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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春燕并不知晓的是,面前的庄影,其实将她的心声都看得一清二楚。
庄影的能力之一,正是窥视内心。
甚至包括了情绪。
所以,庄影彻底确定,眼前这位的确是没有任何的察觉,始终都生活在一个被“上层”精心制造出来的谎言之中。
甚至十分地坚定。
庄影忽然失去了更进一步试探的想法。
面对着这样一个可怜的人,这样的试探,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没错,就是可怜人。
“你真的了解过你脚下的这座城市,你所奉献的这个国家,还有你所忠心的那些人吗?”庄影缓缓走向了对方,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看得田春燕心中微微一颤。
这个世界的智慧生命,外表和人类非常接近,这也符合试炼之中,智慧种族的总体趋势。
甚至,越是高层次,就越是像人类。
但总有不同的地方。
主要,就是眼眸和发色。
这个世界的人类的眼眸和头发,都带有一种酒红色,和他们所修行的赤炎十分接近,但五官整体而言却更加符合东方人的特性????在田春燕的生命之中,从未有见过这种漆黑的眼瞳,除了少数诡异的身上!
不过,此时却不是思考这种的时候了。
“如果我说,你所知晓的一切,根本只是谎言呢。”庄影进一步的逼近,下一刻,田春燕恍惚之中,竟然从那双黑色的眼瞳之中,看见了一个又一个的倒影。
她所敬佩的元帅,在血口巨人的面前毫无动作,只是任由血口巨人不断地吞食一个又一个战士!
还有一个个穿着奢华衣服的“大人物”,在拷问浑浑噩噩的说出真相!
其中甚至不乏田春燕所知晓的人,包括了这座城市的实质掌控者!
她猛的一颤,身躯不断地后退,甚至颤栗。
最后大吼一声:
“何方诡异,竟然乱我心智!”
手中的长刀,直接朝着庄影猛的砍了过去!
这可不是方才的试探了,这一刀,已经是真正的杀招!
二十多年来所看见的一切,所坚信的一切,又岂是随随便便就会被颠覆的?
玩弄人心的诡异,并不在少数。
然而,面对着三阶强者足以劈山断河的全力一击,庄影却只是轻飘飘地伸出两根手指,所有的力量,哪怕是那惊人的刀势,全部消弭得无影无踪。
甚至都让田春燕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已经身处幻境中。
这一切,全部都是假的。
所以方才的试探才没有作用。
“醒来!”她猛的后退,直接一口咬碎了舌尖,浑身的赤炎已经燃烧到了极致!
然而,依然没有作用。
大把地冷汗淋漓落下。
“你的内心,在动摇。”庄影低声说道,目光依然紧紧的看着对方,仿佛看透了对方内心的一切,话语之中,更是带着些许叹息,“假的,终究是假的,哪怕伪装的再好,也成不了真的,你并非毫无怀疑,不是吗?太多的地方
都透露了一切了。”
“休要乱我心智!”田春燕大吼一声,但不断冒出的冷汗,却暴露了她的内心。
没错,怀疑的种子,其实早已经种下。
尤其是当她被选为“少族长夫人”的时候,很多人似乎是已经将她视为自己人,不再如同之前一样严密的伪装。
包括了元帅。
他的一些眼神,一些话语,一些动作......
在此刻回想起来,一切都像是有所暗示。
甚至,田春燕想起了过去一些有幸进入内城的同僚,无一例外,全部发生了改变。
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却在那之后,无论如何请求都不愿意出城相助。
她原本以为那是内城的规矩,可现在回想起那些麻木的,甚至带着绝望的,怜悯的目光,田春燕的内心就忍不住地颤抖。
全是假的?
这么多年来,数十万人的艰苦修行,浴血奋战,全部都是假的?
只是为了让他们“更加美味”?
王朝也不过只是诡异妖魔的傀儡,是“养殖人”?
田春燕此刻的确趋近于崩溃!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整个王朝千年来的反抗,无数人的牺牲,都只是可笑的谎言,那希望在哪里?即便她踏入了极境,成为了所谓的“大能”,又有什么用?
根本看不见半点希望!
但在这个时候,庄影却向前踏出了一大步,低沉的声音犹如雷鸣一般在田春燕的脑海中炸开。
“你们的王朝是假的,可我们,却是真实的!”
这声音之中,似乎是带有奇特的力量,竟然让田春燕原本濒临崩溃的内心,迅速地平定下来。
但正因为如此,她惊叹这种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变得极为冷静。
看着面前这位突然出现的强者,过了半响后,才咬着牙齿,死死地说道:“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这一切,又怎么相信,你口中的‘我们’能够在你所说的绝望下带来希望?!”
没错,哪怕是到了现在,她的内心深处,依然渴望着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所忠诚的王朝,依然在奋力地拯救整个文明,拯救所有人。
庄影却在这个时候,后退了几步,转过身。
“正如我所说的那样,虚假的,始终都是虚假的,至于你是否相信我们,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们就在这里,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话音落下,他竟然就这样朝着门外走去,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你不相信,自然会有相信的人。”
没错,庄影并不需要特别去证明什么。
他是寻找能够协助人类文明辅佐管理土著文明的人,这位不相信的话,自然能找到其他人。
方才关注了许久,也不是只有这么一个目标。
田春燕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对方的离开,然后在原地呆了半响,方才有些麻木的看着四周。
方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虽然她所有的力量都没有离开这个房间,可是,房间内的诸多痕迹,却依然保留了下来。
包括了那一刀。
脚下的地砖,都几近崩碎。
但越是如此,田春燕的内心反而越是在恐惧。
对方所讲述的“真相”,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田春燕看了眼不远处,属于元帅的府邸,咬咬牙,直接走了过去。
“元帅,属下有要事相问。”
“何事?”门打开,元帅坐在里面,却是微微皱眉,“既然是要事,那便进来,不过,门不必关,你终究是少族长未来的夫人,也需要注意一二。
“
..是。
田春燕的内心,已经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如果是在之前,她只会觉得元帅一贯都是光明磊落。
BIN......
却觉得,堂堂元帅,话里话外对于内城乌家,竟然是敬畏至极!
这让她捏紧了拳头,却在走进去的时刻,直接死死盯着元帅,沉声问道:
“属下想要知道,我元丰城,乃至于整个赤炎王朝,是否只是诡异妖魔的养殖场而已!”
一下子,元帅面色大变。
“谁告诉你的?”
只是这一神情,就让田春燕整个呆住。
哪怕内心已经堆满了质疑,但是,真正被证实的时刻,她依然感受到了巨大的悲痛和绝望。
是真的!
一个个先辈赴汤蹈火,前仆后继,为了守护城市,守护王朝而牺牲在诡异魔的口中,竟然只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他们的修行,他们的努力,他们的热血,全部都是何等的讽刺!
田春燕的身躯都在晃动,整个内心都濒临崩溃。
但在这个时候,那位神秘的男子所说的话,却突然间涌上内心。
就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竟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是什么人,对方所说的希望,是否是真实的!
元帅并不清楚那个男人的出现,他虽然也是三十多级,第四阶段的强大存在,但是,在庄影这等“文明真传”的面前,和蝼蚁比,也强不了多少。
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只当是有谁违反了规定,提前一步将真相告诉了田春燕。
当下,却是有些怜悯的看着对方。
“很可笑,是吧。”他低声嗤笑道,“我当初知晓的时候,也和此时的你一样,只觉得无比的绝望,整个王朝看似无比强大,甚至在诡异妖魔的面前坚守至今,是整个文明的强大后盾,可实际上,我等不过是被养殖的口粮,是
牲畜,所谓的反抗,也只是为了让‘肉质’更加鲜美而已。”
“但??”田春燕猛的抬起头。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元帅直接打断了对方,却是满脸讥讽,“你知道诡异妖魔的真正实力吗?不怕告诉你,就方才出现的那只血口巨人,就已经达到了大能境的顶端!我曾经亲眼看见它像是捏死一只蝼蚁一样,轻松捏死
了上任元帅!而像这样几近无敌的妖魔,光是我们元丰城的附近,就有十二只!十二只!”
元帅说到了后面,语气之中都带着深深的绝望。
“每一只,都能够轻松地摧毁我们整座城市,别说乌家,就算是整个王朝,都难以抵挡!这种局势之下,我们和圈养的牲畜,又有什么区别?”
是的,这个世界的现实,就是如此的绝望。
他们看似占据了白日,看似和诡异分庭抗礼,可实际上,二者的实力根本不存在任何的可比性。
一千年、两千年,无数年来,都是如此!
这就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现实!
任何一个知晓这一切的人,无论有着什么样的雄心壮志,什么样的强大意志,也要陷入无边绝望。
最多能做的,也只是盲目地求死,就犹如上一任元帅一样,亦或者彻底癫狂。
此时的田春燕,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她那无比绝望的内心,却还勉强坚守着最后的希望。
就是方才见到的那个男子。
对方提到了“我们”!
这意味着,哪怕是在这样恐怖的世界,恐怖的真相之中,也一样有一群人,依然没有放弃!
即便田春燕目前对那群人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所说的是真是假,但人在快要溺死的时候,总是会抓住能够抓住的一切!
“也要往好处想。”元帅并不知晓田春燕内心所想,只当她和曾经的自己一样,于是,语气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牲畜也有牲畜的活法,诡异妖魔虽然可怕,但也不会一下子将我们全杀了,反而要维持一定的数量,只要我们
能够展现价值,还是能够活下去,甚至活得不错……………”
“代价,就是每日送上去的数千同僚吗?”田春燕打断了元帅的话,语气无比冷漠,目光之中带着无边的悲鸣,“那可是一年数十万人!城内疯狂地鼓动百姓生育,一个男性娶妻十余人!家家户户无不是如此,可十月怀胎,再
用二十年养大成人,就是为了像这样送到诡异妖魔的口中?是了,还有老了的,生不出来了的,也总是会在妖魔袭城中一个接着一个被食......牲畜,果然只是牲畜!”
此刻真相大白,回想起过去的一切,只觉得无比地可笑。
内城人自诩“功臣”,每日享乐,可外城人却是不断的生育,然后再大把大把的死亡,一旦死的太多而来,还会再从“王城”迁徙人口,一把接着一把………………
果然和被圈养的牲畜一模一样!
可笑,他们竟然还沉浸在虚假的希望与热血之中,无数同僚,无数战士,甚至都为战死在城墙处为荣!
面对着田春燕的咬着牙齿的愤怒和悲鸣,这位身穿战甲,受外城无数人热爱的元帅,却也只是平静的看着对方,然后说道:“若不如此,又能如何?”
是的。
他也曾经愤怒过,绝望过,和现在的田春燕相差无几。
但最终,又能如何?
和上任元帅一样,轻飘飘的死了,就有意义了吗?
他的内心,早已经彻底麻木,甚至不愿意再去多看,多想,多做无意义的悲伤和难过。
反正,他和他的家人,都活得好好的,只要足够努力,一生总会无忧。
田春燕深深地看了这位曾经无比憧憬,崇拜的元帅一眼,却是一言不发,转过身离开。
背后还传来元帅的声音。
“你和那些人不同,无须共情,只需接受,你便会发现,你的世界将比过往更加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