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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硫磺和硝石藏在铁球心里, 药力发作时, 声如雷震。所到之处, 地面崩塌，房屋也有所损坏。
炮鸣声忽远忽近, □□燃烧起的光芒划破了子夜的黑，也照亮了杀戮和鲜红。地下的明军鬼哭狼嚎，血肉烧焦的腥味弥漫整条街道。沿街的百姓守着破屋残壁不敢出门, 纷纷以为京里的兵爷将地下的恶鬼给炸了出来。
宫门早就落匙了, 三千御林军从御膳房的柴堆里扒出小铜炮，架在宫墙和角楼上。看到有从地道侥幸爬上来的残兵余勇，就毫不留情的开炮轰炸, 原本平坦的宫前广场，经过一阵狂轰滥炸后, 一个坑接着一个坑，里面填满残肢断臂。
前朝炮声响, 后宫佛声频。各殿的宫门也早已紧关, 先帝的后妃哪个也安睡不得，不约而同的都到了各自的小佛堂里念经拜佛，祈求上苍保佑皇帝。
乾元殿自然是没有佛声的, 准确的来讲，隔着门窗的一道纸, 只觉里面乌黑寂静, 外面因有灯笼和月光反倒还明亮些。
隋轻衣在宫门大关前赶进了宫城, 登上乾元殿的最后一阶, 清风随着炮声灌满衣袖。他越过重重叠叠的高翘檐角回首去看，见朱雀坊上方冒起的黑色烟云，嘴角便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还记得三年前，先帝于这里为陛下摆赏月宴，世家子觊觎着陛下美色夜夜笙歌，而今日，只有他一人能重返故地，再去拜会陛下了。
“臣隋轻衣叩见陛下。”
隋轻衣自以为身上肩负重大，不等里面有所传召，踌躇满志地就擅自推门进去了。
殿内点了一盏宫灯，上座端坐的人影影绰绰，像天上的明月在水中的倒影。
就连嗓音也如素白月华般冷清无温：“朕还没有传你，你就自己进来了。”
“臣在外面见殿内不点灯火，恐怕陛下龙体有失，就擅自闯了进来。现在见陛下一切都好，臣甘愿受陛下责罚。”
这抹温情没有打动高高在上的帝王，她关心起城内的百姓安危：“宫外有什么消息，叛军可有骚扰京里？”
“京兆府尹王樵王大人在城墙上督战，城外的援军尚未到来。常道鹤大人和东厂的千户在围剿城内的残军，明家军大半都冲到宫墙下，被火炮炸成灰了。”
苏容婳道：“朕不信，叛军狡诈，难道只会冲到朕这里做炮灰。”
隋轻衣拱手道：“陛下圣明，那些被□□炸伤的兵丁，走不到宫城，便全都涌进了朱雀坊！可见朱雀坊便是叛军的巢穴，此时不除，后患无穷。臣斗胆请陛下，下旨搜捕朱雀坊，以斩草除根！”
百年来朱雀坊便为豪门世家的禁脔，在今夜的时局下境地十分微妙，贸然去查抄极有可能引起他们的不满。
只是，叛军残部既然可以逃入朱雀坊，那世家的心便已昭昭如若了。搜不搜，炸不炸，也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垂死挣扎造反的名头罢了。
“跑到朱雀坊里的叛军是不少，但隋大人好像还漏说了一个人。”
随着宫殿东侧的灯盏依次亮起，一名相貌无奇的男子持香烛躬身点灯，挪着步子逐渐走进隋轻衣的眼中。
乾元殿宽阔，隋轻衣眼力甚好，但立在殿中央也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半边宫殿光辉起来后，吕伯生咳了一声，慢慢走到殿下侍立。他禀道：“陛下，世女同明府三小姐去了侯府，这一点，隋大人知情不报，是欺君！”
隋轻衣强辩：“臣没有收到消息，敢问吕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吕伯生冷笑道：“我嘛，自然是跟着隋大人的探子，进了侯府又跟着他出来的。”
隋轻衣词拙得无话可说了。
吕伯生从宽袖中抽出两叠扇面，阔步呈到书案上：“陛下，臣在侯府中时，偶然瞧见明府人从静思园里特特取了这两件带走，臣想在这乱时候，他们不要金银为何单单拿了两页破纸，手一痒，便给拦了下来，那人说这是明三小姐从前与世女的亲近之物，请陛下览阅。”
苏容婳接来看，纸张都是簇新的，摸起来却有些软，可知它们是被用心保管了几年的。
素手翻开扇面，第一张且不说画得如何，苏容婳的一颗心全被纸上的墨迹给抓住了。
笑时犹带梅岭香。
心口骤然痛了起来，腹中的孩儿似乎也感知到了她的痛苦，不断做着乱，一起折磨她。
香同湘，这是赠予明湘的。苏容婳不禁想起了苏学士的那下半阙词：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梅岭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是蒲若斐的亲笔，恐怕那时她尚不知自己的气息恰好也是红梅香，就写下了这首词，送与别的地坤。
苏容婳似乎将那人言笑晏晏的模样都勾勒了出来，她从安城万里而来，与明湘定情，又道旁的地坤是她的心安之处。
伸手去取茶，却将整只茶盏给打翻了。茶水将“香”字晕成一团黑，苏容婳慌忙去护着这两张纸，心也乱，手也颤，尤怕被蒲若斐瞧出自己看了她的秘密。
忙乱中揭开两张纸，底下的美人图令苏容婳一怔，上面年轻貌美的女子分明是明湘本人，扇边的题字较新，看得出是后来才加上去的。
墨迹娟秀，是明湘自己的手笔，她写了什么呢？
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若蒲若斐的题词是含蓄的对明湘谈情，那明湘的这句诗便赤.裸地道出了她对当年自己横刀夺爱的怨恨。
无端，被秋风误。
她恨自己插足她与若斐的婚事。
愧疚仿佛只存在于一瞬，苏容婳怒由心生，生生将美人图从中撕碎。
她是这天下的帝王，为什么要被旁人支配好恶，支配她的喜怒。
若方才恐惧妒意和脱力织成了无底洞，那此刻，她的怒火将这无底洞给填满了。
眸色也重新冷峻，她执着两张扇面，拒绝承认自己尚存其他感情。为家国，为大计，她都不该存私情，更何况这段私情，是不正当的得来的，这段私情的瑕疵，就在自己眼前。
隋轻衣见她面色不善，趁机道：“臣愿为陛下马前卒，请调二十尊铜炮，搜捕朱雀坊，捉出叛臣。”
闻言苏容婳将攥着的扇面碎片抛开，什么微笑与春风，风花与雪月，全都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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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的轰鸣声不断，想必街上巷里已经大乱了，两人便都消停了出去的心思。
蒲若斐倒想回宫去陪着有孕的苏容婳，可明湘必定不会由自己离开，若强走出去，谁都猜得出自己下一步要去哪里。湘妹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若真狠下心来明说回宫，恐怕湘妹她先香消玉殒在自己眼前了。
她心烦意乱，正想脱身之策，转眼却望到湘妹又坐到了铜镜前，重新上妆。
铜镜里的美人见她看，嫣然笑道：“暗道里的风尘大，泥土又被震得到处都是。我方才看眉梢处有些暗，便要重新上妆。”说罢，许是被蒲若斐一直带笑看着，她又有些局促，催蒲若斐道：“你且转过身去，莫要看我。”
蒲若斐回身背对着她坐了，然后才觉出自己的裘衣上也被震下的泥灰玷污得不堪了，便也脱了下来扔在地上，不甚珍惜。
玉冠有点歪，发髻也乱了，蒲若斐正思忖着呆会也要借明湘的妆镜台一用，但想起自己不会束发，明湘也定不会，遂打消了念头。
“等天明，公父的人来找我们了，我们再出去好吗？”
蒲若斐道：“现在出去难道要给舅舅添乱？自然是呆在这里是好，只不过，我有些担忧祖母，她老人家平安富贵了一辈子，不知道害不害怕。”
她与淮阴侯的恩怨京里皆知，于是不说蒲四维，只提蒲老太君，想趁着去看望老太君的空子，寻路悄悄回宫。
哪料明湘细细抿了口脂，闻言道：“若斐放心，祖母好好的在侯府，有谁敢进朱雀坊里吓人呢。”
话音刚落，她们头顶的不远处，先是轰鸣一声，接着木石支离破碎的声音，如同高山压顶，坍塌到了地上。
蒲若斐也惊讶道：“难不成真有人闯进了朱雀坊。”
似乎像是回应她般，如雷的轰鸣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在她们耳畔响起，声音之巨大，让两人都短暂的耳晕目眩了一阵。
像是饮醉了酒，两人都晕晕沉沉的。
被巨声震撼后，蒲若斐怕千年朱雀坊毁于一旦，便要到地面上一看究竟。
还未等跨出门，却被明湘从腰间抱住，拦了下来。
隋轻衣手上的火把被吕伯生夺了下来，然后抛到了地上。
然而已经晚了，二十尊火炮接连发力，所到之处的屋舍具毁。
隋轻衣并不在意，命传令官对御林军下令，丑时三刻前强占朱雀坊。
吕伯生道：“隋大人，陛下命我为正，你为副，你怎么能擅做主张！”
隋轻衣笑道：“吕大人，你这就不懂了，这朱雀坊大得很，区区几十发炮只能毁些他们筑的高墙，高墙一破，我们的士兵才能冲进去。”
吕伯生沉下脸：“吕某有眼睛，看得见你炸得墙还是屋子。”
隋轻衣自然是清楚陛下将这人派给自己是何意思，无非是要他压着自己，别伤着仍在宫外的世女。但他偏不能使陛下如意，方才的一阵炮，全都是向淮阴侯府的方向发的。
他冷哼了一声，道：“吕大人，江湖上你的大名如雷贯耳，但行军作战，你可比不了下官。这朱雀坊不仅仅住着世家，里头还藏着精兵精将，此时不毁了他们，还等着叛军出来投降吗。”
冲锋的士兵大半是他的部属，全是他特意招募来的，被世家逼迫流离失所的贫苦百姓，这时候不往前冲报仇，还等什么呢。
吕伯生道：“隋大人，你可想过陛下派你我来后，会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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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面的事，番外有写过，第九十七章出场，第一百章也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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