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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图顿生迟疑。
虽说郭图在白马津战后凭借优秀的智计和口才成功的将影响降到了最低,但白马津误中曹操分兵奸计依旧令郭图受争议不少。
时至今日。
审配和逄纪都会拿白马津来当反面案例,即便不明着嘲讽郭图,也会经常在袁尚面前让袁尚“引以为鉴”。
郭图不愿支持袁尚,也跟此有关。
试想。
一个天天被审配和逄纪灌输“我笑那郭图少谋辛评无智”的袁尚,又怎么可能对郭图有好感?
尤其是见到郭图在白马津中了计还能在袁绍面前蹦跶,更让袁尚断定郭图就是个有虚名而无实才的谄媚之徒!
靠着耍嘴皮来谋取高位,不如“实干家”审配和逄纪半分。
见郭图迟疑。
颜良又劝:“郭监军,不论张飞是否是疑兵,只要斩杀了张飞就一定是大功。”
“更何况,渤海还有沮监军,沮监军不会对谭公子见危不救的。”
“也有可能,张飞本就是来阻止郭监军去平原国的,若不击败张飞,张飞肯定也会袭扰我军后方。”
“倘若张飞又用围魏救赵之计跑去打邺城,即便我们知道张飞打不下邺城也不得不引兵返回,岂不是空耗军力?”
颜良一通分析,貌似看破了几分门道。
郭图看向颜良的眼神颇为心惊。
什么时候,颜良变得如此“聪慧”了?
下意识的。
郭图问道:“颜将军,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颜良一愣,随即忿忿:“郭监军,我也带兵多年,懂点兵法不是很正常吗?”
“莫非在你眼里,我颜良就是个愚笨无知有勇无谋的莽夫?”
郭图尴尬一笑。
我还真是这么想的。
只是看颜良这即将暴走的状态,郭图又按捺住了心中的真实想法,开始思考颜良的判断。
这仔细一想,郭图又觉得颜良的判断也有道理。
张飞忽然出现在仓亭津,必然不是来度假的。
虽说张飞去奇袭邺城压根成不了事,但真让张飞去邺城走一遭且郭图又装没看见,这今后也难自圆其说。
【若宰了张飞,再派人带着张飞的首级去平原城给谭公子助威,也不算坏了赌约。】
想到这里。
郭图心中有了计较,决定跟颜良同往仓亭津,去会会张飞。
颜良见郭图同意,心中亦是兴奋。
白马津的屈辱,得在仓亭津找回。
不能打赢曹操,还不打赢张飞吗?
仓亭津。
张飞、黄忠、徐庶初得津口,委派了大量斥候探查情报。
廖化、王甫、赵累等小将,则带着军士修缮工事。
仓亭津这个位置,是黄河南北重要渡口。
昔日兖州乱时,陈宫取东阿,程昱就曾遣别将守仓亭津,让陈宫难以渡河。
若无刘标介入官渡之战,曹操还会在这个位置二度击败袁绍。
大帐中。
张飞大马金刀的坐下,灌了几口清水。
“元直,你判断这仓亭津是袁绍的重要津口,可俺怎么觉得这里就是个荒废了的津口?”
“打得太轻松了!”
“若那黎阳的颜良郭图不来,我们岂不是还得沿河跑个几百里去平原助吕布?”
按刘标的部署,张飞应该是跟周瑜直接渡过黄河去平原南部的漯河,然后张飞再沿着漯河王西阻击颜良和郭图。
只是到了东平国的时候,下了一场春雨,耽误了行军。
徐庶当机立断,提议更改了原定路线,改道走仓亭津渡河。
用意则是:拿下仓亭津后,即便颜良郭图去了平原也得乖乖回来。
徐庶紧蹙眉头。
手中有一副仓亭津附近的简易地图,这是在打下仓亭津后得到的。
一边端详地图,徐庶一边道:“打得轻松只是袁绍没想过我们会从仓亭津渡河,故而在仓亭津部署的兵力极少。”
“并非仓亭津不重要。”
“若颜良郭图不来,我等就直接去打邺城,打出一副北海和平原都是偏军的气势来。”
“只要气势足够,就不怕颜良郭图不来。”
张飞呼道:“就俺这两千人,去打邺城?疯了吧!”
“袁绍亲自坐镇邺城,邺城的兵马可不少,孟临可是说了,邺城的兵马至少三万。”
“俺知道你想夸俺是万人敌,但俺也不可能真的以一敌万。”
徐庶无语抬头。
张将军你到底是在担心颜良郭图不来,还是想让我夸你是万人敌?
见徐庶抬头,张飞嘿嘿一笑:“元直你别怪,你这入了大帐就一直蹙紧眉头,看得俺心惊胆战。”
“俺在跟你戏言呢。”
徐庶扶额:“张将军,你别惊吓我啊。”
见徐庶又低头蹙紧眉头盯着地图,张飞顿感无聊,侧头看向黄忠。
见黄忠正用小刀聚精会神的削着一根木头,张飞又生好奇。
凑近一看,见木头初具轮廓,似乎是个“人”?
“汉升,你这是在作甚?”张飞心头痒痒,忍不住问道。
黄忠不假思索:“我听闻三皇五帝尧舜禹都起源于黄河,黄河是我等祖居住的地方。”
“我儿黄叙体弱多病,张仲景都束手无策,我就想啊,若能求得三皇五帝尧舜禹的庇佑。”
“我儿说不定就好了。”
“我刻的正是我儿的木人像,等刻好了,我就去黄河祭拜三皇五帝尧舜禹。”
张飞愕然:“你还信这个?”
“司马迁在《扁鹊列传》中就说过,信巫而不信医,六不治也。”
“你怎会信这等虚妄之言?”
“张仲景束手无策,还可以找其他的名医啊,彭城的华元化就很厉害。”
“与其去求那虚妄的先祖庇佑,不如让你儿黄叙跟着华元化学五禽戏。”
黄忠猛地抬头:“什么是五禽戏?”
张飞不假思索:“就是一套模仿虎、鹿、熊、猿、鸟的动作和呼吸,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动作。”
“原本习练的人不多。”
“可自弘农王妃拜入华元化门下,彭城上至达官贵胄,下至普通百姓,都在热衷于习练五禽戏。”
黄忠敏锐的抓住了关键词“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当真?”
张飞不满道:“俺还会骗你不成?俺都打了好几年五禽戏了。”
黄忠激动的握住张飞的手:“翼德,等我祭拜了三皇五帝尧舜禹,请务必教我。”
张飞瞪圆了环眼:“你又要祭拜又要学五禽戏?你到底信巫还是医?”
黄忠心情大好:“不重要,哪个灵信哪个。只要我都去试一次,就一定能找到让我儿身体变好的办法。”
张飞嘴角抽了抽。
貌似,黄忠说得很有道理。
华夏大地,不养闲巫。
见黄忠又埋头削木头,张飞只能无聊的寻了个地儿,睁着大眼睛呼呼大睡。
朦胧间。
张飞被徐庶摇醒。
看着揉了揉眼睛的张飞,徐庶又是一阵无语。
认识张飞这么久,徐庶还是第一次知道张飞睡觉不闭眼。
方才喊了张飞许久没见张飞起身,徐庶都差点以为张飞是不是犯什么病了。
“怎么了元直?”张飞浑然不知睁眼睡觉给徐庶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力。
徐庶徐徐吐出一口浊气,道:“探子传回情报,颜良郭图正往仓亭津而来。”
张飞拊掌大笑:“俺就知道,颜良郭图一定会来,元直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徐庶更无语了。
现在夸我料事如神了。
睡觉前还怕颜良郭图不来呢。
张飞可不管徐庶在想什么,摩拳擦掌道:“元直,你来制定战术,怎么打,俺都听你的。”
“只要让俺有机会斩杀颜良就足够了。”
徐庶言简意赅:“守。”
张飞愣住:“守?就这么简单?”
徐庶点头:“对,就这么简单!”
张飞绕着徐庶转圈:“元直啊。”
“对面是颜良,是袁绍的上将军!”
“若是斩杀了颜良,定能力挫袁绍的锐气!”
“只守不攻,如何能斩杀颜良?”
徐庶叹道:“张将军,我们就两千人!”
张飞不假思索:“两千人又怎么了?两千对一万,优势在俺。”
“俺可是万人敌!”
徐庶再叹:“可张将军你也说了,你也不可能真的以一敌万。”
张飞又指了指黄忠:“汉升也是万人敌,有俺和汉升在,元直你就不能大胆点吗?”
“更何况,俺有两千人,不用以一敌万,以一敌五就成。”
徐庶坚持道:“张将军,我等来仓亭津,本就是因为春雨延误军情这才更改了楚公原定的部署。”
“故而我等在仓亭津,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只有守住仓亭津,不让颜良郭图去平原,才不会破坏楚公的部署。”
张飞心中难忍:“可杀了颜良,也不会破坏孟临的部署。”
“元直啊,俺的长矛已经饥渴难耐了。”
“这样吧,俺只带五百兵出寨偷袭,你和汉升守住津口。”
这时。
黄忠也开口道:“颜良郭图匆匆而来,士气正盛,若不能挫其锐气,定也难守。”
“不如今夜只让骑兵去劫营,若颜良郭图有准备就退回津口,若无准备,也能让其胆寒。”
张飞拊掌:“汉升言之有理,若是对方有准备,俺就退回,绝不误事。”
徐庶仍在迟疑。
张飞又道:“元直,若你担心津口空虚。俺今夜只带一百骑兵去劫营,若折了一人一骑,俺都自罚领罪。”
徐庶仔细想了想。
若只带一百骑兵去劫营,张飞定不敢恋战。
即便劫营无功也不会影响津口的防务部署。
徐庶应允道:“既如此,张将军可引百骑前往。”
“可约定好时间,若张将军在约定时间内不回,黄将军就出津口接应。”
张飞大喜:“元直,你就等着俺的好消息吧!今夜俺必让颜良郭图胆寒!”
当即。
张飞挑了一百精锐骑兵,又取出酒肉赏赐军士。
只是众军听闻张飞要百骑劫营,这酒肉也不香了。
以一敌百?
我们可没张将军你一般骁勇啊。
张飞在黄忠和徐庶面前开了海口,又见军士迟疑,不由大怒:“俺乃楚国上将军,尚且不惧一死,尔等岂能迟疑?”
“若今夜折了一人一骑,俺这条命都赔给你们!”
张飞平日里本就对军士极凶,此时见张飞怒目瞪眼,不敢再有迟疑,纷纷起身拜道:“愿为将军效死力!”
张飞这才舒缓了脸色,只将酒肉分与众军士吃。
这酒肉壮人胆,再有张飞这个上将军亲自带兵,众军士的惧意也逐渐消弭。
到了出兵前。
众军士一个个也变得凶神恶煞。
到了二更。
张飞又取来白鹅翎一百根,嵌入盔上为号,趁夜摸到颜良郭图的大寨前。
颜良郭图并未轻敌大意。
大寨灯火通明,巡守士兵不少。
毕竟仓亭津的是张飞,这要是轻敌大意真让张飞以少胜多,颜良郭图也没脸回邺城了。
又有淳于琼被曹操劫营的教训在前,颜良郭图将中军人马都以车仗伏路相连。
粮草辎重皆在中军内。
即便张飞来劫营,颜良郭图也不担心粮草辎重会被毁烧。
张飞仔细观察了片刻,随即令军士搬开鹿角,带头冲锋。
“楚国上将军张飞在此,颜良小儿,可敢出来一战!”
夜空中响起惊雷般吼声。
张飞手持丈八蛇矛,骑着得乌云踏雪,在黑夜中仿若魔神降世。
巡逻的小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飞一矛挑飞!
“敌袭!”
惊呼声响起。
随即铜锣声、战鼓声,也纷纷响起。
中军内。
颜良听得鼓噪上,连忙自床榻上爬起来冲出大帐,又见各营举火如星,心中大惊。
“张飞这厮,竟然真敢来劫营?”
“速速取我披挂!”
颜良不敢怠慢。
虽然粮草辎重都在中军,但任由张飞在中军外各营中左冲右突,也容易让兵马自相扰乱。
郭图也被惊醒。
刚出帐就见到披挂策马的颜良,不由惊喝:“颜将军,你往哪里去?”
颜良大声回应:“定是张飞来劫营,我得引兵将其击退,否则营中兵乱,定会冲扰中军。”
郭图忙道:“颜将军不可轻动。”
“张飞本就兵少,即便来劫营也不会有多少兵马。”
“倘若颜将军轻出,反会中了张飞诡计!”
“颜将军如今身系三军之重,不可有半分闪失。”
“可令中军擂鼓聚将,令众军士皆向中军靠拢,张飞必退。”
颜良想了想,遂放弃了去跟张飞厮杀的想法。
拿着一万步骑不用去跟张飞斗勇,的确也不理智。
片刻。
中军鼓声大振。
各营慌乱的兵马听到鼓声,纷纷向中军靠拢。
“还真是够谨慎的。”
“俺都亲自来了,颜良竟然怂了。”
张飞唾骂一声。
见颜良兵马慌色减少,张飞也知道不能再久留。
招呼一声。
众军士跟着张飞杀出颜良大寨。
清点人数,竟真的一个不少!
张飞眼珠子一转,又让众军士高呼:“颜良小儿,我等百骑劫营,一骑未折。你如此胆怯,还有何颜面统兵?”
连呼三阵。
张飞才引兵离去。
呼声传到中军,颜良气得目眦欲裂:“张飞小儿,怎敢如此辱我!”
“郭监军,若非你拦着我,又岂会让张飞百骑来百骑归,挫了我军锐气。”
颜良忿忿不已。
一万步骑在此扎营,竟然被张飞百骑在营中左冲右突。
虽然折损不多,粮草辎重也没受损,可这各营军士惊慌却是真的。
再加上张飞临走前还开嘲讽,这各营军士的士气又低了三分。
郭图也是脸色铁青。
百骑!
竟然只用百骑来劫营!
这已经不是劫营了,这是羞辱!
“张飞狗贼,这是将我等当黑山贼了!”郭图咬牙切齿。
在河北多年,郭图就只见过吕布带着几十骑去打黑山军张燕。
虽然有吕布弓马骁勇的原因在,但更多的原因是黑山军本就战力低下。
张飞百骑劫营,等于是将颜良郭图这支兵马当成了黑山贼一样的菜鸡。
极尽羞辱!
郭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颜将军,这次是我判断不明,挫了三军锐气。”
“先让众军休憩,待明日去打仓亭津,定要让张飞知道,我等的怒火,不是小小的仓亭津能守得住的!”
郭图已经不再去想平原的战事了。
此刻的郭图,只想攻破仓亭津将张飞擒杀,方能泄心头之恨!
颜良见郭图竟然主动道歉,这心中的怒火也少了大半,哼哼道:“今夜之辱,明日必报!”
另一边。
张飞引百骑归来,到了寨门,又令百人都齐声高呼:“百骑劫营,不折一骑!”
徐庶和黄忠听得呼声,连忙出寨迎接。
黄忠大笑:“翼德,今日方知你的本事,百骑劫营不折一骑,颜良定已胆寒了。”
徐庶也是心惊不已,对张飞的武勇和智略又有了新的认知。
敢百骑劫营,这是武勇。
可不折一骑,就不仅仅是武勇能办得到的了。
这还需要智略,才能完成这惊世骇俗的壮举!
“张将军智勇无双,令人佩服!”徐庶由衷而赞。
张飞也是大笑:“昔日张辽在芒砀山八百扬威,今日俺百骑劫营,今后在孟临面前,也有得吹了。”
“俺不发威,都没几个人知道俺是万人敌了。”
徐庶脸颊一抽。
张将军你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执意去劫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