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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烁找的这地,是汝城的老牌饭店。
经典是经典,就是古旧。
许岸带着陆临意往门口一站,就觉得不行。
他这样的人饶是去吃云婆的馆子,也是有私人房间和餐具的。
现在站定在此,负手而立,身段钦长,因为骤冷的天气,换了件长及小腿的咖色呢子大衣,眉清眸冷,与背后已经褪色掉皮的砖瓦墙面格格不入。
许岸吃过这家店,菜色也是北方的传统。
主食多,口味略重,许岸都能想到他皱眉不食的样子。
当即看向程源,“还麻烦程先生开车,咱们换个地方吃饭。”
程源点头应着,“许小姐客气,您说”
“往明觉寺开,到了我告诉你。”
说完,一溜烟钻进了车里,乖巧老实的靠了个边。
她现在多少有些摸不清陆临意的态度。
大多数时候都是绅士稳重的,可偶尔却会说两句模棱两可的话。
算不得暧昧,但对于陆先生来说,绝对不算正经。
许岸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也在青春懵懂的时候看过不少的偶像剧和言情小说。
位高权重的人,都喜欢招惹些没有结果的小姑娘。
像漂亮衣服似的,旧了就扔。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自己守牢。
决不能沦陷在他莫须有的柔情里。
陆临意一上车,就看到了小丫头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车内明明暖风烘的热,她还偏偏把羽绒服的拉链都拉上。
只留下个小脑袋在外面,眼神戒备,比下午那副洋洋自得介绍汝瓷厂的模样截然不同。
当真不能逗。
两句话就成了这样,若是自己真做了什么,只怕小姑娘就再也不理自己了。
于是难得的,陆先生竟然也老老实实的,在车内坐定。
一室安宁。
汝城小,从饭店到明觉寺,也不过十五分钟。
许岸趴在后排的中间给程源指挥着,“对,从右边胡同拐进去,哎呀,你车大,可以吗?”
陆临意这次没有开欧陆,而是一辆黑色库里南。
极其高调嚣张的车型。
好在程源车技好,当真从狭窄的胡同开了进去,转出去,停在了明觉寺的侧边厢房前。
竟然真的在墙角下有一个小铺子。
沿墙摆了一排的柴火灶,小火慢炖着,不知道在熬煮些什么。
老板娘不时往里面塞着木柴,是北青市看不到的景象。
铺子没有正经的房屋,拿简易木头搭建的小棚子,外面罩了透明的帘布挡风。
四角放了加热器,但也不算暖和,勉强称不得寒冷罢了。
棚子不大,方正着摆了九张桌子。
这个时间进庙的人已经散去,棚子里只有一对小情侣依偎着喝着热乎乎的汤,
陆临意未做他言,倒是程源看了眼,低声问了句,“先生,用不用我………………
“不用,来尝尝,许小姐推荐的,应该不错。”
许岸侧目,噙着盈盈笑意,显然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想法,“绝不输云婆的手艺,是素汤,再配上我们这里最酥脆的锅盔馍,我保证陆先生会愿意尝试一下。”
说着,掀了帘子起来,撑着,待陆临意和程源弯腰进入,这才放下。
找了个干净的桌子,又拎了两把椅子来,跑前跑后,颇有东道主的意味。
围炉煮汤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和许岸有些熟识,说的是方言,只能听懂他们喊她小九。
许岸快速点了餐,先拿了个木编篮过来,油纸上放了三张馍。
焦香酥脆,还夹了馅。
是陆临意没有见过的食物。
砂锅里煨着汤,许岸不知道跟老板说了什么,对方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头,从屋里取了个煤油炉出来。
不大,刚好可以放下砂锅。
端上来,燃火,放锅。
呼呼散起的热气,有淡淡的蔬果香。
跟陆临意印象中的素汤并不一样。
他的母亲有一段时间偏爱寺庙,北青市称得上的,她都去拜会过。
所幸那时候上面并未介意这些,陆临意跟着她陆陆续续去吃过几次斋饭。
在小朋友眼中寡淡无味,称得上难以下咽。
后来换了规定,父亲勒令禁止,母亲这才断了礼佛的念头。
这汤却不太一样。
许是因为在寺庙外面,称不上斋饭,所以汤的种类丰富,食材也多。
竹荪、猴头菇、玉米、口蘑、鹰嘴豆,还有一块煮的烂熟的苹果。
调味是咸口,
喝起来却带着菌子的鲜和淡淡果甜。
配上一口油酥的馍。
一素一荤,一油一淡,竟然意外的匹配。
陆临意难得吃的多了些。
抬眸就看到小姑娘满目期待的模样。
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浑圆,光影下仿佛带了星光,闪着亮晶晶的真挚。
就差没把“好喝吗?”写在脸上。
陆先生勾唇,把空碗递了过去。
许岸颇有眼力的“蹭”地一声站了起来,跟老板说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是另一种汤。
山药马蹄板栗莲藕汤。
特意强调着,“陆先生放心喝,这一锅子我都让老板娘留了下来,绝对只有您喝过。“
有钱人独,许岸怕他不舒服,干脆把整个锅子买了下来。
心里盘算着价格,滴着血。
惹得陆临意的笑意越发浓郁,不由得启唇喊了声她的名字,“许岸。”
“嗯。”小姑娘抬眸看向他。
“我听说你在准备高考。”
“对,去年落榜了。”
她说的坦荡,丝毫没有半分垂的失落或难过。
她明明应该难过的。
在人生的最关键时期得知最重要的亲人即将离世,最终落得两失的局面。
就连陆临意自己都很难确保,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他身上,会是怎样的反应。
经逢大变,人的秉性会改变。
怨天尤人已经是最简单的,却不曾想这个丫头坚韧至此。
他想起家中那个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表妹,喜欢的背包破了个洞,都要闹上三天三夜。
也不过是许岸这样的年纪。
于是要说的话换了一种方式。
“我恰好认识一个青大的补习老师,还不错。”
小姑娘的眼眸瞬时睁大,刚刚还浑圆乌亮,这一刻像是得了什么珍宝似的,泛了光。
藏不住的惊喜。
这对许岸来说,太诱惑了。
她完全可以相信,陆临意口中的还不错,是多么一等一的好。
这之于她是燃眉之急,更或者说是雪中送炭。
许岸的心跳都按耐不住似的想要进一步的询问,如何可以上这位老师的课。
可话到嘴边,带着几分怯。
他凭什么帮她。
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一个人,有的只是这幅年轻的口。
想到这里,宛如冰冷的雪水浇泼过来,灭了大半的悸动。
许岸长呼了一口气,让脸颊的燥热微微散去,努力安抚着一颗跃动的心。
没有人告诉她要怎么选择。
手指扣在拉链扣上,用力的险些要把指甲劈断似的。
可绕上再多圈,也得不出个答案。
上青大在现在的她眼中,是一件可以把她的人生“拨乱反正”、拉出泥沼的大事。
她毕竟也只有十九岁,信奉着“读书改变命运”这一六字真言。
坚信只要有了亮眼的文凭,就足以让她在这个社会上顶天立地的活下去。
所以在面对取舍时,诱惑大过理性。
难以抉择。
陆临意眼看着许岸的脸从潮红到苍白,前后不过三十秒。
比前阵子给老爷子请的那个表演团的变脸项目还快。
很容易的就猜到小姑娘脑袋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他慵懒的向后一靠,笑声从唇齿边低低滚出,安抚着她,“这不是一件需要有心理压力的事情,我给你提供老师,自然也是想从你这里得到点什么。”
许岸被这句话吓得魂都要飞了,生怕从陆临意嘴里说出什么难以入耳的词句来。
当即向后依靠,把自己贴紧了椅背。
一副全副武装戒备森严的模样。
陆临意的笑挂满眼眸,若非怕吓到她,还真想敲敲她的脑袋,怎么就把他想的那么不堪入目。
“我只需要许小姐每晚读书时,去我那里小背一会儿。”
许岸一愣,倒真是忘了还有这么一层。
自己之前好像确实充当了助眠工具的作用。
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在临意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烟斋,怎么想都觉得不安心似得。
眼眸里的戒备尚未卸下,想考虑考虑的话卡在嘴边还未溢出,就听到陆临意半是诱哄着,半是认真的说道:“许岸,我若是对你存了别的心思,犯不着和你这么大的圈子,我觉得你可爱,相处的舒服,不介意为你提供些举手之劳的帮助,仅
此而已。”
“我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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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岸这一晚睡得不算好。
昨晚回到宿舍,陈烁给她嚷着,务必要把陆临意这尊大佛陪的尽兴。
“你可以和他去爬爬贺钟山,你不是也没去过嘛,都说顶上的那间庙很灵的。
她还没等拒绝的彻底,睡前就收到程源给她发来的信息,明天一早会准时来接她,去爬山。
瞬时头都大了。
明明晚上她给陆临意的答复是,“谢谢陆先生,我想再考虑一下。”
这样位高权重的人被驳了面子,竟然还让她带路爬山。
当真是应了他那句,“我在这只认识你一个人。”
所以临时抱佛脚似的做了个攻略。
贺钟山不算高,一千多米,路也坦荡。
顺着主路向上爬,全都是修葺好的阶梯。
若是想从树林中穿,也不算难。坡缓,并不危险。
这才安下几分心来。
只不过山脚下能吃的东西不多,小馆子陆临意是定然不会造访的。
翻找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见机行事。
所以带着心事入睡,总也不踏实。
第二天一早醒来,挂着两个黑眼圈,粉底都遮不住。
春初温度回升,山会越爬越热,许岸在冲锋衣里穿了件长袖T恤,背了个简单的双肩包。
装了些必备的纸巾和水壶。
下了楼,就看到了那辆骚气的库里南。
青A的号牌,一串的连号。
许岸长呼了一口气,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
陆先生有求于她,今天这局,她说了算。
开门、上车、假笑。
喊了声,“陆先生早上好,吃了吗?”
没注意到陆临意带了耳机,那边人听到她的声音,调侃道:“哎呦,姑娘,稀客啊,陆先生不介绍一下?”
“这个项目你如果想介入,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得嘞,”顾淮笑得贱兮兮的,“我在川南等你。”
挂了电话,眼睛就被小姑娘吸引了过去。
亮橘色,不像是她会买的颜色。
衬的一张脸灿若桃花,比平日里素净的样子多了一抹少女的娇俏。
许岸看着他探寻的目光,立刻接话,“我怕掉山下,这种颜色容易被发现,好营救。”
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她在他面前,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陆临意嘴角漾起淡淡的笑,纵着她。
本就是他今天闲来无事,拖着小姑娘陪他。
有再多的脾气,他乐意受着。
车停在山脚下。
程源留在山下处理工作,只有他们两个上山。
路过门口摆摊的大爷,许岸还买了两根登山杖,递了一根给陆临意。
“山不高,但长,总能用得到。”
一副经验丰富老神在在的模样。
树脂外面挂了层仿树皮的漆料,既不趁手也不轻便。
上半年刚刚从瑞士徒步回来的陆先生勾唇接了过来。
对小姑娘这趟行程带路起了兴趣。
前五百米许岸爬的灵巧。
小姑娘身轻如燕,看着瘦弱,却当真气力十足。
陆临意跟在后面,不远不近,恰好让彼此都舒服的距离。
偶尔见到什么稀罕的绿植,许岸会停下来,手机拍图识物,感叹两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情绪和关注点都极其的丰富。
进入到下半程,许岸就明显有些体力不支。
人倔,咬着牙向上,拐杖起了作用,硬撑着一磴一磴的爬。
陆临意在后面跟了半响,到底大步一迈,走上前来,把手臂递了过去。
“扶着我,不然就你这个速度,我们晚饭都回不去。”
一句话戳中了许岸的担忧,脑海中纠结的线路再次缠到一起,还未等理顺清晰,陆临意已经拿了她的手,径直放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宽大厚实的掌心落在她的手背上,恰好可以把她的小小的拳头包裹着。
肌肤而触,干燥温暖。
许岸的心瞬时漏跳了一拍。
呼吸险些跟不上喘息的速度,有种要晕厥似的冲动。
好在陆临意手抽得快,下一秒冷意传来,人恢复了清明。
许
岸不着痕迹的长呼了一口气,少女的慌张浸透眼眸。
落在陆临意的眼中,勾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