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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康二十四年, 隆冬。
每逢年关将至,皇太女苏容婳都会亲临相国寺斋戒七日, 为陛下和信佛的吴皇后祈福,为苍生万民祈福。
这七日,包括前后的十数日, 相国寺都不接待外客。太女一到,里里外外就都围满了御林军,密密麻麻的像雨前的蚂蚁堆。
苏容婳披着轻裘衣,踩着木屐, 恭敬地亲自送左都御史马珂到屋檐下。
“殿下留步,”马珂再三坚持:“臣来去隐蔽, 要自侧门出。”
朝中大臣与太女擅交,即便是宽纵苏容婳的陛下, 心里也断然容不得这般事的发生。
苏容婳却要将礼数做全,道:“寺里地滑,让本宫送大人再走一段吧,不要宫婢跟着, 只有咱们两人,本宫还有一些话要问大人。”
听了她这话,马珂不好再拒绝, 就躬身道:“殿下先行。”
苏容婳等麻利的宫婢为她换下木屐,再蹬上皂靴, 才道:
“大人, 请。”
果然, 最后只有她们两人在又长又窄的偏道上缓行,并没有伺候的人跟着。
苏容婳与马珂谈些朝中秘事,不知不觉入了神,也不顾寒风冻足,反而站住了,两人站着论了起来。
马珂为苏容婳的心腹,自然有问必答,从赵仁凤把控朝政到相国寺香火,无一不谈。
若朝上的首辅赵仁凤专横之余,还有蒲侯、明郡公等人分其权势制约的话,这佛教就可谓是独霸天下。仗着陛下和皇后的护佑,买田入寺,还不需上缴田赋,甚至寺里的僧人,也不用服徭役,纳人头税。
有些投机取巧的农人,就与当地寺庙勾结,每月给庙里些许利钱,将自己的田假托卖与寺里,实则仍在自己手里,不过这样就逃过了田税。
这种买卖一本万利,就有不少世家看中了机会,利用权势,强迫性的将名下的田产记于寺庙里,他们每年由此逃过的田税就十分可观。
陛下虽不会让银子白白流失,但颁布的圣旨却对寺庙限制不多,他仅仅是对寺庙拥有的最高田产提出了要求。
世家们干脆就在自己的田庄里建起寺庙,将周围田地就近入寺,这样一来,更壮大了佛门的香火……
哪里有什么清净,哪里是什么空虚,只要是现成的银子,佛祖也会低头的,若不然,佛祖一显灵,人们干嘛就给它塑金身呢。
“妄议我佛,你们好大的胆子!”
苏容婳二人所处的道上,一侧是寺庙山墙,另一侧是闲置的屋舍。入寺前,御林军全都搜查过了,并无一处藏有人。
这道喝声,着实唬了苏容婳和马珂一下,她们双双抬头去看,只见一栋两层小楼的二楼窗里,探出了个发着光的青皮脑袋。那人一脸正经,要不是他没有头发,还真像戏文里嫉恶如仇的官儿。
“大胆,你是什么人!敢来这里偷窥,来人,来人啊。”马珂质问他。
可惜所有的宫监、侍卫都被苏容婳发遣走了,道上空荡荡的,马珂连唤几声都叫不到人。
“我是谁?”那人劈破纸窗,纵身跳了出来,在空中翻个滚,他轻盈的落在地上,手上还拿了根齐眉短棍,落地后一拄在地。
“我是寺里圆静大师的俗家弟子,隋轻衣,你们是谁,在佛门清净之地,敢对朝中大臣和佛祖放厥词!”
马珂沐休入寺,自然不会着官衣,扮得要多不起眼就有多不起眼。苏容婳亦是如此,身上除了件白裘袍,在寺里为省事,连冠带都没有穿戴。
所以,眼前的这个小和尚要能认出立于眼前的人是太女,那才奇怪呢。
马珂端起架子,本欲再斥责,她的衣袖却被拉了下,就连忙住嘴,只出了个“大”的音节。
“大什么大,大即我佛,空即我佛,阿弥陀佛。”
圆静大师是寺里的武僧,苏容婳是知道的,凡是被圆静瞧中的人,必是有根基和灵性的。没有人能越过重重御林军跑到寺里来,所以,眼前的人说自己是圆静大师的弟子,倒是有三分可信度的。
隋轻衣昂着头,一手拄棍一手插腰,这副不畏不惧的自信,极大的吸引到了苏容婳,她从未见过如此傻愣的天乾。
苏容婳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道:“俗家弟子也要剃度?”
“累赘,练武之人,要发有何用?”
隋轻衣咄咄逼人,像是在反问她。
寺里小沙弥的逼问难不到苏容婳,她道:“你对佛虔诚,对武精研,为何还要做俗家弟子,不正式遁入空门?”
“家中老母尚在,轻衣出师后,就去做一武师赡养老母,等她老人家百年后,再出家为僧。”
武功精湛,还有孝心,看上去倒不错。
“嗯?”苏容婳眸中探究意味加重,她想起御林军中都是世家子,一直没个自己知根底的人。
信佛、孝母,定也能忠君,只是不知他的心思是否活络,今后担不担得起大任。不过,可以先放于军中历练几日,再做决定,苏容婳便问他:“你何时出师?”
不料隋轻衣一脸警惕,朝她使了几个棍花:“你对佛祖不敬,还打听这么多干什么!”
苏容婳轻轻一声哼笑,悠悠的又打量了他几眼。
隋轻衣见状,凛然挺起胸膛。
除了父皇母后,她几乎记不清其他人的相貌,所有的人伏在她面前,除了乌纱帽就是金冠玉冠,即便抬起头也垂着眼睑,在阴影下僵硬的耸动鼻子,扯开嘴角。
隋轻衣脸上刚硬的线条,坚毅的眸子,都明亮亮的,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出师后的隋轻衣毅然参军,去了北疆与漠北人厮杀,两年间凭他高强的武艺和逐步养出的谋略,立下赫赫战功。
咸平十九年,他被心切的苏容婳调回京里,在御林军中步步高升,最后破格提为守卫东宫的御林军副统领,时时护在苏容婳身边。
对苏容婳来说,被调入京城的隋轻衣是她的一枚棋子,平衡世家的重要一步。可是跪过佛堂、纵马过戈壁的隋轻衣,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真正入宫后,反吸引着久处深宫的她,让苏容婳对隋轻衣,起了别样的情愫。
的确,自幼长在相国寺的隋轻衣,熟习佛法,通读佛书,自有一股佛的通达与奥妙。可当他从戈壁滩上回京,还沾染了大漠儿女的豪爽逗趣,跟异族人喝马奶酒,倚着马背肆意谈笑,这在都感染着隋轻衣。两种习气交结融合,就勾勒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隋轻衣。
与他同事过的同僚,无一不夸他仪态独秀,虽没有世家的贵气文雅,但隋轻衣的气质和举止,都是岁月和故事沉淀下的,自有旁人难以匹及的韵味。
可是,这样的他,久不处庙堂,唯独就没了太深的尊卑观念。再加上苏容婳有意无意的纵容和提拔,更让宫内外对两人的流言飞起。
甚至吴皇后也特意召见过他,事后皇后对女官感叹,隋大人的举止适合做商人家地坤的夫君,但不适合成为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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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样菜蔬分放桌四角,中央是一尾鱼,一碗鸡,一碗鸭,还有大盘的肠肚之类和好牛肉。
狗肉吊锅另吊在侧,可还在烧锅,狗肉倒是已经切好了,整齐的放在盘里。
蒲若斐被让在主位上,坐下后心想:书上说农家简陋,果然不假,即便是有客,菜色也是十分普通。
李郎中的药迟迟没有被取来,张瘦子望穿秋水,身在待客,心里却在干着急。
他起来踱步,顺便向烧锅的人使了眼色,那人会意,少添几块柴,火势一下子就小了。
可别等着蒲家小姐尝完了狗肉,那小王八羔子才回来!
误了他的好事,他张瘦子保准痛打他一顿,然后在寒冬腊月将他扔到冰窟窿里。
蒲四月叫了:“张瘦子,平时你可没有这么慢呀,怎么这回,连酒都不上了?”
“上上上,”张瘦子赔笑,然后转身到门口,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没拿酒过来,还不快拿!”
女儿红被取过来了,这坛酒被埋了近二十年,一开泥封香气四溢,连蒲若斐都称赞好酒。
蒲四月咽着口水,道:“先来几碗我们尝尝味道,再兑上黄酒。”
三只碗一字排开,小厮抱着酒坛给倒满了,蒲四月率先举起酒碗,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道:“好,好。”
“姑姑,怎么没人烫酒?”
蒲四月哈哈大笑:“这你就不懂了,狗肉锅子配着冷酒吃最好,只要肚子不告状,你就多喝几碗,像我这样——”她一扬脖子,一碗带着冰碴的酒就被喝了下去。
“痛快,你也来。”
蒲若斐喝了半碗就放下不动,酒味是很醇,但她还是想让人舀一注酒去烫一烫。
狗肉总算下锅了,煮了一会,小厮切了些佐料放进去,然后拿起木勺子搅呀搅。他放的肉不多,待会水是要张瘦子他们亲自动手涮肉的。
一只勺子在锅里转圈,两只勺子在锅里转圈,三只勺子在锅里……两个人五双手用数不清的勺子在锅里转圈。
蒲若斐揉了揉眼,情况并非没好转,反而锅都像是自己主动在转起来。
没一会,天地都开始动了。
“若斐,若斐你怎么了?”
“姑姑,酒劲太大,我有些晕。”
“蒲小姐,她醉酒了?”张瘦子眼睛一闪,惊喜道:“要不,狗肉留着,先扶她去蔽庄的客房休息。”
这坛女儿红可是帮了他大忙呀,没有药,醉酒也不错,女儿一放自己的气息,谁又知道酒后之人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蒲四月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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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团培,哭唧唧,来晚了……
后面会详细讲隋轻衣与陛下间纠结的故事,还有陛下移情别恋的故事,不是这一点就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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