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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批过什么折子？”
流光道：“回陛下, 只这一件。”
苏容婳道：“你去宣妥静入殿觐见, 然后吩咐李洪查一查世女与长公主从前可有过节。”
流光应诺退罢, 尚衣宫婢如拱月众星般，端出冠服, 为苏容婳更衣见客。
转到前殿，妥静碧衣素色，已然候了多时，见陛下驾临, 依照大乾国礼向苏容婳叩拜：
“渤海妥静叩见陛下。”
苏容婳道：“无须多礼。”
“静此番叩见天颜, 乃是代渤海使团向陛下辞行，大乾国力强盛令我等大开眼界。又有陛下圣眷，愿以互市通商结两国之好——”
苏容婳不听官样文章, 莹白的指头将礼部尚书的折子捡了出来：“渤海是大乾的蕃属国，卿此行并未将岁供一并带来，是为何故？”
面对苏容婳的咄咄逼人，妥静波澜不惊，而是愈发柔顺恭敬：“陛下不须多虑，静此番只是为通商一事而来，押送岁供另有其人。”
一个如离矢之箭, 直奔靶心。另一个则像入了水的嫩豆腐, 拿捏不得, 又拿捏不到。
妥静的“拖”字决并不是哪里都显神通, 苏容婳显然看透了渤海使出的技俩, 怒道：“今已岁末, 渤海的供银难不成想同明年的一起送来？”
“天寒地冻，渤海的专使就在路上，还请陛下宽限几日。”
苏容婳可不会被轻易被蒙过去，她道：“岁供何时入乾，你们便何时回国。如今天下不太平，两拨人一起上路还安全些。”
说的是为渤海使节的安危着想，但他们一旦留下来，不说岁供能不能来，回国的归期是遥遥无望的了。
这个理妥静自然也知，她此次入宫便是要使团顺利能回国，至于岁供，妥静入乾之前便将这一份银两挪去了做对漠北的军资，供马也做了军马。渤海国力孱弱，若不尽一年之力，根本凑不成对乾的岁供。
这一切都是她的自作主张，瞒过了渤海国主和一干大臣。妥静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她有心去做好渤海对漠北的侵蚀，便将方方面面都算好了。
妥静佯装不安，装出一副急躁的模样去看侍候在旁的宫人。
苏容婳道：“他们都是朕的心腹，卿有话便说。”
“回陛下，陛下的病情静在驿馆也有耳闻，静手中的朱批折子，正是在陛下病时候传来的。不瞒陛下，静知道这朱批是淮阴侯世女所为，并不是陛下的手笔。”
“大胆！尔敢——”苏容婳想斥她里通内臣，又觉不妥。她与蒲若斐的事，不需要让人带到渤海去说嘴。
妥静将她与蒲若斐的往事铺陈开来，慢慢叙说。她知道，自己多说一分与蒲若斐的亲密，自己便多一分逃乾回国的把握。
“……静少年时确与世女有过交谊，此次才会求到她那里。边疆不宜起战事，陛下才有心思治内朝，这也是她所言的。”
苏容婳其他话都听得不甚清晰，等妥静略停了停，她面色不善道：“你与世女有情？”
妥静反问她：“陛下，何为情？”
“父母之爱为子孙做后计是情，兄弟姊妹恭顺互助是情，两三好友相戏作乐也是情。静曾与世女赏玩景致，日久相伴，后一别音信两茫茫，不知是陛下所想的哪一种情？”
“放肆！”
妥静道：“陛下放心，静对世女无意。世女愿批下折子，没有追究岁供的事，只是看在过往的交谊上，愿意放静一条生路。”
苏容婳看她许久，道：“你的无情无义朕已领略到了几许，若是但凡惦念一点旧情，你又哪里会去求蒲若斐，让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篡改皇命，将她推到如今尴尬境地。”
妥静受了嘲讽，道：“不过是各为其国，静一人的名声不足惜，渤海的国库确是经不起折磨。”
“像卿这般无情之人，纵然是朕，也不多见。”
珠齿咬紧又松开，妥静道：“无情人与无情人最是相配，可惜有陛下多情，已是将那一人牢牢抓在了手里，静不如陛下。”
苏容婳对她直道：“她对你无情，对朕是有的。”
妥静摇头，她心里念起从前的蒲若斐，是与如今不同的性情模样，不禁说道：“多情总被无情恼，陛下得到她的人可以共白首，可她的心却是生生被陛下拉拽过去的。所谓爱与情，不是一个痴缠另一个勉强，与其这样，还不如放开彼此。”
“朕的私事不需要你来教朕！”
苏容婳突如其来的怒火令侍候的宫人心肝都为之一颤，他们下意识的跪了下去，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敢动一下。
妥静道：“静并非有意冒犯陛下，静现下孤零零的一人，反倒比之前有牵挂时无拘束得多，由此可看，世间最烦恼的二字不过于'情爱'了。”
只是，顿开红尘利锁哪里又有那么容易呢？
“没有朕的手谕，你们仍在驿馆休憩，不许离开半步。”
妥静万万没想到苏容婳铁石心肠，分毫不为所动还不许他们离开，便想再争一争。
但她接下来的话又令妥静打消了争论的主意。
苏容婳道：“你若日后回国，无论岁供还是互市之事，都令渤海国主另外遣派特使，并不许你再踏入大乾一步。”
妥静深深拜下：“臣女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