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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通大师的圆寂并没有在京中掀起波澜, 像一根羽毛悄无声息的黏在了湖面, 又悄悄沉了下去。自他一去江西数月, 京人似乎将这位功德甚高的高僧给忘却了,世家也三缄其口, 或者根本装作不知有此事。
历年来安国寺德高望重的高僧圆寂,京中曾受过恩惠的大小世家皆会派管家送上帛金来悼念,住持更会大办一场,安国寺前车水马龙。
可今年却不同于往日, 不仅山门庙宇上不带一点白色, 蒲德还眼见着年轻的僧人们将圆通大师给烧了,撮起的骨灰撒到了后院桃花树下挖的坑里,然后连纸钱都不烧就填上了土。
京中的两件喜事很快就冲淡了寺中对圆通大师圆寂的哀伤, 淮阴侯蒲四维在齐地卧薪尝胆,终于时机成熟亲手砍下伪齐帝的人头,收复了失地班师回朝了。
淮阴侯有守土之功,这番回京,朝廷不光要论功赏赐生还的将士,还要请他们安国寺为战死沙场的英魂做法事,这也是安国寺的功德。
另外一件喜事便是宫中传出陛下有孕两月, 是与贵人马贺辛的孩子, 内阁次辅马珂的外孙, 真正的天潢贵胄。按照惯例, 皇子降生后的抓周和百岁, 都需要安国寺的大师进宫祈福。
礼部告示天下后, 母以子贵的马贵人当即擢升为恭妃,不仅被赐下了许多珍奇玩物和补药,还并恩许出宫回府省亲。
马珂也是世家之后,自周次辅因参与伪齐帝谋反揭发被斩后,原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马珂便春风直上,不仅入阁做了次辅,女儿还入宫成了女帝的妃子,炙手可热。
权力愈集中于上位君者,拥护皇权的马家便愈加荣耀。马珂为人低调而有才略,入阁期间又招揽了不少寒门的饱学之士送入苏容婳彀中,不可谓不是最受陛下宠信的臣子。
这位宠臣在得知宫中的喜事后,面对同僚的恭贺和上门送礼者依旧十分谦卑。她命人将收到的礼品登记造册,派了自己的长子出去应酬,而自己却躲在了书房里不见人,就连省亲回府的马贺辛,他也仅仅只是见了一面,淡淡的问候了几句。
可马夫人却异常欢喜,一扇房门关上了外院喜庆的嘈杂,坐在屋内拉着许久未见的女儿叮嘱,谈着谈着竟落了泪。
马贺辛虽是无泪,但心中却是像吃了不熟的青梅子,酸酸涩涩。自她入宫起,就没有见过几次陛下的芳容,更别提同床共枕使陛下有孕了。自淮阴侯世女回京,她枯坐鸡窗边时时能听到宫婢路过的嘴碎,乾元殿夜夜不见笙歌却胜似笙歌。
谁不想抱拥倾国之貌的佳人呢,可那人却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徒留惊鸿的倩影让他们梦中回味。就在几天前,事情有了转机。大宫婢流光踏入了她的储秀宫,提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陛下要拉拢母亲的忠心,孩子若想在深宫中健康成人要有一个没有争议的母亲,而她则需要自由不再拘谨于四方的宫城,一辈子欲壑难填。
所以,她认下了这个给家族带来荣耀的孩子。
马贺辛想,倘若陛下向天下告示了这个孩子真正的母亲,平齐克漠北后刚稳定下的朝政,是否会再一次因指责陛下不知检点而再一次掀起风云。
世事难料,富贵可远青云难攀,有谁不愿意做那弄潮儿求索一番,随着得道的那一人一起扶摇直上呢。只有马贺辛所想到的这位站在旋涡中心的陛下,反倒是没有宫外人那些说不清道不明乱麻似的心思。
蒲若斐回宫后,苏容婳的寒气便消退了,半夜时分她醒了,喝了两口御膳房一直炖着的药膳,被太医诊了脉后又睡着。
妥静诚不欺人,蒲若斐也投桃报李,将那份原应颁下送乌云出关的圣旨藏了起来。这几日陛下的精神好了,每日除了与她相处,也处理些攒积了许久的政务,并没有问乌云走到何处。
乾元殿现世安稳,宫婢们将精心剔去鸡骨的肉、煮得发白的鱼汤、清炒的青菜豆腐等盘盘碟碟摆了一桌端上龙床,收拾妥当后并不留人伺候,她们低眉顺眼的退出屏风,知道陛下用起淮阴侯的世女,比支使她们顺心多了。
说是陛下需要人照料,其实都是流光不放心的说辞,蒲若斐与她两个人一起“看管”着陛下,不许多批折子更不许少用膳。
整日拘谨在屋中,苏容婳都要以为自己生了霉。其实巫祝之术的解开,并不似伤寒吃药般如抽丝的康愈,片刻间起死回生也不是怪事。别说早起上朝批阅奏章,苏容婳若不必顾及腹中的孩儿,上马骑射都差不得。
蒲若斐为她布在小银碟的菜,看她都慢条斯理的用下了,才笑道:“陛下今日的胃口好了不少。”
苏容婳用绢帕揩了揩唇边不小心沾上去的粥米,不经意的一瞥便见到了殿角开着的半扇窗,是半扇银装素裹的雪景图,她便道:“朕腹中的积食多了,想去宫外走一走。”
“外面正是冷时候,陛下想走一走也可,若斐扶着你绕着这地上的大香炉走几圈便了。”蒲若斐笑道:“更何况陛下因病消瘦了太多,肌理丰盈起来对孩子也好呢。”
提到孩子,苏容婳心生愧疚,她握起枕边人的手内疚道:“世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朕无能,如今只得让马家小姐承认这个孩子,你我二人无名又无分,让孩子和你都受了委屈。”
“陛下是做要大事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圆润的指尖封住了蒲若斐的嘴,苏容婳又落寞道:“朕知道,你在怪朕。今后无论江山是动是平,朕定不会再教这般事情发生。”
蒲若斐的目光落在了苏容婳微敞的领口里,金黄的常服与雪白的细腻色调分明,她的眼中全是这两种颜色了。蒲若斐知道,这黄衫里的触感,必定如汤里的豆腐一般嫩。往日这个时候,便是两人情动亲密之时,可现在却要顾忌着孩子,想到孩子,蒲若斐回神过来,对苏容婳道:“陛下不必自责,这事我也有错,若我当日在齐地更为坚定些,就不会有成亲的事了。也不会有如今我在宫中无名无分的住着,孩子能寄名在马小姐膝下很好,我只期望他能平安顺遂,至于他认谁为母,来日方长。”
苏容婳倚在她单薄的肩头,喃喃:“自然你是他的母亲……”
情到此时,又是关乎情与爱的此时此景,蒲若斐便自然煞风景的想起了一个人。
“陛下,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嗯?”
“若斐前日出宫,恰巧碰到了方琉护送乌云回京。蒲德说这二人早已私下定了终身,那方琉才会放着官不做答应去找乌云。若斐想到与陛下一路走来十分坎坷,不也正像她们二人的聚少离多,于是心生不忍,想请陛下给二人赐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容婳道:“赐婚不难,可是朕早就下了圣旨,让乌云回边关去了。”
蒲若斐道:“说来也巧,陛下发病前的圣旨,依旧摆在书案上,尚未来得及颁下去。陛下于她赐婚,想来应是不难。”她又补充道:“方琉的一只小臂残废了,可即便如此乌云还是愿意与她厮守,世间真情不易,望陛下成全。”
提到“残废”二字,苏容婳果然将眸光胶在了蒲若斐缩在袖中残缺了一块的小指上,又迅疾移开,她道:“方琉精明有才干,还在齐地与你共事许久,人想必不会错。乌云不过一落魄帝姬,也不算辱没了谁。”
京里有几位寒门士子得了圣眷后春风得意,不仅心安理得的做了世家的女婿,还企图在皇权与世家的夹缝里左右讨好,投机取巧来谋得官职。要是方琉娶了乌云,就没有了来自妻族的压力,也不怕她不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命了。
苏容婳已经命人彻查江西行省的灾情案子,更准备借着这个案子敲山震虎,好好震慑一番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寒门中山狼。
慢慢一个一个来,谁都别想走。
这么思虑着,蒲若斐感到环着她的胳膊松了下来,只听陛下道:“明将军驻扎在齐,朕又听你说明夫人又在禅院念佛。而明府三小姐与张府公子的好事将近,这亲事不能寒了功臣的心,你说该如何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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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孩子的归属……头顶锅盖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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