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 biquge2345.com,更新快,无弹窗!
父女久别重逢后的第一面便有剑拔弩张的紧张, 这无疑是两人都不想见到的局面。
蒲四维心中暗骂自己这女儿儿女情长, 他这一生从未品尝过谈情说爱的滋味, 更没有过与一个人心意相通的一点灵犀,便蛮横的将所有人世间的感情全都抹去了。齐地伪皇宫大火的那一日, 放过暗藏在巷子里的蒲若斐的,大概是他最后一点未泯灭的良知。
“竖子无知,等太后降下懿旨,陛下除非愿意与群臣作对, 否则谁都救不了你俩!”
陛下要想搅乱蒲四维的筹谋并不困难, 下一道圣旨便可让一切喧嚣销声匿迹。可这二两帛布承载着的,不光是朱印与墨迹,还依旧是皇权与世家的较量。
当下的时机并不成熟, 且不说来自朝廷的阻力,单单是公然违抗懿旨,就会落得个不孝的骂名。
蒲若斐却并不这样想,她道:“侯府做丧事,太后来赐婚,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等二哥的丧期过了,到时再是怎么样的情景, 还未可知呢。”
见她不在乎, 又像是在嘲笑自己。蒲四维横眉怒目, 活像一头被撕下皮肉的狮子, 刚想咆哮就被蒲伯的声音打断:
“侯爷, 燕王殿下携燕安郡主在府门前下轿了。”
蒲若斐闻言刚想抢出门去, 却让蒲四维先一步拦在了房门口,又被狠狠瞪了一眼:“给我好好留在府里!你若敢坏了我大事,陛下必然过不安生!”
说罢,他甩门而去。
蒲若斐立了片刻,推开门见院子里除了积雪空空荡荡,只有门扉处偶尔闪过刺眼的光芒,想必是执刀剑者铠甲上的精光。
侯府被家将捂得严严实实,纵然蒲若斐有心力走出去,也不会愿意在宾客满堂的丧礼上与侯府恩断义绝。
京中人都知道淮阴侯世女是陛下的禁脔,为什么燕王殿下还愿意送女来,他不怕触怒天颜吗?
蒲若斐百思不得其解,她再向门外开去的时候,惊觉院外廊下竟然盈盈站上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见到回神后的蒲若斐,似有些羞涩,但不过刹那她已敛去了羞意,便又是一副落落大方的姿态了。
她并不是一位懵懂无所知的稚女,约莫与苏容婳的年纪相仿,甚至大上几岁。清丽的眉眼倒映出蒲若斐的影子,许是在边疆蹉跎日久,容貌也不比苏容婳照人光彩。
“郡主何故立于门外,倒显得我蒲氏不知礼数了。”
燕安郡主听了顺从的轻挪莲步,跨入了门槛,在蒲若斐的示意下拘谨的与她对坐在几案的另一边。
仆役这时候是不会进来的,蒲若斐便自己亲手与她斟茶,所幸壶摸起来是暖的,里面的茶水应该也是热的。
“王爷与殿下百忙之中能来参礼,真是侯府的幸事。”
燕安郡主未语面先红,装出的自然全都破了功,她不太敢看蒲若斐,低声道:“不妨事的,我日日在府里,靠着针线打发日子,出来走一走也是好的。”
这位郡主的性子看上去与她的堂姐并不相似,想来也是从来只被拘在深闺绣房里,日日对着绣架乳母过日,所见所识限于《女则》上的几个字,自然也就没有她堂姐那么大的见地了。至于她为何这般年纪都没有下嫁,想来就应是留着作为政治交换的筹码,被燕王用来拉拢臣子。
蒲若斐道:“若斐也时常劝陛下多微服出宫,体察民情且不说,终日坐在宫中于身子无益。”她笑了笑,接着道:“如今陛下有了孩子,若斐也不敢让她出宫涉险了,毕竟这是我们的第一胎孩子,小心些总是不错的。”
燕安郡主颇为惊讶,随即盛怒。她虽腼腆,但自有皇室的风骨和傲气:“你说皇姐腹中的孩儿不是马小姐的,而是你的?”
“我与陛下恩爱,这孩子怎么会是别人的呢。”
“你既然如此重情,为何又让侯爷来王府提亲,”燕安郡主嗓音本是软糯,这时突然拔高:“你以为燕王府是什么地方,又将陛下置于何地!”
蒲若斐淡淡道:“家父提的亲事,若斐事先也不知情,望郡主海涵。”
郡主气怒交加,白皙的脸上都晕上了绯色,她本想起身离开,后又厉声道:“你无情我无意,今后不许你们淮阴侯府再来王府。”
“我与陛下的关系京人皆知,王府一意想要做成这桩亲事,想必是府中长辈早已谈好。殿下进一步触怒陛下,退一步则违逆父母,处境不可谓不尴尬。”
燕安郡主年初回京时便从燕王处得知了淮阴侯世女的美名,又看到呈上来的画轴上人如玉,一颗芳心早已暗许了。这时她不光对蒲若斐是震怒的,还不由得对自己的父王母妃失望,燕安并不幻想能与今后的郡马琴瑟和睦,以利益换来的亲事多半是无味酸涩的。但如今如果偏要命她与蒲若斐成亲,这无疑是将她推入了致命的火坑里。
见她一副丢了魂魄的样子,眼角还似乎凝上了水汽。蒲若斐并没有在此刻怜香惜玉,反而趁热打铁,大胆透露出自己对此事的猜想:“燕王殿下不惧陛下降怒,想来是有了谋反之心,郡主如果肯信若斐,若斐倒有一计……”
“你胡说!父王在燕地时便恪守臣子本分,不与武将结交不与外邦通信,你休要诬陷他!”
蒲若斐道:“燕王是宗室,父侯还掌有兵权,这不是结交是什么?”
郡主不许她在说下去,又没有与人争辩的经验,只抛下一句:“你别乱说,我的事也不许你来插手!”
蒲若斐见人落荒而去,唯恐她向燕王道出今日两人的谈话,从而引起燕王对自己的猜忌和杀心。她犹豫不过片刻,便将暗卫招了出来:“去看住燕安郡主,今晚就封住她的嘴。”
暗卫如一阵清风去了,蒲若斐这才心安起来。
明天的燕安,必将是一具不会说出秘密的尸体了。
侯府的另一侧,燕王面对蒲四维的暗示心中生痒,可是他生来胆小,要不然也不会风声鹤唳,城墙上还没见到漠北人呢,他就先携着王府老小逃回了京城。燕王想到齐王的遭遇,又看了眼前这个与自己谈笑风生砍了齐王头的人,后背不禁有些发凉。
至于淮阴侯世女,他喜欢得紧。在京寄居了近一年,市井里的风言风语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可以他寻常的思维来评判这件事,也觉得世女与陛下今生今世也在不了一起。世女曾取过伪公主,这辈子便不会有入宫的机会,太后肯下懿旨为燕安与世女赐婚,便是说陛下对世女还没到非此不可的地步。
只是燕王毕竟就藩多年,京中的情况着实摸不清,也不敢轻易走下一步。有了几位幕僚的指点,如今他虽不会为了揽这个郡马而得罪陛下,但更不忍心拒绝手握兵权的淮阴侯想送给他的一份大礼,如果轻易“还君明珠”的话,淮阴侯反咬王府一口也不是难事,更何况他也舍不得将这颗明珠就这样还回去。
没了他燕王,还有吴王、楚王……万一以后事成呢。
燕王思量来思量去,有这份心思却到底没这份胆量,只能先吊着人,等候时机。他含糊的应下了儿女间的亲事,道着来日方长。
蒲四维笑着送客,心底却骂他英雄气短。
应该早日求太后将赐婚的懿旨颁下来的,用亲事拴住燕王和侯府,万一他日后连亲事都想反悔了呢。
第二日,燕王府前也出人意料的挂出了白幛,燕安郡主薨了。
淮阴侯府,这回是蒲德来回的差,她道:“昨夜属下找到郡主的屋子,刚推开门便见郡主自缢于梁上,身子尚且温热,无挣扎打斗的痕迹,想来是怕王府因她与陛下做对,便索性自杀了。”
蒲若斐将手上执着的书卷放在了膝上,道:“她的烈性子,倒与陛下十分像呢。”
“毕竟与陛下同宗同祖,有些地方还是相像的,”蒲德恭恭敬敬道:“属下怕有人发现救她回来,便在旁侧守了一会,等人凉了后才回来的。”
蒲若斐问她:“燕王如何了?”
“回世女,燕王见了尸体后大惊,应是暂时不敢再生其他企图了。”
蒲若斐点头,指尖又触上了书页,想是要继续读书,面上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在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燕安郡主,还在想在大火后的瓦砾里找到遗尸的苏夭夭。
这两位与她有了或多或少瓜葛的女子,无一例外的都走上了同一条道路。
蒲德憋了憋,还是没憋住,问道:“世女,文琦姑娘在外等了许久了,要不要让她进来?”
“所为何事?”蒲若斐道:“外面雪天,怎么不进来细说。”
蒲德道:“明三小姐的婚期近了,姑娘想是来问问该备下什么礼到时送过去。”
蒲若斐道:“按以往亲戚的例送过去,这点小事也需要来问,当真是糊涂了。”
蒲德摇了摇头,脸上浮了几丝奇怪:“可是,京中的世家都接到了明府的婚柬,唯独我们没有。姑娘也不知道这礼,是该送还是不该送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晋江书虫、脉冲式氙光源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