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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刘标一样,曹操一开始其实也没想到袁绍会忽然染病。
射去邺城的檄文上称“袁绍病重”,只是曹操故意放出的烟雾。
心理战恶心人,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曾想。
竟然意外的有了惊喜。
生老病死,万物规律。
除非是真的天命加身,谁又能笃定的说不会染病。
再探得袁绍真染病的情报后,曹操对邺城的心理战用得就更频繁了。
染病不一定会死。
除非得了绝症,否则只要好好修养正常情况都会痊愈的。
曹操则是抱着“趁其病要其命”的想法,要让袁绍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养病,没有一个安宁的环境去养病。
除了见到袁绍一次在城头巡视安抚军士,曹操未曾见到袁绍有第二次。
这让曹操加深了对袁绍病重的猜测。
今日袁谭入城,袁尚用竹篮的方式将袁谭吊上城楼,更肯定了曹操的猜测。
袁尚。
终究还是太嫩了。
这个时候袁尚越是小心翼翼,就越会让人觉察到心虚。
在面对曹操这样的老狐狸时,袁尚临阵反应表现太普通。
若袁尚大大方方的让袁谭入城,曹操反而还会迟疑。
想到这里。
曹操又唤来郭嘉,让郭嘉再次拟檄文。
袁谭入城探病这么好的机会,若不好好利用,那就太对不起这“天赐良机”了。
城内。
袁谭在袁尚的提防下,一路来到了袁绍养病的地方。
“袁显思,公父就在屋内,可会不会见你我就不能保证了。你最好小心说话,别气着公父,否则我饶不了你。”
袁尚冷哼一声,对袁谭也是直呼姓氏表字。
袁谭看向屋子,内心多了几分惶恐。
来的时候,袁谭还在幻想袁绍只是染病,并无大碍。
可一路见袁尚的言行举止以及此刻袁尚的语气,袁谭心中更感惶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袁谭掩饰内心的惶恐淡淡地道:“显甫,你应该称呼我为兄长。”
袁尚嘁了一声:“袁显思,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早就过继了,已经不是公父的儿子了,更何况你还投了刘标。”
“我今日带你来,只是看在你孝义的份上,免得有人说我阻人孝义,平白坏了我的名声。”
袁尚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屑。
片刻后。
袁尚径自走向里屋,向袁绍禀报:“公父,袁显思来了邺城,想见你一面。”
即便面对袁绍时,袁尚的语气中依旧对袁谭没有客气。
甚至还多了几分恼恨。
都这种时刻了,还要装模作样的“尽孝”。
早干什么去了?
袁绍眉头一蹙:“显思怎会来邺城?”
袁尚冷哼:“谎称是来探病,我猜测他肯定是来给刘标当说客了。”
“自己投降了不感到羞惭,竟然还恬不知耻的来给刘标当说客。”
“要我说,公父就应该将袁显思乱棍打出。”
袁绍沉默。
若要说袁绍对袁谭是一点爱子之情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偏爱袁尚,不等于就不将袁谭当儿子。
好歹也是发妻留下的嫡长子,自小看到大的。
尤其是这种病重的时刻,袁绍更想看到的不是击退曹操刘标,而是袁谭袁尚能兄友弟恭。
良久。
袁绍叹了口气:“让显思进来吧。他是探病而来,若是阻止,难免会落人口实,对你名声有损。”
袁尚心中虽然有不满,但也不敢忤逆袁绍的决定。
遂又出门让袁谭入内。
袁谭淡淡的看了一眼袁尚:“你若不放心,可跟我一起进去。”
袁尚本就有一同进去的想法,被袁谭这提前一说,袁尚心中懊恼不已:“我没那么心胸狭隘!”
只是见袁谭入内,袁尚又是心痒难耐。
遂又找来几个亲信,让其去门口贴耳偷听。
袁谭入了内屋,见袁绍躺在床榻上,神情萎靡,不由心下大急。
“孩儿不孝。”
袁谭跪地叩拜,泪如雨下。
见袁谭如此,袁绍原本有的苛责之语,也按捺到了心底。
袁绍叹气:“做都做了。孤也没想真的怪你,只希望你今后不要后悔。”
袁谭更是愧疚。
“阿父身体如何了?”袁谭揪心再问。
袁绍作势欲起身。
袁谭连忙将袁绍扶起坐下。
袁绍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好一阵儿才缓过神来:“田丰和沮授都说,这只是小病,修养一阵就能好。”
“不必太担心。”
袁谭谨记刘标的提醒,不跟袁绍谈国事,只谈私事。
从幼时到少时,从少时到及冠,从及冠到婚配,等等。
父子间难得的和谐,也让袁绍心情不由变好,忍不住开怀大笑。
而在屋外。
听到袁绍笑声的袁尚,眉头瞬间紧蹙。
招了招手,亲信凑上前来。
“袁显思都跟魏公说了什么?”袁尚心中郁气难忍。
亲信遂将听到的都告诉袁尚。
听得袁尚更疑惑了:“就只说了这些?没谈刘标?”
亲信纷纷点头:“就只有这些。魏公有问及刘标,都被谭公子避而不谈了。又称这次是来探病的,跟刘标无关。”
袁尚心中更忌惮了。
直接告诉袁尚,袁谭绝不会如此的简单!
正疑虑间。
袁谭忽然推门而出:“显甫,阿父让你进来。”
袁尚心中更是疑惑,抬脚大步入内。
见袁绍红光满面、笑容藏不住,袁尚对袁谭更是忌惮了。
袁绍显然心情很好,对袁尚道:“显甫,孤方才跟显思已经说明白了,孤不怪他。”
“今后显思也不会参与孤跟刘标间的争斗,也不会再想着去跟你争抢嗣子。”
“这兄弟间本应该兄友弟恭,不应该有隔夜的仇。”
“你这次就开城门送显思出城,莫要再用吊篮了。”
“那会显得你的心胸器量太狭隘。”
袁尚听得不是滋味,问道:“公父,袁显思明显是来替刘标打探情报的。”
“若让刘标和曹操知道公父是真的染病在床,定会再用奸诈诡计。”
“我以为,可将袁显思留在邺城,等退了曹操和刘标的兵马后,再放其回青州。”
袁谭蹙眉:“显甫,我只为探病而来,又岂会助孟临打探情报?你休得冤枉我!”
袁绍也道:“显甫,不用担心。显思虽然投了刘标,但也不会助刘标来对付孤。”
“让显思出城吧,这邺城的战事,就不用将显思也牵扯入内了。”
袁尚大急:“公父!两军交战,不可仁慈。”
“袁显思能投刘标,就能助刘标破邺城;既然他入了邺城,就休想再出城一步。”
“邺城内的情报,绝对不能让袁显思带出城!”
袁谭的语气也变得不愉:“我入城前,孟临就提醒过我,若我入了城再想出城就难了。”
“我本没将这提醒当回事,认为显甫你当了嗣子,这袁氏子的器量还是有的。”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臆想我!”
“孟临还提醒我,若能入城见到阿父,切不可谈任何国事,只谈跟阿父的往日情谊,让我以一个孝子的身份入城,而非以楚国使者的身份入城。”
“我谨记了孟临的提醒,只与阿父谈亲情,未谈一句跟国事有关的话,也从未将自己视为楚国的使者。”
“我已经答应阿父,就此返回青州保持中立,既不助孟临也不助你。”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想将我软禁在邺城?”
“你就丝毫不肯顾念你我的兄弟之情吗?”
“好歹也称呼我一声显思兄。”
袁尚被袁谭“说教”,勃然大怒:“袁显思,你以为你在这巧言令色蒙骗公父,我就会放你离开吗?”
“公父染了病,见你来探病,这心中定会心软。”
“可我不一样,如今我身系邺城军民信任,绝不可能让你将邺城的情报带出城。”
听到袁尚跟袁谭的争吵,袁绍又感到一阵头昏,不明白袁尚为什么又忽然要跟袁谭吵起来。
嗣子都是你的了。
就不能信你兄长一回吗?
争执间。
忽然来人禀报:“贼兵攻城了!”
不仅袁尚和袁谭吓了一跳,袁绍也被惊得不轻。
这段时间。
曹操和刘标一直都是围而不攻,怎就今日忽然要攻城?
袁尚气急:“袁显思,你肯定跟刘标有勾结,否则怎的你一入城,曹操和刘标就来攻城了?”
袁谭同样恼怒:“兵临城下,何时攻城难道还要听我的不成?”
“袁显甫,你莫要事事都将脏水泼我身上,我忍你很久了。”
见袁尚袁谭还在争执,袁绍忽然一声怒喝:“都别吵了,给孤披甲!”
袁谭大惊:“阿父,你的身体?”
袁尚也急劝:“公父,城外贼兵自有孩儿去抵挡,你安心在这修养。”
袁绍冷哼:“安心?你二人可让孤安心过?你们是亲兄弟,即便不能兄友弟恭,也不用想着置对方于死地!”
袁尚低头不敢再直视袁绍。
袁谭想了想,取下袁绍的披挂,给袁绍披甲。
刚出屋。
田丰和沮授就匆匆而来。
见到袁绍披甲,田丰和沮授也是大惊。
“明公要去何处?”
“明公,你病体未愈,不可轻动啊!”
面对田丰和沮授的劝谏,袁绍握住了腰间的佩剑喝道:“大丈夫岂能困守病榻之间?”
“曹操和刘标这个时候来攻城,定是想看孤是否真的病重。”
“倘若孤不去城头,又如何能安抚军心?”
“不必再言!”
袁绍大步来到庭院,早有马官前来战马。
见袁绍执意要登城,田丰和沮授只能纷纷策马跟上。
袁尚则是命人将袁谭软禁在庭院,不许袁谭离开。
不多时。
袁绍来到城头。
见到袁绍披甲而来,城头将士纷纷欢呼起来。
袁绍一露面,就表示谣言不攻自破了。
城外高台。
曹操和刘标同立。
看着城头出现的魏公牙旗,曹操以手指道:“袁绍带病披甲,命不久矣。”
刘标淡然一笑:“韩公又如何能肯定,袁绍已经病重?”
“或许是障眼法也说不准。倘若真的病重,又岂会披甲来到城头安抚军士?”
曹操大笑:“孤了解本初。本初虽然毛病不少,但心中也是有傲气的。”
“除非病得不能下床,否则本初一定会披甲登上城楼,以维系他那四世三公的豪门骄傲。”
“重虚名的人,最终也会死于虚名之下。”
“若孤是本初,绝不会为了虚名就带病登城。”
“看这城池,看这守兵,邺城牢不可破。本初是对邺城的防备,一点都不自信啊!”
“只要城内有田丰、沮授等人在,哪怕本初一年不登城楼,邺城都不会丢。”
“也只有病重的人,才会头脑昏昏,忧前忧后,做出这等不智之举。”
“本初越是想证明未曾染病,就越证明本初的心虚。”
“最多十日,本初必定命丧!”
刘标轻笑:“韩公对昔日旧友,可真是一点都不念旧情啊。”
曹操呵呵:“楚公对你的义兄,不也存有利用之心吗?”
“你我其实都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宁可孤负天下人,不可让天下人负孤。”
刘标轻轻摇头:“我跟韩公不一样。”
未等曹操追问,刘标按剑转身:“袁绍若死,其子难当大任。”
“韩公,好好培养你的儿子吧。否则袁绍今日的结局就是韩公你的未来。”
“你老了!”
曹操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也下意识的握紧。
孤老了?
孤今年才五十,又如何能谈得上老?
曹操冷哼:“楚公,你也要当心啊。”
“好好保住你的命,否则孙策昔日的结局,也是楚公你的未来。”
“你的弟弟和儿子,都太小了。”
刘标嘴角泛起笑意:“让韩公费心了,我可是很惜命的。”
“既然韩公预料袁绍十日必死,那就强攻十日,不给袁绍一丝喘息的机会。”
各自回到营中。
曹操和刘标都召集了麾下将吏。
围城多日,该打造的攻城器械早已经打造。
只因邺城易守难攻且又重兵把守,这才一直没有攻城。
不论是曹操一方,还是刘标一方,众将士早已经按捺攻城欲望许久了。
此刻命令一下达。
双方将士都卯足了劲儿。
三面强攻,只留北面不攻。
面对忽如其来的强攻,邺城上自袁绍下至普通士卒,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袁绍强撑着病躯,安抚众将士。
奈何袁绍本就是病重之躯,又遇上曹操和刘标的十日强攻。
这身体再也撑不住了!
建安九年,八月底。
袁绍在巡视城楼后,刚返回府邸,就吐血数斗,昏倒在地。
刘夫人连忙将袁绍救入卧内,却见袁绍已经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
刘夫人忙请田丰、沮授、郭图、审配、逄纪等入内商议后事,又召袁尚在床榻前侍奉,袁谭想入内却被拦在了庭院外。
袁绍看着众人,唯独不见袁谭,只能长叹:“显甫可继后嗣,放显思离去。”
在审配写好遗嘱后,袁绍翻身大叫一声,又吐血斗余而死。
刘夫人要商议主持丧事。
田丰等人纷纷摇头。
审配凝声道:“如今曹操和刘标急攻邺城,倘若在这个时候主持丧事,邺城军心必乱。”
“只能先瞒住此事,秘不发丧,等退了曹操和刘标,再补丧礼。”
郭图持不同意见:“曹操和刘标急攻邺城,本就有劳累明公心神之意。”
“如今明公又病亡,无法再去城楼巡视,以曹操和刘标的能力定能判断出城内变故。”
“我以为,可暂弃邺城,分兵退守中山、渤海。”
“明公病亡,曹操和刘标必不会再齐心协力,正是引曹操和刘标相争的机会。”
审配喝道:“邺城乃是魏国治地,岂能轻易放弃?若是放弃邺城,河北大族皆会以为魏国大势已去!”
郭图争辩道:“军争大事,岂能在乎一城一池?”
“明公虽亡,但尚公子尚在;尚公子在,袁氏的威望就在。”
“倘若在邺城死守,既不能安稳军心,又不能击退曹操和刘标,岂不是跟昔日困守易城的公孙瓒一样了?”
“让一个邺城,可保袁氏基业不毁。”
“这才是上策!”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是魏郡人,你的家族产业都在魏郡,所以不愿离开魏郡吗?”
见郭图和审配争执起来。
田丰连忙劝道:“眼下不是相争的时候,不如这样,先分兵掩护尚公子退往中山国或渤海郡。”
“再留一部分兵马守邺城。”
“如何?”
沮授则是看向袁尚:“尚公子既然继任魏公,当由尚公子来决断。”
审配看向袁尚,眼中有希冀。
袁尚则是避开了审配的眼神,道:“公父逝去,为人子者又岂能不为公父发丧?”
“孤有意引兵护送公父灵柩去渤海,将其葬于渤海。”
审配愕然的看向袁尚,不明白袁尚为何会选择放弃邺城,急道:“尚公子,邺城不可放弃啊!”
“若是放弃邺城,袁氏在河北的威望就尽丧了。”
“相信我,只要死守邺城,曹操和刘标定会粮尽退兵!”
袁尚摇了摇头:“为公父发丧,才是最重要的。”
见袁尚死咬着要为袁绍发丧,审配也看明白了:袁尚是在用“孝”来掩饰“弃城而逃”。
再看众人,都没有死守邺城的想法。
审配怒不可遏:“尔等要走,我不阻拦。给我留一万兵,我来守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