是不烧了，小姐，你是想要吓死我！”
周忘灵瞧这丫头一惊一乍的，不免有些好笑地挠了挠她的下巴，“我好好的，吓你做什么？”
她的模样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丫头见她有了点精神，也就放心了。
“丫头，我病了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人来看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