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 biquge2345.com，更新快，无弹窗！
连柳昌这样身份的人,横死热河，消息自不能隐瞒得下去，死讯很快传,尚义鹏公承认，自己所为，称连勾结外来势力，迫自己与之谋行分裂之举,他不愿流合污，遭受威胁，乃冒风险毅锄『奸』。
这年底前后的那些天最为引人关注的一个大消息，全国迅速聚焦，舆论声援尚义鹏,称之为爱国义举。大总统收到尚义鹏的请罪电报，不但不怪，反而予以嘉奖，财政部在预算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尽力腾挪，特特办，几天就火速拨了十万元的军费下去,虽属杯水车薪,但算对尚的锄『奸』之举的正式肯定。
件『性』质火速盖棺论定,关西『乱』成了一锅粥，各股势力谁不服谁，势小的自立山头先行观望，兵强马壮的,在连柳昌死讯传出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争夺他原来的地盘，相互混战，四注目,影响极恶劣。
年刚过去还没几天，元宵的汤圆都没吃上，大总统接到消息，连柳昌手下原本势力最大的两股，占据西北面平凉的马官生和盘踞南面兴安府的陈三元，双为争夺关西中心地带，相互对峙，火炮连天，不但造成平伤亡，昨日还误伤了几来不及撤退的英国商会侨，中一个伤重死去。英公使震惊愤怒，联合余几国公使提出严正抗议，要求赔偿并尽快平息变，保护当地侨的利益。大总统获悉消息，十分震怒，应付完洋人，今早立刻召紧急会议，商讨对策。
贺汉渚赶到的时候，这个在总统府办公室临时召的会议，人已到齐，就等他一个了。他在众人齐刷刷投来的目光笔身敬礼，为自己的迟到道歉。
大总统点了点头，示意他入座。贺汉渚选了个最末的位置坐下去，看了一眼，见到场的除了章益玖等几个总统府的机要人员，剩下都来自参谋本部、军部和将军府的人。
确实就像章益玖在电话和他说的一样，一个临时的军会议。
大总统门见山，把关西的情况说了一遍，向众人问对策。王孝坤和陆宏达不说话，余人议论纷纷，有叱骂关西那帮人不东西的，有暗示尚义鹏沽钓誉捅下娄子的。一个平日和陆宏达交好的参谋本部次长冷笑道：“尚义鹏倒好，杀了人，得了钱，还大赚声，现在全国都道他英雄了。搞出的『乱』子，他倒去收拾啊。王总长，他你的老部下，你要么和他说说？”
王孝坤最近看着身体不大好，神『色』疲倦，双目无神，人显得苍老了不少，摆了摆手：“罢了，必为难我。尚义鹏早就已经自立山头了。客的话，见了面叫我一声老司令，不客，我还得敬着他。我说话能顶什么用。”
军部次长接道：“尚义鹏一向老『奸』巨猾，他在东，和关西路途遥远，就算他口头答应了，到时候磨磨蹭蹭，调个军队恐怕都要半年，王总长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转了话题，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献策，谈及关西之『乱』，都恨不得立刻发派军队前去震慑平定，但一说到让哪家出兵，又都哑了下去。
出兵打仗，要有甜头。这回这场仗，就算打下来了，全国都盯着，你一个外来的和尚，不能占庙，没好处，还要赔上饷粮，外加人员的损耗，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讨论半晌没个结果，章益玖咳嗽了一声，道：“兄弟我斗胆说两句。当今和平之局面，乃大总统苦心维系而得，来之不易，轻易不破坏，劳伤财不说，怕地宵小趁势捣『乱』，到时候就不一地之『乱』了。以我看，打不如谈。不先派特使过去，传达大总统的上令，清肃地，平定局面。倘若能够就此平息『乱』局，岂不比劳师动众要好？一旦真打起来，局面到底如，要拖多久，我怕在坐诸位，谁说不出个数。”
他话音落下，将军府的几将军纷纷点头。
章益玖既这么口，想必就大总统召今天这个会议的真实意图了，自无人反对。又见今日破格特意把原本没有资格参会的贺汉渚给叫了过来，显，关于接下来的特使人选，非他莫属。
众人心肚明，再次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章益玖继续笑道：“我和烟桥虽无私交，但这两年，亲眼看着他办过不少漂亮的。他虽年轻，但无论见识、威望、应变，亦或能力，无不叫我钦佩。这次的关西特使，担责巨大，需超凡的胆量应变，能胜任，我首推烟桥。”
陆宏达面『露』微微的不豫之『色』，但终究没口说话。王孝坤则双目微闭，看着几乎就要坐睡了过去。
大总统和他边上的几将军低声商议了几句，环顾一圈众人，问有无别的人选推荐，见无人应答，点头道：“那就这样定了。”
他站了起来，看向贺汉渚。
“烟桥，我委任你为大总统特使，替我过去走一趟，尽快把情解决了。委任状稍候下发，你即刻就任！”
贺汉渚从位置上迅速起立，敬礼应命。
简短的授权和授剑仪式过后，大总统私召贺汉渚，勉励他，说这他首次独当一面，自己对他委以重任，全国在关注，相信他不会令自己失望。贺汉渚再次敬礼，回说，他感谢大总统的信任和栽培，必全力以赴不负使命。
光一个光杆特使，自办不了任的。为了给关西各施压协助特使，以就近调兵的原则，大总统下令调集关西周围的几支直属军队，组成一个联合师，必要之时，以武施压，打或不打，由贺汉渚全权指挥。
原本内部的，突升级成外交故，这个白天剩下的时间，贺汉渚忙得没有片刻停歇，组织特使团成员，安排出行路线，做完准备，深夜时分，乘坐一列为他此行特意安排的运兵专列，出京去往关西。
风雨棚下，灯火通明，深夜的月台之上，没有普通乘客，只有一百队列整装待发的士兵。列车入站后，士兵依次登上火车。大总统代表章益玖、王孝坤派的佟国风等多人，悉数到车站为贺汉渚送行。
章益玖恭喜他，私下话别，说等他凯旋，晋位待，情若办好了，这一个能够大涨声望的机会，大总统给他的良机，让他好好把握。
佟国风在稍早的私下会面，则向贺汉渚分析了关西附近派给他调用的那几支军队的情况。
所谓联合师，实就凑在一起的杂牌师，三构成。
一驻扎芮城的潘彪部，据说大部分大烟兵，战斗力想而。
一解州的蔡忠贵，部动员力尚，但这个蔡忠贵，和天城的廖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佟国风转王孝坤的话，让贺汉渚务必多加留意。
三唯一以用的，来自川北太平厅的冯国邦的人马。
冯国邦与关西交战一的陈三元有交情，从前和王孝坤有往来，应当以起用。
这三支部队按照命令，应当接令后即刻调集起来，于三天内赶到位于关西口附近的凤凰县汇合，等待大总统特使的到来。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剩下的，就场面话。
贺汉渚乘坐的那节车厢车门启，两队背负长|枪的士兵跑步到了车门两旁，等待他上车。
佟国风和章益玖等人纷纷与他握手道别，预祝凯旋。
章益玖笑道：“时间紧张，今天实在没法替烟桥你设践行宴，我先欠下了，到时候，和接风宴一并合办，为你凯旋庆功！”
贺汉渚含笑道谢，握完手，与月台上一字排着的前来相送的余人挥手道别，转过身，他面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他的心十分清楚。
大总统急需以最小的代价，平定关西之『乱』。他的总统任期到了年中，即将届满。以人的强势和手腕，当不肯轻易放权，他要保证继任，甚至有言传，大总统意欲谋划终身任制。他需要在这个关头维持住他营造出来的稳定大局，证明他的统治之力。
正在这种局面下，被各视为二号人的王孝坤，现在遭受着空前的压力。王孝坤全力支持自己，目的为了让自己保持、甚至扩大影响力。
贺汉渚有一种预感，王孝坤在做以退为进的应变了。
暗杀连柳昌，贺汉渚就已料想到了这如连锁反应的一步。
只来得这么快，还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一趟，他只能成，不能败。
不过，这话实很笑。
哪一次他又以允许有失败的机会？
从贺家灭门之后，在他成长的人生，他必须谨小慎微，步步为营。所谓前贤多晚达，莫怕鬓霜侵。所谓东隅既逝，桑榆非晚。这些，离他都很遥远。
他没有以试错的机会。
十来岁到现在，这十几年间，他做过的唯一的失了理智的不确定，便……
贺汉渚停在了车厢的脚踏之前，转头，眺望了一眼远处那座城的所在的那片夜空。
他现在十分后悔，后悔前夜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脾，要和争执，惹不快。
除夕的那夜，独自了五个小时的车，从一座城赶到另一座城，来赴和他的约。
为他到此地步，他夫复求？先两个人不说得清清楚楚吗？
他没法向保证明天如，不需要他的负责。
只一段随时都以结束的欢情罢了。
倘若他足够理智，他当时就该拒绝的。不唐小姐那样的欢场女子，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苏家的女儿。就这样占有了，令他有负罪之感。
但他已经完全地丧失了理智——实在这，倘若他还保有理智这种玩意儿的话，一始他就不会追求，靠近了。
短短才几个日夜的肌肤相亲，他竟又起了新的贪念，得寸进尺。他相信自己在浴室听到的对他妹妹说的那一番话。此前那种种令他目不暇接的举动和超凡的勇，早就已经向他证明，如特立独行的女孩。的所言便的所想。
他极力忍着，当时才没有出来打断。
他不满，失落。
他不想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将来的某天，或许因为叫贺汉渚的男人死掉了，或许因为叫苏雪至的女孩变心了，将不再属于自己了。还会喜欢上别的男人，躺在别人的怀，做着和自己做过的相的。这念头令他嫉妒万分，心像有毒蛇在咬。和口角把跑之后，他忍不住又去将带了回来。
他想要去掉那层隔在他和之间的衣，让他最坚硬的身体和最幽深的私密，毫无阻碍地真正洽合在一起。他要自己真正地感受一腔的温度和柔软，彻底地占有。
在被严词拒绝后，他就清醒了。他违背了除夕夜两人在一起时的约定，又干了件完全丧失理智的蠢。
他无颜再去面对，但他没有忘记，用轻松的口吻问他，难道你现在就会向我求婚吗。
他想告诉，他不会。因为他没那个资格。
但，如果他以的话，他愿意。
“呜——”
火车头的向，传来了一道鸣笛发出的低沉的浪之声，音之威严，令脚下的月台为之微微战栗。
贺汉渚猝收回目光，登上了车厢。
半夜了。白天回到天城的苏雪至依醒着，毫无睡意。
表哥在隔壁的房间早已睡得呼呼响，隔着墙，隐隐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苏雪至靠在床头，就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注视着手翻弄着的一枚戒指。
戒指造型朴素，纯金，简单的圆环，唯一的特殊，背面的内圈，刻了四个细微的篆字，仔细辨认，汉渚谨诺。
昨天他一大早跑了出去，竟定制了这么一只戒指？
从他匆忙给了自己这样东西下了火车到自己回来的这整整一天，苏雪至的心情，怎一个『乱』字了得。
这一刻，夜深人静，看着东西，回想着刚过去的那个奔波在途的除夕夜，当如约而至，两人到了最后一步之时，他的退却和他的坦白。
对他了解不多，但道，他有强大的仇敌，他有向上的野心。他不普通意义的好人。他身陷漩涡，如他自己所言，栽在了烂泥坑，阴谋，杀人，他的双手染血。他曾无情地讥嘲的星空，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帮助揭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少实际利益的『药』厂黑幕。他对人无情，对他自己亦浑不在意，完全不惜身，就仿佛那真的只一具灵魂寄存的躯壳。但与此时，他又一位温柔的兄长，一个无条件地愿意为保守秘密默默保护的“表舅”。
就如此一个充满了矛盾又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人，让在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喜欢后，不顾一切，奔向了他。
那一夜的那刻，分明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极度渴望，但他竟退缩了，在完全默许的前提下。
苏雪至真的被这个男人的克制和退却给深深地打动了。
那一刻，他的这个举动给带来的感情的冲击，远胜他之前对自己的所有关照和表白。
所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不需要他负责。
真的，被这个男人打动了，什么都不想，只想和他在一起。
一向个不愿给别人增添压力的人。
因为道他对明天惶恐，希望他能放下对自己的沉重负担感和责任感，和一起，随缘而聚，纯粹地享受男女之情。
身处如此一个『乱』世，又立于漩涡之上，倘若他的明天真的如他所言，他无力掌控，继而注定和没有结果。譬如，他会如他担忧的那样，意外身死，又譬如，他会不得已地离。想会很难过的，但会做好准备。
随缘而聚，随缘而散，以为他认的。
所以，前夜的那场口角和随后的身体冲突，来得实在莫。
没有想到，自己当时那句用来堵住他嘴而问出的随口一话，他竟会耿耿于怀，在一夜过后，用这样的式来回答。
他留过洋，自道送出戒指，对恋情的男女双的意味。
到底什么时候始，他竟突有了想要向自己求婚的念头？
固喜欢他的，喜欢得要命。苏雪至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简直不自己了，这才会干出深夜车五小时去赴约的疯狂举动。
但太快了，一切实在都太快了。
在听从了内心的指引，一次次地转头奔向他，和他做了恋人之后，现在，面对他拿出来的指环，做好了再进一步，将自己全部的身和心，毫无保留，彻底交付给他的准备吗？
苏雪至看着这枚令意外至极的指环，在心问自己。
早上他看起来应该有重要的，不道什么时候会回天城。等他回了，他会立刻来找自己吗？
他现在又在哪，在干什么？
自己住的这个地没有电话，万一他要找自己，联系不便。
哪天不需要去申办，装一门电话？
闭目，靠在床头，指尖反复地摩挲着戒指，感受着那四个细微的篆字在戒身留下的笔画凹痕，又试着，慢慢地将指环套进了自己左手的无指。大小居差不多。
正在心胡『乱』地想着，突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确定，有人半夜来了，在敲院落的门！
贺汉渚？
苏雪至一下睁眼睛，竟紧张万分，心砰砰地跳，慌忙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去，趿了鞋，胡『乱』套了件外衣，匆匆忙忙跑出屋，穿过庭院，奔到了门后。
伸手，正要门，借着朦胧的冬月月光，看见手上还套着戒指，忙摘了下来，捏在手心，定了定神，这才慢慢地打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
丁春山。
巷口的头处，隐隐有汽车灯光『射』着，似乎在等他。
苏雪至的心跳一顿。
“苏少爷，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你。这样的，司令让我转告你，他连夜出发，要去关西，这边暂时回不来，让我和你说一声。”
丁春山感到上司的这个吩咐反常，有点莫妙，但只能照办。
他客地说完，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苏雪至叫住了他：“要打仗吗？”
丁春山斟酌了下，说：“差不多吧。情有点急，司令在京师，刚上火车走了，我要走了，赶去那边和他汇合。”
苏雪至的心沉了一下，略略迟疑：“他没有别的话吗？”
丁春山看了眼苏家少爷裹紧大衣的样子，摇头：“没有。苏少爷你休息吧，不打扰你了。”说完，再次要走。
“丁处长！”
他转身走了几步，忽听到苏家少爷又叫了自己一声，便再次停步，转头。
“劳烦你，见到贺司令，帮我带句话，东西我收到了，不会丢掉的。”
顿了一下。
“希望他早日归来，我想听到他亲口对我说明他的意思。”
丁春山心愈发觉得不对劲，又看了眼门后月光下的这张看起来洁白而柔和的脸，点头：“没问题，我把苏少爷您的话带到司令面前。”
苏雪至看着他转身匆匆离去，背影消失在巷口，很快，汽车走了，周围重新陷入一片宁静。
关了门，摊掌心，低头看了一会儿那枚在月光下泛着柔和暗芒的金属指环，又捏紧，慢慢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