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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张白鱼的心情,此时大约也与程凤十分相似。
都是一样,在出兵之前豪言壮语犹在耳边,却又被层出不绝的意外事件搞得手忙脚乱,以至于到了此时,张白鱼已经抵达了距离彭城不过四十里的吕梁镇,听闻到金军竟然毫不犹豫的选择急速撤退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张白鱼想过金军可能会撤退,毕竟现在的徐州处于被三面包夹的状态,再将一支正军放在这里,属实是有些羊入虎口的模样。
再说了,纥石烈良弼都逃了,你一个节度使总管,吃饱了撑得给金国尽忠?
但张白鱼绝对想不到,金军竟然逃得如此决绝,拼着军队离散,马骡尽丧,也要逃跑。
莫非历经了数次大战,自己的名声也能止小儿夜啼了吗?
张白鱼心思纷乱,胡思乱想了片刻之后,方才对副将梁磐说道:“梁三哥,速速去请梁先生。”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梁肃骑着一头骡子,有些气喘吁吁之态,他抵达的时候,前来报信的李仲卿已经快要将军情说完。
但以他的聪慧,很快就将军情思明白,并且立即想出了三个主意:“张四郎,我现在有上中下三个谋划......”
张白鱼勒着马缰绳说道:“梁先生,直接说上策即可,我是不怕艰难险阻的!”
作为看过演义话本,也参与过数场大战的总管级大将,张白鱼自然知道谋士的上中下三策都是什么意思。
上策风险高,收益大;下策风险低,收益小。
也因此,除非到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的生死攸关时刻,否则政治领袖不会冒险选择上策的,当然,也不会选择下策,反而会选择最为稳妥的中策。
在落袋为安的前提下,达到政治利益最大化。
刘淮不追着纥石烈良弼顺势攻入河北,就是这般理由。
因为作为政治领袖,刘淮要做的不仅仅是获得军事上的胜利,更是要为整个山东所有人负责,不可能脑袋一热,为了所谓的统一大业,就将山东千千万万人的未来抛洒出去。
但张白鱼只是个将领罢了,他才不管这些。
乃公就是要一口吃个撑!至于风险,我是在战场上厮杀,不是经营政治派系,哪里没有风险?哪里的风险又会小?
梁肃见状,也不犹豫:“张总管直接带领飞虎军,一路跟着武捷军追杀,他们战马多,飞虎军的战马也不少!不信追不上他们!”
“武捷军若是能保持阵型,回身作战,那张总管就与他们周旋一二。若是难以维持,军心散乱,那就全军扑上去!”
“飞虎军有两千人,张总管能有一千斩获,就足以成此战大功了!”
张白鱼连连点头。
梁肃继续说最重要的后续兵马安排:“张四郎,你与我共同署名,我会以靖难大军节度府军师将军的名义发文,让辛五郎率领北边能赶来的所有骑兵为飞虎军后继,我算了一下,大约能有一千骑正经骑兵,骑着马骡的步卒也
能有两千多。
再予我五百东平军,我将要入驻徐州,居中调遣徐州民力,来为大军后继!”
梁肃的计划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却也困难,这就是个大军层层前进,牵扯住武捷军撤退步伐再行决战的添油战术。
武捷军由于抛弃了所有的辎重,行军速度很快,但是军心士气不可能不受到影响。而且急速行军之下,军纪也很难保持。
这毕竟不是金国开国之时了,打仗争取的是存量,而不是增量。
金军的劣势自然就是汉军的优势。
困难之处在于汉军各部之间得配合默契,不止不能出现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主观畏战,甚至不能有诸如‘大军失期”等客观上的问题。
前锋、中军、辎重,无论哪一点出现差错,都有可能会被金军打个反击战,由胜转败。
然而战争是个混沌模型,尤其是成千上万人拼上生死之时,哪里能事事完备呢?
“走一步算一步吧。”张白鱼只是稍稍犹豫,就下定了决心:“天下事哪里有什么万全之备?!“
“李叔。”张白鱼对李俊说道:“你护送梁先生去徐州,一路上听从梁先生的军令。但我还有军令予你,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梁先生。”
李俊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忧的说道:“四郎君,若是我不在,谁来统领东平军,为郎君后继?”
张白鱼继续下令:“梁磐,你来统领步卒!”
梁磐从张白鱼在刘淮身边为亲卫的时候,就是他的副将,此时也算是水涨船高。
“梁先生,我还有一间,若是金贼一路只想跑,那最多能追到什么地方?”
梁肃的脑中浮现出舆图,思片刻后说道:“我不知道武捷军的目的地是哪里,但是按照行进的方向来看,终究会依次渡过雎水、汴水与涣水三条河。”
“一定要追过雎水,却要渡过汴水时要小心谨慎,万万不可能渡过换水,到了彼处,后续兵马就很难作接应了。”
雎水、汴水、涣水三条河流皆是淮河的支流,皆是从西北向东南的流向。
其中雎水距离徐州不过百里,若不渡过雎水,那追击也毫无意义。
而汴水的情况就有些复杂了,因为黄河泛滥的原因,原本汴水河道被黄河所侵染,随后又在归德府左近决口,从芒砀山附近汇入夺了泗水河道的黄河主流。
这也就导致了归德府以南的汴水水流减少,渡过汴水也变得相对简单。
所以梁肃方才说汴水可以渡,因为还是有些退路的。
可渡过汴水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因为其上还有一处重镇:符离。
就是历史上隆兴北伐李显忠折戟沉沙之地。
只要武捷军在此留下一千多正经兵马,那么强渡汴河的汉军就有被断后路的风险。
如果说渡汴水只是有一定危险性的话,那么涣水就完全不能渡过了。
首先,此地距离徐州的直线距离已经有二百多里,后续兵马很难立即支援过来。
其次,涣水可没有断流,可以直通汴梁,到时候完颜亮让一支兵马顺流而下,截断汉军退路,无论渡河多少人,都死定了。
最后,现在谁也说不清武捷军目标在何方,如果他们沿着涣水一路回到汴梁,那更是追都没办法追的。
张白鱼闻言重重点头,随后对着飞虎军统制官管崇彦说道:“管七郎,你刚刚听清楚了,我要带着飞虎军深入险境,你还有其余说法吗?”
管崇彦板着脸说道:“既是为大郎君打天下,那么飞虎军自然死不旋踵!”
在场的基本上都是只认刘淮,不认其他的无法无天之辈,所以这话倒也没有引起巨大反响,梁肃反而出言,再次加了一把火。
“管七郎,若是能将武捷军留下来,那么金国汴梁以南,皆可让大郎君予取予求,此乃帝王之基!”
管崇彦闻言更加振奋起来。
梁肃这也算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如果陆游在这里,他就会说,如果将武捷军歼灭,宋国只要北伐,空虚的河南地就会唾手可得!
但不管如何了,张白鱼在确立了行进方向后,同样抛弃了辎重,带着两千飞虎军脱离了大队兵马,转头向南杀去。
东平军的步卒同样兵分两路,大队护着辎重大车,紧跟着飞虎军加速行军。
梁肃则是带着五百东平军,打起了旗帜,穿好了盔甲,做出一副英雄好汉的姿态,向着彭城而去。
一路上,梁肃莫名的有些兴奋与紧张起来。
在他看来,山东之地就是个大漏斗,四面漏风,连个关口都没有,只有打出去才能有争夺天下的机会,根本不可能安生种田。
现在有了物产丰饶的徐州,相当于守住了黄河防线,以此为根基,大郎君才算是真的能争夺天下了。
如此想着,即便吹着冷冽的寒风,梁肃却依旧觉得浑身都温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