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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镜想了想，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P>
少女的嫁衣忽然被风吹动。</P>
裙裾和宽袖层层叠叠，像是盛开的葳蕤花瓣，温柔地拂拭过商病酒的手背。</P>
他挽住她鲜红的袖角，称赞：“小公主穿嫁衣好漂亮呀！”</P>
“我今早不觉得很漂亮，还嫌弃它繁琐麻烦，但是现在听你这么一夸，突然就觉得是很漂亮呀！”萧宝镜欢欢喜喜地转了个圈，又给他看自己的木板脸，语气里带着苦恼，“但是我的脸变成了这样，好丑呀！要是我变不回去了怎么办呀！”</P>
商病酒弯着狐狸眼笑：“可是我觉得很有趣诶。我可以在上面写字吗？”</P>
“不可以！”</P>
“画画呢？”</P>
萧宝镜娇嗔：“也不可以！你真讨厌！”</P>
商病酒模仿她的语调：“你真讨厌！”</P>
萧宝镜羞怒叉腰，骂人时声音也软软糯糯的：“讨厌，不准你模仿我！”</P>
她这么骂着，木板脸上却写着“好害羞呀，这人怎么总是学我，怪叫人脸红的。”</P>
商病酒看着她脸上的字，狐狸眼弯如新月：“讨厌，不准你模仿我！”</P>
萧宝镜羞恼急了，低着头去捶他：“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P>
她脸上的字变成了“可不能叫他看见我红了脸，不然多不好意思呀！但是一看见他，我就好开心呀！我想一直看着他！”</P>
祝母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P>
不知看了多久，她突然释怀一笑。</P>
她望向远处。</P>
山林里的桃树结满了桃，盛夏时节仍是碧青，只桃尖儿泛出一点红，像是小姑娘欲说还羞的红脸蛋。</P>
蝴蝶翩跹着飞过山川。</P>
蝶庄客栈。</P>
悬挂在窗下的红灯笼，在夏夜里照出一团暖色光影。</P>
萧宝镜打了个盹儿，惊醒时发现她仍然捧着脸靠在窗前。</P>
她垂眸，看见自己的鼻尖上停着一只蝴蝶。</P>
“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呀。”</P>
次日。</P>
萧宝镜和商病酒正要离开客栈，却被一个小姑娘叫住。</P>
小姑娘把竹篮递给萧宝镜，稚声道：“我外婆摘的桃子，叫我送给姐姐吃！”</P>
今夏最先成熟的水蜜桃，颗颗饱满鲜红，瞧着就叫人流口水。</P>
萧宝镜惊喜：“住客栈还有桃子吃？谢谢你们呀！”</P>
她正要和商病酒继续上路，突然鬼使神差地望向客栈后院。</P>
拄着拐杖的银发老人安静地站在后院门槛前，望向她的脸慈蔼温和。</P>
旁边有客人私语：“听说当年祝小姐嫁到夫家，因为生不出男孩儿，按照他们当地的习俗要被‘拍喜’，就是拿竹棍打她腰下的位置，打得越狠，越能把女儿赶走，迎个大胖小子。结果村民失了分寸，竟把她活活打死！祝老夫人也从此一病不起。卧床这么多年，没想到今日竟然恢复了精神气。”</P>
“嗐！我听说当年祝小姐不想嫁的，是被祝老爷和祝老夫人强迫着上了花轿，说天底下没有大姑娘不嫁人的道理。亲手送自家闺女去了吃人的地方，祝老夫人能不伤心吗？祝小姐前脚刚死，祝老爷后脚就捅死了参加拍喜的那些男人，自己也谢罪而亡。好在还有外孙女陪着祝老夫人，也算不孤独了。”</P>
商病酒走到外面。</P>
夏天的阳光照得他眯起狐狸眼：“你走不走？”</P>
萧宝镜攥紧装满水蜜桃的竹篮，脆声道：“来啦！”</P>
两人穿过蝶庄，看见了昨日黄昏在山道上遇见的那些禁卫军。</P>
他们昨夜走错了路，今天早上才找过来，被萧南嘉好一顿训斥。</P>
余光瞥见商病酒，禁军统领吱哇大叫：“四殿下，都是这小子故意给我们指错了路！”</P>
“不得无礼。”</P>
清越的声音忽然从萧南嘉的影子里传出来。</P>
陆予安缓步走出了萧南嘉的影子。</P>
萧宝镜惊诧地睁圆杏眼。</P>
原来他真的和萧南嘉形影不离呀！</P>
陆予安朝萧宝镜和商病酒拱手作揖：“我家殿下奉皇上旨意，来剑阁采掘玉石，用于铸造装饰万寿台。昨夜误入蝶庄梦境，多谢二位相救。”</P>
商病酒一向不理会俗世间的寒暄礼仪。</P>
他揣着手，专注地盯着萧宝镜竹篮里的桃儿。</P>
萧宝镜摆摆手：“都是卖货郎的功劳，我都没帮到什么忙……对了陆公子，你要不要吃桃？”</P>
她热情地递给陆予安一颗水蜜桃，想起什么，又低头从挎包里掏出雾眠帝姬的骸骨和棺材板。</P>
她把湘水郡的事情转告给了萧南嘉和陆予安，请他们将雾眠帝姬带回邺京，葬进皇陵。</P>
交接妥当，萧南嘉翻身上马：“走了。”</P>
陆予安朝萧宝镜点点头，温声道：“将来有机会再会。”</P>
一行人马绝尘而去。</P>
甩了萧宝镜一鼻子灰。</P>
萧宝镜咬牙切齿，飞快追了两步大喊：“骑马跑得快了不起吗？！”</P>
萧南嘉冷冷回眸。</P>
马背上的少女妖颜如玉，过于逼仄的眉眼间距带出冷艳戾气，提在手里的战戟仿佛随时要把萧宝镜扎出个窟窿。</P>
萧宝镜怂怂得缩了缩脖子：“行叭，你是女主你了不起呗……”</P>
回过神，竹篮里的水蜜桃被卖货郎吞了好几个。</P>
她发出尖锐爆鸣：“你不能连果核一起吃！万一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怎么办！”</P>
商病酒抓着桃儿，狐狸眼弯弯的：“骗小孩儿的。”</P>
…</P>
盘铃声穿过光景奇绝峰危限月的剑阁。</P>
盛夏时节，临近邺京的平原水稻成熟，放眼望去一片金黄。</P>
“好大的太阳呀。”</P>
萧宝镜趴在箱笼边缘，从柿子串挎包里取出小手帕，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细密汗珠。</P>
商病酒把担子放在一株大松树下。</P>
萧宝镜递给他小手帕：“擦擦。”</P>
商病酒倾身凑过来，笑眯眯的：“小公主给我擦汗。”</P>
明明是很正常的语气。</P>
萧宝镜却莫名红了脸，咬着嘴唇给他擦汗，软声道：“你自己不会擦吗？这种小事还要我来……”</P>
“我喜欢小公主给我擦汗。”</P>
萧宝镜连眼尾都羞红了，圆杏眼清亮亮的。</P>
几个农人戴着草帽拿着镰刀，匆匆忙忙地路过：“听说明天有暴雨，要连下三四天呢！咱们得赶在下雨之前把稻子收了！”</P>
“可怜赵阿婆，年轻时带着个傻子弟弟拖油瓶，一辈子也没嫁出去。如今弟弟死了，无亲无故的，收养的小孙女去邺京做工没回来，身边也没个能帮忙割稻谷的人！那十几亩田，可怎么割得完啊！”</P>
“咱们割快些，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帮她一把！”</P>
“……”</P>
他们议论着渐渐走远。</P>
萧宝镜收起小手帕，捧着脸趴在箱笼边缘，好奇地看着金灿灿的稻田：“卖货郎，为什么要赶在下暴雨前收割稻子呀？就不能等下完雨再收吗？”</P>
小姑娘整日醉心于读书和昆曲，对农作物实在没什么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