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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黄巾起义的纲领口号,究竟该喊什么?(第1/2页)
十二月的齐鲁大地,寒风割面如刀。平原尽白,泽水封而未冻。在一处土地祠庙中,在凶恶神像的注目下,大野泽彭鲿跪倒在大贤良师张角面前,恭敬拜道。
“黄天在上!大野泽黄巾彭鲿,拜见大贤良师!鲿躲避在大野水泽里,见到官府和世道的不平,深恨不已!今日,鲿愿投大贤良师麾下,为太平道门徒。只求一道符水,明一条天理,来反了这个贪如狼的官府!”
“嗯!入我太平道,戴上黄巾,就不为自身的富贵,只为黄天正道,只为天下黔首不受欺。若负初心,便是为邪,魂魄不存!你可愿饮此符水,誓血不回?”
“鲿愿以魂魄起誓!誓血不回!”
说着,彭鲿便咬破手指,滴血入符水中,然后一饮而尽,把手中的陶碗重重一摔。
“若违今日誓言,就如此碗!”
“很好!彭鲿,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太平道大野泽的方主了!…”
大贤良师神色肃穆,满意点头。他亲手为彭鲿戴上黄巾,又在额头上画了个符点,交给对方一张象征身份的“方主符”。
彭鲿接过符纸,脸上露出喜色。他用力叩首,应诺道。
“诺!谢大贤良师!”
极为严肃、涉及神灵魂魄的入道仪式完成,彭鲿就此入了伙,也成为了太平道北上队伍中的一员。而众人踏着风雪北上,又回到了大野泽畔。只见芦苇低伏,覆雪如绒。远方泰山的余脉失去了颜色,唯有天边的黄日,带着铜锈般的冷光洒落。
“大野泽,地利。到泰山山区…”
大贤良师张角伫立在大野泽畔,亲眼看到了彭鲿手下的“渔民”与快船。他审视着这片大野泽的湖沼地形,脑海中回忆着小弟子张承负的起义战略,判断着这种地形,对于官军骑兵与甲胄的真切削弱。许久之后,他才吐出一口长气,对张承负点头道。
“承负,等接下来的渠帅聚会…你可以代表我,把你的想法好好讲出来!这些青兖的黄巾渠帅,都是可靠的,远比豫州的可靠…”
“啊?是!老师!”
简短的对话,在大野泽畔戛然而止。众人没有上船,而是牵着马,沿着大野泽的东岸北上。此时的大野泽东岸,河道远比西岸要少。而行到一半处,进入山阳郡,众人就在泽边见到一处古朴苍凉的祠庙,有许多渔民乡民供奉香火。
“大贤良师!这是我大野泽的蚩尤祠庙!传说是埋着蚩尤的肩髀,藏着这古巫大神的魂魄!…”
“哈哈!我们大野泽水贼,一向和官府对着干,也从不去拜什么官祠。就拜一拜蚩尤祠,寻个庇佑!嗯,我们也在这祠庙里立了黄天像,拜黄天,黄天能救人!…”
闻言,大贤良师点点头,带着众弟子进入祠庙内。张承负仰头看去,一眼就看到头戴牛角、手拿斧头的蚩尤雕像。而旁边的另一侧,则是头戴冠冕、手拿长剑的黄帝雕像。不错,太平道黄天信仰的起源,正是中央黄帝。
这一处大野泽东岸的祠庙,竟然把蚩尤与黄帝,这一对你死我活的先祖,同时供奉在了一起!
大野泽周围的乡民们,同时给这两位神灵点上松枝祷告。他们一边祷告“凶神”蚩尤,希望官府的税吏千万不要来收税,或者收的尽量少些。另一边,则祷告“善神”黄帝,希望太平道的符师们,前来施加符水,治病救人。
而看到突然出现的太平道队伍,乡民们先是惊讶,接着很是欣喜。他们拿着各种渔获与水蔬,连续送上来致谢…
“啊!黄天庇佑,真是黄卷符师来了!”
“符师,这是我新捞的鲿鱼!”
“鲿鱼太小了,拿我这条鲤鱼!”
“我这还有晒干的莲藕和菱角…”
这一番变化的场景,落入张承负眼中,让他觉得对比强烈之余,又感受到了黔首小民的民心。
“黔首小民想要的,不过是少交赋税杂役,少受官府逼害,不受疫病灾害,能够吃饱饭活下去!但凡是能有一点活路,他们都会默默忍耐下去。而当他们无论如何,都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如黄河般轰然爆发!…”
“这就是大势与民心!若不借着这种天灾的大势起兵,让黔首小民们打破对官府与世家的顺从,喊出真正建设性的纲领口号!…否则,一旦等饥寒的小民们饿死殆尽,世家与豪族扩张吞并,人地矛盾缓解…最后活下来的人,不过变成世家豪强的佃户来苟活,又如何能再有,拿起武器来反抗到底的决心?”
“时势所在,就像海潮涌来!大潮之前,根本不容退缩,必须向前!…否则,往后一退,就彻底失去了大势与民心。老师确定甲子年起事,哪怕身死也不避,却比我要看的透彻了!…”
“而我太平道,究竟要在举事的时候,喊出什么样的纲领口号,才能顺应最广大而迫切的民心呢?”
张承负垂目思索,回忆起许多许多,渐渐有了符合世道的想法。旁边的大贤良师张角,则安抚了百姓后,又耐心等这个小弟子回过神,才在这奇特的祠庙中,开口对众人讲道。
“《归藏·启筮》中言,‘蚩尤出自羊水,八肱、八趾、疏首,登九淖以伐空桑,黄帝杀之于青丘’…这里的‘青丘’,就在泗水上源,在豫鲁交接一带,或许就是菏泽。”
“而后,‘四冢磔蚩尤’,蚩尤埋骨四处。这一处巨野县,埋的就是蚩尤的肩髀。儒士们常以黄帝为‘仁德圣主’,以蚩尤为‘残暴叛逆’…但在我道门中,却视黄帝为‘善神德主’,蚩尤为‘凶神兵主’。前者‘道法自然’,视为阳,为吉。后者‘以力逆天’,视为阴,为凶…”
“两者相合,阴阳流转,吉凶祸福,合而为太极,却并非固定的正邪!就像这汉室,高祖提剑反秦时,是大吉的善,是黄帝的仁德。到了眼下的皇帝,却已经变成了大凶的恶,是蚩尤的暴虐…而后再有举义反汉,就又是以黄帝代蚩尤!以大吉代大凶…”
“世事流转,盛衰兴变,都随着天数与时势的变化。阳极而为阴,阴极而变阳,这就是天下的道!所以,这世道从不会有世代不易的王朝,也绝不会有始终仁德的圣主,唯有数百年一次的五德交替,一变再变而已!”
“而在老阴极凶时举义,开创少阳生吉的变化,就是我等所为,在天道中对应的道理啊!…”
大贤良师张角神色幽幽,站在蚩尤与黄帝的雕像前,注视着恭敬聆听的弟子门徒。他此刻讲道,说出的“造反理论”,却远比张承负的想法,更契合于这个时代,契合于众人的想法。就连刚刚入太平道的彭鲿,都满是赞同的恍然大悟。
“啊!黄帝斩蚩尤,天数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眼下的官府就是蚩尤,要我们去斩他…不愧是大贤良师,说的真好!…”
张承负仔细倾听着,也在继承着“太平道的法统”。直到大贤良师讲完,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着道。
“走吧!继续赶路!”
“诺!”
众人继续向北,沿途也见了山阳郡的村落。有大泽提供水源,今年的旱灾,对大野泽沿岸百姓耕种的影响,远没有其他地方那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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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样是靠近水源,瘟疫的传播极快,这一带的黔首百姓们,都深受连年疫病的折磨。五年三次大疫,每家每户都有病死的老弱丁壮,乃至于举户灭门。
而当疫病大肆传播时,太平道符师们不畏瘟疫,前来施符施药救人,就此逐渐建立了此地太平道的民心基础。
太平道的信仰,能在兖州大地广泛传播,归根结底,还是凭借了救命治人的“黄天善道”!而绝非是靠什么杀人,什么像水贼那样截杀税吏…
“治病救人,才是黄天善道…”
张承负一边行途考察,一边深思不语。救病治人,是黔首的民心基础。黄天信仰,是聚众的组织形式。
黔首小民从不愚笨,知道谁是对他们好的人。而太平道要传播开来,“救人”的核心理念,是必须要放在首位的!这也必须是政治纲领与口号中的首位!
“所以,起事的口号应该是…太平救人,黄天救世!人人有田种,人人能吃饱!打破世家分田地,打破官府不纳粮!…”
“在我们黄巾起义的最初阶段,这三句纲领口号,就契合着黔首百姓的所求,也契合着这个东汉末年的世道!若是这些口号能够喊出来,必然足够振聋发聩,足以鼓动万千黔首,足以震动整个汉室的天下!”
“可这样激进的起义口号,太平道各地三十六方的方主渠帅们,又能否认同?那些出身不同的方主们,加入我太平道,都抱着各种各样的冀求。他们的理念,恐怕和冀州道场的本部并不相同!”
“甚至,就连我那几位出身士族的师兄们,也没法真心喊出这样的口号来!老师总是在最大程度的,试图弥合所有人…但谁主谁次,由谁作为骨干领导,由谁作为辅助服从,真正走什么样的道?…这才是我黄巾起义的关键,必须时刻明确清楚!…”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进入东平国,抵达东平陆的天齐庙前,张承负又寻到机会,与师父大贤良师长谈了一次。而这一次,听到张承负说出的纲领口号,大贤良师张角默然许久,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半晌后,他才深深长叹,轻声道。
“承负,为师知晓你要走的道,也真心希望,看到你能走通的那一日!毕竟,为师从未见过…”
“但接下来,在青兖渠帅的聚会中,你最多最多,只能说前两句:‘太平救人,黄天救世。人人有田种,人人能吃饱!’。至于最后一句若是说出,就会成为整个大汉天下,朝廷与世家最醒目的敌人!…”
“其实,你最好能把讲述的重点,放在你所提出的‘大野泽-泰山山区’的经营想法上。来告诉青兖渠帅们,如何借助地利,去与必然抵达的官军周旋厮杀!…”
“而等到了豫州,在豫荆渠帅的聚会里,你就只能说一句:‘太平救人,黄天救世!’那些豫州与荆州的渠帅背后,世家大族的影子,可太多太重了。若是说的多了,你怕是提前为人所注意。豫州是世家大族的根本之地,连宦族都没法占据优势。若是你在那里,与世家大族撕破脸…为师担心,你会走不出豫州!”
说到这,大贤良师伸出手,在张承负的额头上,为他画了一个祝祷护身的“老君符”。然后,他才眼神深邃,沉声道。
“承负!黄天在上,清气在心,求道者先要存身,才能求道!就像我反复对你说过的那句话,‘且藏器于身,待天时而动。抱朴守拙,才能行稳致远’…”
“‘打破世家、均分田地’的口号,等到起事后,你可以去小心的去做,但绝不能,这么早的开口喊出来!求道的时机还不成熟,你不能变成汉室天下的首要目标…”
“若是有朝一日,为师身死,你两位师叔身死,皇帝也死了,世家与宦族互相厮杀…而你又能在并州之地,立下根基,封太行八陉,闭塞以自守…那是才是你的时机,来真正喊出这样震惊天下的口号!”
“老师!…”
提到自己的身死,大贤良师张角依然神色平静,反而是张承负有些激动起来。然而,一只粗糙的大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止住了他急切的话。师父张角的话,就又一次平静传来。
“承负,我们很急,因为我们没有时间了。但你不能急!一急就容易出错…你的时间还长,你培养的童子们,时间也还长…”
“记住为师的话,你的时间还长。一定要先固根本,再开花结果!…”
“走吧!不要再说了。去天齐庙!你的二师叔,已经派人来接我们了…”
风中无言,唯雪打芦叶,松柏轻晃,簌簌作响。众人遇到了张宝前来接应的弟子,又一次踏上行途。而在半日的行途后,日暮之下,一座祭祀东岳帝君的天齐庙,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哈哈!兄长!你终于到了!”
听到消息,一名太平道人从庙中走出,爽朗的朗声大笑,声音清晰如鼓。他身披土黄大袍,袍上绣地文符印,腰间悬铜铃、法印与木剑,快步走向张角。
而张承负抬起头,细看对方的样貌,却见面黑有光、眉浓眼沉、口方鼻直,正是精擅医术、传道与组织教团的二师叔,天医张宝。
“嗯!仲弟,我到了!”
“好!快些进来吧,兖、青两州的渠帅们都到齐了…咦?兄长,你这次带的,是最小的两个弟子?”
“嗯。来!承负,道奴,向你们二师叔行礼!”
“诺,拜见二师叔!”
“不错,不错!一个个气宇轩昂,眼神有力…咦?”
二师叔张宝看了片刻,笑着道。
“这神态感觉,与上次见面不一样了。似乎还带着杀气…是不久前刚见了血?…”
“...”
闻言,张承负与高道奴相互对视,眼中都有些惊异。而他们这样的动作,落在张宝眼中,自然就等同于回答。张宝眉头一扬,看向兄长张角,疑惑道。
“兄长,这两个弟子还小…你派他们,去杀了谁?”
“…”
大贤良师张角默了数息,才答道。
“魏郡审氏,有位叫审配的法曹掾,要去洛阳告我。承负与道奴,就把他半路截杀了,应对的很果断,也不算错。”
“...”
听到这话,二师叔张宝浓眉一抖,完全听懂了发生的事。他仔细看了这两个兄长的弟子,好一会后才问。
“谁拿的决断?”
“是承负。他看起来小,其实有天授的智慧与勇武。”
大贤良师张角捋了捋短髯,看着仲弟张宝,意味深长的道。
“这一次渠帅聚会…我不会说太多。但我希望承负能多说一些。他说的,也会是我的想法。”
“这?当真?”
“当真不虚。”
张宝若有所思,看着兄长肯定的眼神。片刻后,他点了点头,爽快应道。
“好!”
“来吧!既然人到齐了,就由兄长你来领头,先祭祀东岳帝君!这一场重要的聚会前,总得让大伙都以魂魄郑重起誓,才能商议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