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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潜转向萧宝镜三人：“如果诸位没有歇脚的地方，不妨随孤一道去县衙。正好，关于纪淮生贿赂礼部官员科举舞弊、谋害举子性命之事，孤也能向季先生请教清楚。”</P>
萧宝镜：“太好了！”</P>
萧潜踏进轿辇之前，又回眸深深看了一眼萧宝镜：“你长得很像孤的九妹妹。”</P>
萧宝镜后知后觉，她这具皮囊和当朝九公主一模一样。</P>
他们和太子殿下在园子里待了这么多天，太子殿下应当已经知道她只是一具戏偶。</P>
可他对她没有任何敌意，也没有要烧死她的意思……</P>
难道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厌恨精怪妖鬼？</P>
看出了她的疑惑，季徵言解释道：“这个世界妖鬼横行诸国混战，固然有人厌恶妖鬼作祟，但并非所有精怪都是坏的，也并非所有人都无法接受它们。所以，在这个世界，人和妖鬼精怪保持着微妙的共生关系。”</P>
萧宝镜恍然：“就像季先生你，你变成鬼魂都还不忘教人读书！”</P>
太子的轿辇稳稳朝蓉城县衙而去。</P>
萧宝镜等人跟在后面，她又问季徵言：“咱们现在就去鱼花巷见芸娘吗？”</P>
季徵言看着渐渐熟悉的街景，仿佛近乡情更怯，拢在宽袖里的手微微收紧。</P>
沉默片刻，他轻声：“还是等太子殿下为我沉冤昭雪以后，我再去见她。”</P>
他躲进了《论语》里。</P>
萧宝镜捂住挎包，冲商病酒无声启唇：“他紧张啦！”</P>
刚说完，她看着少年白皙如玉的脸颊，蓦然想起她曾在园子里亲了他一口。</P>
她猛然瞪圆杏眼，迅速从包里翻出那张纸。</P>
——你对卖货郎芳心暗许情意绵绵，你决心再次见到他的时候，狠狠亲他一下。</P>
少女脸颊红透，娇声爆喝：“你耍我！”</P>
“没有。是小公主自己写的。”</P>
“这不是我写的！分明是……分明是你模仿我的字迹，故意写这些来捉弄我！亏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巴交的卖货郎，你好可恶！”</P>
“小公主要是觉得吃亏，我也可以亲回来。”</P>
“你——登徒子！你放我下来！”</P>
萧宝镜好气啊，一气就开始挣扎。</P>
街上的百姓和摆摊的小贩，只当他俩是闹别扭的小情人，又见两人相貌惹眼殊丽，于是都笑呵呵地看着他们。</P>
结果闹着闹着，萧宝镜本就濒临散架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一条腿和一只手臂直接掉在了大街上。</P>
周围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P>
片刻过后，百姓们犹如撞鬼，龙卷风一般逃离了现场。</P>
萧宝镜连忙把脸埋进商病酒的颈窝。</P>
她这个鬼样子，没脸见人啦！</P>
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修炼成人呀！</P>
商病酒单臂稳稳抱着她，狐狸眼弯弯的，倾身拣起一条腿：“这是我的。”</P>
他又拣起那根手臂：“这也是我的。”</P>
…</P>
来到县衙，季徵言跟着萧潜去见县令。</P>
师爷留下来招待萧宝镜和商病酒，本欲给他们安排两间厢房，商病酒却提出要一处宽敞些的空地即可。</P>
他取出核雕，萧宝镜熟悉的那座芭蕉小院重新出现在了空地上。</P>
师爷目瞪口呆，回过神来连忙竖起大拇指：“久闻世上厉害的降妖师腾云驾雾斩妖除魔无所不能，术士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令在下大开眼界！”</P>
商病酒抱着萧宝镜踏进小院，把她放在矮榻上，取来红丝线，要给她缝补身体。</P>
萧宝镜有些害羞，把衣裙遮掩严实了，只肯露出缝合处的一点点身体：“真是奇怪，被枇杷树精抽打的时候可疼了，红嫁衣在我身上绣字的时候也可疼了，可是这些红丝线连接的关节，散架时却一点也不疼……卖货郎，你这红丝线是什么东西纺成的呀？”</P>
少女举着掌镜，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圆杏眼里充满了好奇。</P>
商病酒穿针引线：“你猜。”</P>
萧宝镜不禁望向他。</P>
少年半蹲在地，正缝合她的腿。</P>
嫩黄色道袍宽袖垂落在她的裙裾上，衬得他双手白皙如根骨明玉，指尖缠绕红线，色泽鲜亮明俏，他低垂睫羽，薄唇噙着若有似无的弧度。</P>
她老实：“我猜不出来。”</P>
她又大着胆子，好奇地瞅了眼断肢截面。</P>
是漂亮的木头纹理。</P>
也就是说，其实这具戏偶的芯子和窈窈一样，也是用木头雕刻成的，只是外面多加了一层皮，像是《聊斋》里的画皮妖，披上了一层华美的皮囊，伪装出人的模样。</P>
那她和窈窈到底算不算同一类精怪，能不能用窈窈的方式修炼成人呀？</P>
缝补完后，萧宝镜放下衣袖和裙裾，迫不及待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P>
卖货郎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她手脚如初，和没散架前一模一样。</P>
衙役提着食盒来送饭菜，又送了一盒糕点。</P>
萧宝镜想起自己在枇杷园吃糖渍枇杷时能尝出味道，试着拿起一块红豆糖糕。</P>
糖糕做成小白兔的形状，竖着长耳朵圆圆胖胖的。</P>
萧宝镜咬了一口。</P>
刚出锅不久的糖糕热腾腾的，糯米香软，裹在里面的红糖豆沙甜丝丝的，甜的她忍不住弯起杏眼。</P>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真的能尝出味道了！</P>
她一边吃，一边拣起块兔子糖糕递给商病酒：“好吃的！你要不要也尝一个？”</P>
商病酒揣着手，盯着兔子糖糕。</P>
良久，他张开嘴：“啊……”</P>
萧宝镜：“……”</P>
他的嘴能张辣么大！</P>
他的牙齿辣么锋利！</P>
她颤着手，小心翼翼把兔子糖糕送到他嘴里。</P>
然后就看见他直接吞了！</P>
他连嚼都不嚼，就直接吞了！</P>
她盯着他的喉咙，暗自为他的嗓子眼心惊胆战。</P>
见他又望向盒子里剩余的兔子糖糕，萧宝镜连忙抬袖护住它们。</P>
给他吃，完全就是暴殄天物啊！</P>
好在卖货郎也不恼，只揣着手，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吃。”</P>
说完，就去隔壁整理他的货篓了。</P>
他走后，窈窈才敢抱着扫帚从角落出来，眼馋地望着饭菜和糖糕：“公主殿下，我想吃……”</P>
她一路修炼，已经重新长出了手脚，身上被烧焦的地方也脱落得差不多了，穿着一件崭新的鹅黄半臂襦裙，梳双髻，看起来乖乖巧巧，只是脑袋上还顶着一根油亮碧绿的树枝。</P>
萧宝镜邀请她坐下来吃东西。</P>
她双手捧脸看着窈窈。</P>
既然卖货郎是降妖师，也发现了她是成精的戏偶，想必也早已知道窈窈是精怪。</P>
她好奇：“你是被他捉到这里的吗？”</P>
窈窈吃得双颊鼓鼓，使劲儿摇了摇头：“我是自愿侍奉主人的。但是我很害怕主人，所以不敢与他亲近。”</P>
萧宝镜抓住了重点：“他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