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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皇帝御辇的所经势必是地动山摇的, 山陵既然都为之所震撼了, 劳民伤财也是必然。大乾御史个个的脊梁骨由都是硬的, 素来瞧不惯为君者为贪图安逸而劳师动众的作派。
苏容婳亦听不得他们众口铄金的谏言, 更何况三告投杼,更容不得些无稽之谈泛滥朝野。但若是先罚了其中信口雌黄一个两个, 后面的谏章必定如飞般争先恐后的就涌上了她的书案,这帮子老学究可不辩什么对与错黑与白,只要时机在握,进一步便可飞黄腾达,退一步亦能因谏君的美名名流千古, 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望舒台旁草木荒芜秋意正深, 萧条少人,与乾宫只有一墙之隔,但未免受御史的括噪,苏容婳亦只带了几名心腹, 微服而来。
故当漠北的军情千里急传而来时, 宫门已闭, 倘若苏容婳再命人拿天子印玺传呼御林军开门, 第二日的朝上必然掀起轩然大波。世家与皇室争权夺利, 渐渐由幕后搬上了明面, 中间隔着的那层遮羞布被一点点扯下, 露出背后亮着獠牙的血口。自齐王兵败如山倒, 世家寻求的依仗以功败垂成匆忙收尾, 他们或为掩饰或为自保, 都不可能任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世家不肯坐以待毙的上下求索,虽不至于猖狂到目中无君,但足使苏容婳举步维艰,堂堂大乾君王,处事下旨更像是在夹缝中求生。
好在她的手段韬略一样也不少,不输于几朝的老臣。苏容婳培植经营根脉,羽翼渐次丰满,纵然世家声势浩大,她也不会是孤身接下大乾数百大小世家的战书。因着蒲若斐的缘故,苏容婳当晚便传旨命明将军回京勤王,并下令调了陇西五郡的将士,增援孟越臣。
八百里加急至少明后日才能抵达乾京,苏容婳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调兵遣将后,落匙的乾宫已回不去,又不可能于望舒台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她便依旧屏退了众人,与蒲若斐在榻上歇下。
锦帐放下了,帐外的红烛燃了半夜。
蒲若斐在宫中多日,苏容婳不与她提,她也对当下的时局猜出了几分,但无良计破此困境,只得日日与她忧心。忧思过度,她也浅眠了起来。寅时不到,蒲若斐便于梦中惊醒。
两人安寝时来一向安稳,昨夜谁都无心无欲再续前事,听着台外的风声就匆匆睡下。蒲若斐梦里作怪,眼睁睁见着先帝养的那只狸花猫跳上她膝头,她一丝也动不得,任狸猫在下颌伸出小舌湿漉漉的舔了一口。
狸猫黏人,蒲若斐是深有体悟的,但想驱它下去,在梦中却是费了好大的劲。她欲言却张不开嘴,看着狸猫在她腿上蹭着,酥酥痒痒但就像是被绑在椅子上似的,挪不得半分。
一下子又如跌入深渊,她一身冷汗的醒了,微阖着双眸,先是嗅到望舒台的这阁子里有一股潮闷的陈旧之气,再动了动嘴角,只听耳畔有人说道:
“朕……你醒了?”
蒲若斐头脑已然清醒,只不过身子乏的很,就强拉开了眼皮,入目的是半亮的天光照进阁子的幽静昏暗。屋外秋雨纵横乱击水,屋内是瞑瞑一片。
她侧身去看苏容婳,里侧那人眉眼间全是倦色,应是一夜难眠。想到这,蒲若斐内心愧疚,枕边人彻夜未眠,她却毫无感知,这是不应该的。
苏容婳略有惫意,她心中有事时,夜里可惊醒数回,只有蒲若斐在身旁时,才能一夜好梦。昨晚也不知为何,听着蒲若斐浅浅的呼吸声,明明身尚处在凶险的未知里,她竟舍不得这份短暂的安宁了。一边心底筹谋着事,一边静卧着,直到天微微明。
她的眸光依然敏锐,看出了蒲若斐羞赧般的不自在,便道:“是朕把你吵醒了。”
“是若斐自醒的,哪里与陛下有关,陛下昨夜该好好休息的,”蒲若斐担忧道:“今明日的事,定少不得与朝臣争执,陛下没有精力,怎么能争得过他们。”
“朝上的人,不说也罢,他们哪一回不苛刻朕。”
怎么会与她无关呢,是她拉开了帐子,让第一束曦光打在戏水的鸳鸯枕上,明明还是她方才吻住了蒲若斐光洁的下颌,舌尖在上轻轻滑过。
蒲若斐熟睡的脸半埋在柔软的枕间,淡眉无意识的微簇在一起,淡红的双唇紧紧抿着,像在与什么较劲。静谧安详的睡颜让苏容婳的心悸动不已,“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苏容婳想起了前朝诗仙的名句,她对蒲若斐百看不厌,只觉区区一座敬亭山哪里可与蒲若斐相比。她若愿意,完全可以倾一省之力,踏平敬亭山,但苏容婳是无论如何都不愿蒲若斐受到刀枪剑戟的一点伤害的。
想插入她的秀发,想摩挲她的额角,想抚平她的眉峰,最后所有的爱怜只化作了一枚小小的吻,不留痕迹的擦过她。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应如是。
苏容婳撑起身子,下一刻就将预备起身的蒲若斐按在榻上,捧住她的脸,两人相拥住品尝起舌齿上的丝滑。
是丝丝细嫩的鲈鱼,是肌理清晰的羔羊,是入口柔和的琼浆玉液,是欲吞不得的渴望。
吻到深处,蒲若斐唤回理智,将人主动放开,拢好拉扯开的睡袍,低声道:
“陛下,宫门要开了。”
她与苏容婳的情·事一向热烈经久,若此时任之由之,恐怕漠北的战书递上了内阁的书案,她们二人还在望舒台上缠绵。
“朕知道。”
蒲若斐抱歉似的笑了笑,就着透过窗纸半亮的光,倚在床柱上披衣系带。
苏容婳看着她,道:“明将军一回朝,齐地的捷报也就传回来了,到时,你与朕也不用再顾忌着御史台的人说教。”
蒲若斐用兽头玉扣勒锦带的手突然停住,她颇为羞耻,像是自己故意揭自己的伤疤:“陛下,家父不仁不忠……”
“好了,”苏容婳打断她的话,起身挨着她坐,将手覆在蒲若斐的手上,并不希望见到她苍白的脸:“说到底,也是淮阴侯的功业,否则漠北与齐王两线夹攻,朕顾不来。”
苏容婳越是佯装轻松,蒲若斐越是心痛,她不想伪装,更不想为那个反复无常的父亲粉饰太平。她句句坚定:“家父见齐势大,便卖主求荣,此为一罪。又见齐式微,再投旧主,此为二罪。罪罪难逃一死,陛下想饶过他,百姓也不会罢休。”
“吕伯生曾对朕说,伪京城破那晚,淮阴侯明知你们二人躲在巷子里,却仍旧引开了追兵,这便足矣。他有心救你,朕便不想追究其他。”
蒲若斐道:“我在齐营时,便与他一刀两断了。”
“这么说,朕就更不想治他的罪,”苏容婳道:“淮阴侯班师,朕便昭告天下他是朕派入齐营的。这样一来,你也不是罪臣之女了,淮阴侯有了这件功绩,你与朕也能……长相厮守。”
这些事,虽是苏容婳与她早日就商量好的,但一旦回想蒲四维的反复无常,蒲若斐更加闷闷不乐了。
她暗想,都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今日也有卖女者为公为侯了。史书上若留笔,岂不让后人笑话。
没有解开人的心结,苏容婳也顿觉有些无趣,但也不肯耽搁政务,就听任蒲若斐慢条斯理的穿戴好自己的袍子,厌厌的看她下榻去召流光等人伺候洗漱。
望舒台简陋,台上面没有膳房,更没有食材,用不得早膳,就连流光等有头有脸的大宫婢,昨晚也是在一间小屋里挤着凑合的。
两人不宜同出同入,苏容婳衣冠整齐后,就先回宫理政,留蒲若斐在望舒台后行。
蒲若斐送她下台,心情却已平复,关切的叮嘱道:“今日并无朝会,陛下回宫先早食,千万记着。”
苏容婳回身道:“朕的事流光会打理清楚,倒是委屈你在这了——朕已让人送些粥点来,你用了再回吧。”
“我自晓得,陛下回吧。”
今日真非大朝之日,但八百里加急几乎在城门开的一刻就踏入了京城,途中跑死了几匹马硬生生将密报平安送到了苏容婳手上。
北关的处境并非十分窘迫,孟越臣在密报里表示,关内装备精良,京城暂且无忧,更愿耗尽最后的兵卒,也不会让北关失守。
孟越臣的智谋胆略,全朝上下有目共睹。八百里加急送回的,不仅是他的军情,还有他对皇权的忠心。一来向苏容婳暗通款曲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二来也可使苏容婳为保他这颗大棋,而迅速发兵救援。
他是保皇一派任谁都不会惊讶,孟越臣的出身卑微,若站到世家一方只能食世家施舍的余惠。以孟越臣的心性,他不会去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但也是瞧不得世胄里的渣滓居高位,与其沦到他们的马后,不如孤注一掷,将身家性命压在保皇一方。
苏容婳将密报删减几分,隐去了孟越臣表忠之语,将军情命人传到内阁,责令他们想出对策。
乌云其木格的踪迹还是渺茫的,孟越臣并没有交代她的下落,想必还是留在北关。刀剑无情,也要将她接出来才好,苏容婳深思至此,弹了弹桌角。
李洪如魅影一般,由屏风后悄悄走出拜道:“奴才拜见陛下。”
“命东厂执朕旨意,寻漠北公主乌云其木格回京,不得耽误。”
“奴才遵旨,”李洪又一拜方站起,并没有走,而是愈发恭谨道:“陛下,宫人来报,太后的凤驾已到了长春宫角。”
长春宫过后便是乾元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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