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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
薛妃正伺候太子洗脚,张节进来禀报,
“太子,三殿下来了。”
朱标点点头,
“让他来吧。晚膳的时候就看他似乎有话说。”
薛妃给他擦擦脚出去了。
朱允?进来请安。
朱标笑道,
“有事快说。”
朱允?看他已经退了左右,便直接说道,
“去年旗手卫火器营的千户,徐永盛被免职。这个案子能否重启调查?”
朱标反问道:
“你发现新的证据了?”
朱允?摇摇头,
“总要试试的。孩儿看了卷宗,感觉他是被冤枉的,那两个证人有很大的问题。徐永盛杀妻也存在疑点。”
朱标陷入了沉吟。
现在父皇就组建了一个火枪营,就是府军卫的火枪营,蓝玉正在用。
这个营上下肯定都是蓝玉的人,
这等于?儿控制了这个火枪营。
但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父皇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火枪营是目前武器最强悍的军队了,父皇掺沙子是必然的。
过了很长一会儿,朱标才说道:
“那就咱来传令刑部,让他们重新调查。”
“谢父王!”朱允?有些惊喜,
本以为要多费口舌的,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
朱标摆摆手,
“回去吧,早点安歇。”
朱允?却坐着没动,
“父王,这个案子,都是谁在背后发力?”
朱标犹豫了一下,本来不想和孩子多说什么,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体,他又改变了主意,
“魏国公徐辉祖,开始想为徐永盛开脱,但是没有成功,他就彻底放弃了,和徐永盛做了切割。”
“现在的千户高云涛,和曹国公李景隆走的近。”
“案发后不少人都想插手的,甚至凉国公都动了心思,但是没有成功。”
“还有其他一些王公大臣,不过你不用在意这些。”
“关键是翻案的证据必须扎实,能推翻案子。”
朱允?点点头,
“父王,孩儿会尽力的。”
其实他也没有必成的把握。但是总要去做。
朱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儿,你一定要记住,这个案子万万不要插手,至少不能让人知道你插手了。”
“父王,为什么?”朱允?很意外,
莫非案子背后的力量很大,让太子也忌惮吗?
朱标苦笑道,
“你皇爷爷总共就打算组建两个火枪营,府军卫你舅姥爷正在用,你还想插手另一个?”
“让你皇爷爷睡个安稳觉吧。”
朱允?恍然大悟,恭敬地回道,
“父王,孩儿记住了。”
太子唯恐他不明白,说的很直白,甚至有点大逆不道了。
“为父明天上午就下令刑部。”朱标说道。
他也知道翻案有难度,但是总要努力一把。
如果成了,儿子就能控制一股力量。
即便不能翻案也没什么,自己时日不多了,也不在乎大臣的嘲笑。
朱标又叮嘱道:
“这个案子,不要在意哪股势力掺合进来了。”
“有了好处,他们一头扎进来是很正常的。遇到类似的情况,作为上位者只能控制度,却不能去杜绝,也无法杜绝。”
“利’也是管理臣子的利器。
朱允?起身,深深一揖:
“谢父王教诲!”
这是在指点他御下之道,朱允通欣然接受。
~
朱允通看太子十分疲倦,就躬身告退。
朱标提醒道,
“明日记得给马庆南送行。
朱允?笑了,
“明天马知府确定要走吗?”
马庆南七天前就该出发了,结果这家伙一拖再拖,行程延了几次了。
朱标点点头,
“这次确定。之前也不是他拖延的,是咱有事延误了他的行程。”
朱允通告退了,出了寝殿,向宫外走去。
他察觉,太子这次生病之后,说话没有过去那么多弯弯绕绕了,直接了很多。
他自然明白其中原委,不由地对空长叹,缓缓走入夜色,丝毫没有问题解决后的开心。
第二日清晨。
晨曦微露。
朱允?进了咸阳宫,给太子请安,
朱允?在一旁伺候太子用早膳。
“父王,孩儿今天想请假一天。”
“嗯,去吧。”朱标没有问什么原委,只是叮嘱道,
“注意安全,不要乱跑。”
父子两个似乎没说什么,但是也什么都说了。
朱允?在一旁有些嫉妒,自己请假就没这么容易。
前几天黄子澄回京了,自己请假想去看看黄先生,父王都没有批准。
朱允通问候了太子的身体状况,然后就告退了。
“三弟,你不用早膳吗?”
朱允?摆摆手,笑道,
“二哥,你用吧,咱在路上随便吃两口就行了。
朱标笑了,
“炫儿,别理会他。这小子会吃着呢,饿不着。”
朱允?看着老三远去的背影,目光里充满羡慕,有钱大佬出去大吃美食去了。
他再看看面前的饭菜,一碟子炙鹿肉,一碗小米粥,一笼包子,
刚才吃的津津有味,现在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同样是皇孙,差距还是有的啊。
朱标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忍不住笑了,
“那也给你一天假,好好歇一天。”
朱允?喜笑颜开,
“谢父王!孩儿也想出宫一趟。”
朱标沉吟了一下,他可不想兄弟俩撞在一起,
“那你用过午膳出去吧。上午练一篇大字给咱看看。”
朱允?爽快地答应了,三口两口用了早膳,然后起身告退了。
罕见地没有伺候父王用药。
~
朱允通出了东华门,带着蓝九和直奔戈江茶楼。
已经一段时间没来了,这次换换口味。
他已经考虑过,府军卫的火枪营大家都知道有蓝玉的烙印,反而不好控制。
老朱只要换了主官,就有失控的危险。
在权力和性命的双重威胁下,将士很容易倒向老朱那边。
但是自己可以悄悄地解决徐永盛的案子,帮他翻了案子,太子必定将他官复原职。
羽林左卫防守一部分宫门,其中就包括午门、东华门,还管理一部分城墙,能暗暗地控制羽林左卫的火枪营也足够了。
至于府军卫的火枪营,如果真到刀兵相对的那一天,能对空放枪,就算自己赢了。
希望这一天不用到来。
现在问题就是如何翻案。
突破口就是那两个证人。
戈江茶楼,朱允通去了雅间,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小吃。
吃了一半,老钱就赶过来了。
两人互相交换了消息。
老钱又补充了一些消息,
“殿下,属下命人又详细地查了,那两个证人的证词十分可疑。”
“那一片的街坊都对徐永盛两口子赞不绝口,男人宽厚有礼,女的性格温和,两人知书达礼。之前没人听说女人有了外遇,都为她鸣不平。”
朱允?点点头,说了太子的决定。
当老钱得知,太子会下令重审这个案子的时候,也唏?不已,
“殿下,太子这是给您留个后手呢。
朱允?也叹了一口气,
“是啊!”
老钱犹豫道,
“殿下,太子的身体......”
他没有再说下去,这个话题太敏感了。
即便这里没人能偷听,他依然没有说的太直白。
“时日无多。”朱允?十分伤感,太子如果长寿,必定是个宽厚的君王。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这也是大明的一个劫数。
等平复了心情,朱允?才问道,
“你说,徐永盛还有个小舅子?”
这位“小舅子”有很强的为姐姐翻案的动机,也许能借力一把。
“是的,殿下,叫蓝书翰,现在应天府的府学里读书。”
“还是个书生啊………………”朱允?有些失望,
这种年轻人,一般都是满腔热血,眼神清澈,透着愚蠢。
老钱却解释道,
“殿下,蓝书翰品学兼优,是府学的康生,人缘也很好。”
???
朱允通有些迷糊,这和翻案子有什么关系?
“老钱,你查他干什么?”
“殿下,蓝书翰不用查,他和志峰是同窗好友。”
朱允?恍然大悟。
老钱上次灭了造假鹿肉敲诈他的团伙,顺便救了一个书生,
这个书生父母被坏人所害,族人又弱,就被老钱收入螟蛉之子,现在叫“钱志峰”。
经过老钱的金钱铺路,钱志峰现在府学读书。
老钱说他读书很刻苦,成绩很优秀,是个读书种子。
朱允?曾经观察过,相貌堂堂,是个机灵的年轻人。
~
老钱解释道,
“殿下,属下的意思,是让志峰找个机会鼓动蓝书翰,去给他的姐姐洗清冤屈。”
朱允?摇摇头,
“他去年肯定也努力了,但是没有成功。”
朱允?端着茶杯陷入沉思,
“老钱,证人轻易不会翻供的。即便是用刑,让他们翻供了,也会有人让他们再翻回来了,甚至杀人灭口。”
这也正是案子的难点。
不然,去年就该破案了,不会带着疑点结案的。
“殿下,属下也是如此担忧。
“老钱,你说,有没有办法让证人自己开口呢?”
“殿下,这个......”老钱有些犹豫,“这个有难度,还不如大刑伺候呢。”
搜集情报是他的长项,论破案就是他的短板了。
朱允?却眼睛亮了,有了主意,
“老钱,第一步,先让他们成为惊弓之鸟。”
“殿下,那,那之后呢?”老钱百思不解。
朱允?笑道:
“然后?然后就等着,看他们怎么办。”
“当年如果有人指使他们做伪证,那这个幕后黑手肯定还会跳出来的。”
“杀人灭口肯定不敢,牛小飞他们必定留了保命的招数,不然不会活到今天。”
“盯紧这两个货!看谁来找他们!”
“也就这两三天,他们不会拖延的,也不敢拖延!”
太子突然下令,肯定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心中恐慌之下,必然有所行动。
老钱拱手领命。
说了案子,朱允?顺口问道,
“庄松德你安置了吗?”
“殿下,您在栖霞不是有煤矿吗?属下在那给他找个了矿洞,正准备送过去。”
“给他安排几个机灵的孩子当徒弟。”
“属下遵令!”
朱允?仔细想了想,放那边没问题,那还让之前的盛传宁带人护卫好了。
但是这样就不适合老钱出面了。
免得被煤矿、炼钢作坊的人看出端倪。
“你把选的地址留下,本王派人送去,这事你别再插手了。”
和老钱说了事,朱允通回了别院消磨了一上午的时光。
先派人送走了庄松德,又处理了一些文书,和许小棠闲聊。
临近中午,他带着蓝九和去了江边。
顺着燕子矶一路向前,越过了阎秉德印书坊,又前行了一千多步,才看到一个小小的码头。
码头边,站着一个穿着象牙色棉布长袍的胖子,
江风猛烈,胖子岿然不动。
朱允通远远地看笑了,马庆南的袍子如果是青灰色,那就一块大石头。
马庆南听到马蹄声,快步“滚”了上来,拱手施礼,
“属下松江知府马庆南拜见殿下!”
朱允?跳下马,
“马知府,怎么找了这么偏的码头?”
马庆南笑道,
“殿下,这是属下自家的码头。”
他伸出胖手一划拉,
“殿下,这一片地,都是属下家里的。”
朱允?顺着他的手看了一圈,好家伙,竟然和印书坊接壤了。
没想到马庆南还是个有钱人,过去见了几次,他穿着都很朴素。
“你家,是云贵那一带的?”
马庆南看出了他的惊讶,坦然道:
“殿下有所不知,属下在当地有两口盐井,已经传四代人了。”
四代人,那是从元朝就有了。
这岂止是有钱人,大明如果有富豪榜,马家必然榜上有名。
这个时代,盐巴可是硬通货。
蓝九和送来一个箱子。
朱允?接过,递给了马庆南,
“这是父王给你的礼物,一柄短枪。”
马庆南双手接过,躬身施礼,“微臣谢太子赏赐!”
“平身!”朱允?摆摆手,示意蓝九和他们退后。
他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马庆南的随从都远远地站着,看来是有话要说。
马庆南放下箱子,直接问道,
“殿下,这样的短枪,还能给下官一些吗?”
“需要多少?”
“殿下,下官需要五十把!”
嘶!
你要这么多枪干什么?
“殿下,太子手书了谕令,允许下官拥有五十把,这在詹事府的档案上可查的。”
朱允?笑了,
“那你早说吧,吓我一跳。”
不过,他在心中还是惊叹太子的手笔。
老朱的一个两个火枪营最多七百杆火枪,太子给一个知府就是五十把短枪。
松江府临近大海,太子肯定是用的倭寇之患的借口。
“马知府,这个可以有。”朱允通爽快地答应了,“不过生产需要时间。”
既然太子同意了,那必须给,马庆南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那下官多谢殿下赏赐了。”
“一个月后,本王派人给你送去松江。”
“殿下,送来这个码头吧,下官自有人手运送。”
“好!”
马庆南招来一个中年汉子,介绍给了朱允?,
“殿下,这人就是管理这个码头的管事,有事交代给他就行。”
管事上前叩拜,
听口音,是西南那一片的。
午时到了,马庆南该登船了。
他最后给朱允通一个长揖,
“殿下,有事需要下官做的,尽管吩咐。”
朱允通郑重地回了一个礼,
“一路顺风!”
看着船只扯起船帆,顺流而下,渐渐消失在苍茫的天际。
朱允?大概能猜测出太子的打算,
太子将马庆南放在松江府,是为了避开他去世后詹事府的动荡。
并且可以照顾自己在上海县的码头,
甚至给自己留下一个事不可为,即远避海上的通道。
朱允?看看蓝九和他们,
“你们也配了短枪吧,一人两把!”
自己“发明”的枪,不能自己的护卫反而没有。
一共才十九个人,应该不会引起什么问题。
等晚上见了太子,和他报备一下。
蓝九和他们齐声欢呼,早就眼馋的不行了。
朱允?才上了战马返城。
骄阳炽热。
朱允?催马狂奔。
太子重审的谕令已经下了,京城有些坐不住了吧?
乾清宫。
大朝会已经散了,朱元璋看着抄送来的太子谕令。
太子下令刑部,重审徐永盛杀人案。
他有些疑惑不解,太子正在养病,怎么突然关注这个案子?
难道有了新的证据?
老朱想不明白,太子之前也没有和他通气。
放下谕令,他摇了摇头,这个案子确实有一些疑点,随太子去吧。
“云奇,传蒋琳。”
既然太子关注,那就让锦衣卫也下点功夫,早日将案子解决了,
太子身体不好,少让他操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