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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宽近千丈的操演场上黄沙漫漫, 大风鼓起的旌旗蔽日。
“嘿哈, 嘿!”
清一色的天乾将士气势汹汹, 挥矛执盾,倒勾的精锻铁刺在强日下闪着耀目的白光。
他们身上的战袍步人甲都是新领的, 漆上了几层的黑油,在观武台上望去,乌压压的黑云一片。
看上去英姿勃勃好不威风,其实他们身上的上千枚甲叶近三十斤, 若果没有经过长期的刻苦训练, 寻常天乾一身披挂后寸步难行。
动时搅土混沙,静时如青松柏。静默里的伫立更像是无声中的逼迫,真有些压城欲摧的意味。
“收!”台上鲜红镶边的三角令旗随之发出指令。
令行禁止, 刺出的长矛一瞬间被齐刷刷的收回到身侧,脚边的黄沙顿时被戳出枪头大小的深洞。
烈日下又立了半个时辰左右,所有人的热汗在脸颊与铁盔间滑动,最终黏黏痒痒地脱离了这双面的束缚,滚落到沙地上。
一身戎装的蒲四维高坐台上,红樱盔、两当铠、护心镜等护身一件都不少。虽是坐着,但他的钢盔已可灼手, 甲子里的布袍也湿了几层。
时辰到了, 蒲四维目不斜视, 红樱动了动, 他在点头。
指令旗划过天际:“停!”
训练结束, 军士依次归帐, 每队什长派出专人挑水、打饭。
木栅栏哨位前被拦下了一辆马车,赶车的谭越掀帘请下紫袍玉带的蒲若斐。
蒲若斐蹙眉抬头看似火骄阳,随即扇开白檀木折扇遮在额上,在车辕上扫视了一圈相接连绵的军营大帐和巡逻站哨的什队。
檀香扇只要保存得当,香气数十年不散。蒲若斐手上这把贵值百金的折扇也不例外,淡淡的香气四溢,连立于车旁接人的小将也嗅到了。
小将定了定心,笑拜道:“少将军远来辛苦,将军在大帐里等着您呢。”
蒲若斐收回目光,点点头,不劳士兵拿马凳来,自己提着缎袍下摆纵身就下了车。
“带路。”
小将在军中与粗人呆惯了,从没听过这般好听的声音,被他人在背后使劲一搡才记得起迈脚。
蒲若斐看在眼里,并没有将他的无意亵渎放在心上。
一路走来,每隔几步就有岗哨,每日要换口令,处处要对口令。在营帐地走动的士兵除了身有军务的,就是巡逻的队伍。
侯爷治军严谨,军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打架斗殴的事件。只是蒲若斐的衣袍太过鲜丽稀奇,平白得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蒲若斐见大捆的白羽箭被搬上一辆辆马车,然后蒙上油纸布——怕弓箭遇雨受潮,胶一旦开了就给漠北人帮了大忙。她暗猜,这支军队离作战沙场不远了。
在大帐垂下的帐门处,他们遇到了蒲氏家将,他们笑着称少将军,不似在府中皆称世女了,有两人给蒲若斐去通报。
一刻钟后,几位与侯爷资历相差不大的武将走出来,他们也是蒲四维的旧相交,蒲若斐都识得,连忙行礼。
“若斐也来了,进去吧,侯爷等着你呢,”胡须最花白的老将向她点头。
蒲若斐收了折扇,背上汗漉漉的进帐。
“父侯。”
帐中比外头更为闷热,蒲四维不为所乱,仍端坐大椅上,面前的桌上军报堆成一座小山。
蒲四维拍下一封军报,指着她道:“方才麻将军道‘虎父无犬女’,你看你入军营穿的是什么,将士们浴血沙场,他们一辈子的军饷都不及你手上的那枚扳指。”
没头没脑的一顿批,蒲若斐不便说其他,只能先低头:“是若斐疏忽了。”
“你在府里如何奢侈我就不说了,在这里你也想高人一等?”蒲四维头上冒了一波汗,他用帕子抹去:“府里的家将自小随父作战,唯有你们,安生到今天,却一个一个不争气!”
蒲若斐握着折扇,抿嘴不语。
“祭天大典后,你随我从军。别学京里的纨绔,一天到晚寻花问柳,就是不做正事。”
“是,父侯。”
蒲四维又拿起一封,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就道:“站着做什么,回府给老太君和夫人说一声,不要让她们惦记着。”
蒲若斐僵硬的一拜,转身离开,在帐门处听蒲四维道:“入了军就要有个冲军撞阵的样子,把脂粉扇子扔了,别让我再看到。”
一路奔波回京,蒲若斐给老太君和蒲陈氏报侯爷平安,蒲陈氏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抱紧了蒲若炆。
老太君多有不舍,派人快马去相国寺为她求一道平安符,圆通大师不在了,就请主持亲自开光。
在静思园里,文琦不信:“漠北蒙古来势凶猛,侯爷也肯让世女以身涉险?”
“父侯驻扎在河阳,北可拒漠北,东可战齐地。”蒲若斐守在冒着白气的铜鼎冰鉴旁,道:“陛下心意未明,父侯不知齐王谋反,在河阳领军处境尴尬。”
“这跟侯爷带上您有什么关系?”
蒲若斐叹了口气:“父侯以为陛下会让他迎战强敌或做诱敌之兵,他是在赌陛下会不会有所顾忌,带上我,他的性命便多一分保障。”
文琦直言:“虎毒不食子,侯爷不想着保留血脉,竟只顾自己的安危。”古来征战几人回,侯爷难道没有想过,如果世女马革裹尸,陛下可还会饶过他,饶过淮阴侯府。
“谁都没有他的性命、前程重要,”蒲若斐嘴边流出淡淡的苦笑:“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不应猜不出他的那点心思——难道你是昨日刚被买进府里的?”
“那奴婢现在就给您准备上,没几日就要祭天了,软甲、宝剑、好鞍镫都要用心去找,”文琦不再感秋伤春,一心里全是世女要上战场,她着手忙起来:“您就骑那匹大宛马?让我和蒲德跟着您,有事时也能护您周全。”
“你跟着我?”蒲若斐哑然失笑。
“还有——”文琦想起来了一个重要的人:“乌云姑娘怎么办?”
蒲若斐想了道:“她身份特殊,要把她送入宫里给陛下做决断。”
祭天大典。
祭典当日寅时整,斋宫大钟由相国寺德高望重的九名僧侣敲响,隆重的祭天大典拉开序幕。
平天冠、团龙衮服,朝履。
身着大礼服的苏容婳在十位公侯的引领下,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登上一色白的祭天坛。
礼乐司是时演奏起中和韶乐,在肃穆的乐声中,赞引官高唱赞歌。
燔柴迎帝神后,苏容婳又独自登上圜丘坛,朗朗禀告上天社稷的安稳与皇帝的功过,祈愿上苍降福,恩赐大乾风调雨顺……
酉时,祭天大典顺利结束。
君臣上下都松了口气,也都觉疲累,宫婢的玉手累了一日,差点握不住黄盖伞。
乾元殿,苏容婳沐浴更衣后,披上轻便的薄纱袍,屏退伺候的宫婢。
寂寞推开面向御花园的格窗,暖意的春末,暗香浮动。明亮的宫灯下,绿树斜倚、红花相映,夜□□人且迷离。
是劳心劳神多日后的停歇,她只觉软风拂得人神清,所有压在心头的雾霾都烟消云散。
苏容婳由侧门步出,这里没有宫婢守夜,她从前时常与蒲若斐自这里到御花园里游玩。
天上的一弯西月皎洁依旧,却不见身边人,她心意一动,思意渐浓,随口吟出张若虚的诗句: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去岁明月照双偶,今时明月映只影。
“咦?”有人抚掌奇道:“又有个‘明’,可惜同‘明月光’那句一样,没有‘湘’。”
被窥探到心绪的苏容婳凤眸一冷,她凌然回身,脚步匆匆有明确方向。
她在一株两人抱的树后见到了发声者。
“你是何人?”
在月色的银辉下,苏容婳识出眼前少女的挺鼻深眸,她想起那日方琉所言,以为蒲若斐真收了那名漠北少女,心下恼羞成怒。
无论若斐是否与那地坤有关系,苏容婳霸道,是连带人入府都不许的。
“是谁带你进来的。”
少女昂着头,许是意识到她的咄咄逼人,也不服输,上前一步:“是世女姐姐带我进来的,你又是谁?”
世女姐姐要带自己见的就是这个人吗,一点没有那日的明湘姐姐温柔,话里的口气像是要把人冻死,比漠北的寒风都冷。
她一跺脚,世女姐姐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她的提问苏容婳不予理会,而是道:“你们从密道入的宫?”
“是呀,那又怎么样?”乌云其木格抱着胳膊挺了挺胸脯:“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叫什么名字?”
她高高扬起下巴,不解又委屈道:“我又没有惹到你,干嘛这么凶巴巴的。你这样的地坤,在我们漠北,是没有天乾喜欢的。”
这条由蒲府至乾宫的密道,是两人用来私会的,苏容婳想到这条赋予着特殊含义的小道走上了其他地坤,就怒意丛生。
她拂袖负手,在月光下直立,嗓音如月色清清冷冷:“朕是大乾的皇帝,你是什么人,也去觑觎淮阴侯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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