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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跪着的人站起来回话和让站着的人坐下来听讲，是同一种权力。」
——《民主的外衣、议会制的雏形与官僚形式主义》，李维·谢尔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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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多数正式议事场合类似，白堡的议会大厅也是圆型的，以致敬人类最早的“圆桌骑士会议”。
大厅被划分为五个扇形区域，象征维基亚的五个行省。
分别为，荆棘领所在的西北行省、亚历山德罗为主的北莱茵行省、囊括了整条科什山脉的鲁伯特高地行省（中部行省）以及东南、西南两个南方行省。
与会的四百多名代表，便按照各自的行省归属，落座于这五个扇形区域。
不过，话说回来，和领主们犬牙交错的领地相仿，这种名义上的行政区划，在贵族共治的维基亚，也不过是聊胜于无。
就像此刻坐在李维左手边的北境狼家（沃尔夫家族）的代表，自打李维落座以来，脖子就像是得了石化症，动也不动，唯恐跟李维有任何目光上的交集。
李维心中好笑，也不去为难这夹在南北中间的尴尬人物，低头看向手中的议程表。
会议一共要开三天，拢共涉及二十三个大项、三百二十七个小项的提案。
代表们可以选择任意的提案进行旁听，也可以随时离开；但提案的投票权只限于与自己领地/行省相关的事务。
当中与北境有关的，班萨自然早就与李维通过气了。
当然，国王陛下有他的政治特权，可以在会议进程中临时增加一些“紧急提案”。
至于能不能通过，就要看罗曼诺夫在私底下做了多少工作了。
就比如当年格罗亚筹划良久的北伐提案，就是争取到了北境一众“保王党”领主的支持。
刚好河谷镇战役已经过去十八年了，这些领主也算是用自己的生命践行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豪言壮语了。
“肃静~”
“全维基亚的国王陛下驾到~”
“全体起立~行礼~”
弄臣们高声唱喏，打断了李维的遐思。
在众人的起立致礼中，一身戎装（礼仪性质）的格罗亚登上了圆心位置的主席台。
一场决定维基亚万千庶民一整年悲欢与生死的议事，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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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首相奥斯卡·辛普森首先登场，向与会众人“夸耀了国王陛下这一年来的文治武功”。
总之就是“在格罗亚的领导下，维基亚的局势稳中向好，贵族们要紧紧围绕国王陛下为核心，积极拥护天鹅堡的政策，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就像是被提前关闭的评论区。
毕竟在上面的人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哪怕是真情实意的赞美也容易被心虚的上位者解读为反串。
……
随后登场的财政大臣西弗勒斯·波特让现场的诡异氛围平和了许多。
“本年度贵族全体会议的第一个议题。”
西弗勒斯扫视全场，在与几个重点人物目光相接时微微颔首，拉长了语调：
“以‘七加二贸易框架协议’为核心，五大行省以及各自治领地之间的通关商税下调提案。”
“下面由我、王国财政大臣西弗勒斯·波特，为大家说明……”
……
虽然早就知晓了天鹅堡的这个提案，但台下的李维依旧听得很仔细。
作为以国家为主体的分配活动和分配关系，财政的重要性从财政大臣“财相”的别称就可以窥见一二。
西弗勒斯手中的财政权力虽然远不如后世的“美联储”、“央行”，但相较过往局限于边境伯爵领的李维，仍然有许多可以吸收的经验。
格罗亚与北境有着血海深仇，可他搂钱的本事，也是得到了北境的一致认可。
以日瓦丁的生产水平，任何降低商税的政策，对天鹅堡来说，短期内可能会损失一部分税金，长期则是一种利好。
在北境的“话事人”李维表露出降低商税的意向之后，格罗亚就有了借势将它推广到全国的打算。
……
“下面举手表决，同意者请举手。”
西弗勒斯抿了一口润喉的茶水，目光再度环视全场。
作为一个全国性的政策，自然是要全体表决。
当然，倘若与会的领主有谁有异议，也可以通过决斗的方式要求不记名投票——前提是你能打赢国王陛下委任的决斗代表。
这条颇具“军事民主特色”的法令，也算是人类历史的遗留了。
东南的代表们第一时间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王室吃肉，他们也能跟着喝汤，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原本有风闻说想要在提案的细节上作妖的鹿家，也被格罗亚近来敲打得老实得紧，一言不发。
中部行省的代表紧随其后，但当中也有稀稀落落的空缺没有举手。
商税降低意味着商队走水路的意愿更加强烈，对于更靠近内陆的那部分中部领主来说，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有波特家族和萨默赛特家族带头，多数人还是选择了跟上。
而在李维的身边，北境狼家的代表犹豫了片刻，还是率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于是在北莱茵行省和西北行省的两扇圆弧内，响应北境狼家的行动，又陆陆续续地举起了十几只手——他们是北境明面上尚存的“保王势力”以及自治城镇。
但这也就是全部了。
更多人的目光还是在李维和柯达、班萨一行人身上来回逡巡。
他们当然知道“七加二”的“二”指的就是亚历山德罗和谢尔弗，但跟着谁举手，那可是很严肃的站队问题。
没看李维正悠哉悠哉地打量着那些个抢先举手的北境领主嘛。
要说这会场就这一点好，谁举了手，李维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等李维回去了你看找不找他算账就完事了。
尤其是那几个自治城镇，李维现在就已经在盘算炮制他们的办法了。
眼角的余光瞥过主席台上面无表情的国王陛下，西弗勒斯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看向李维的眼神多了几分催促。
李维当然看懂了西弗勒斯的眼神，暗啧了一声，与班萨和蓬托斯分别对视了一眼，这才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随后便是呼啦啦地一整片。
蓬托斯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叹——无论嘴上说得再天花乱坠，实打实地用利益投票就是另一回事了。
贵族的嘴，骗人的鬼。
在历年的会议上，都不乏台下的“盟友”临时反水乃至于当场大打出手的戏码。
眼看李维真的能在如此程度上调节北境的利益步伐一致，蓬托斯也是多了几分信心，回头看向身后自家的一众盟友，坚定地抬起了自己的胳膊。
超过三分之二的多数在西南行省代表落座的座席内，随之向上抬起了自己的手掌。
作为“七加二”的一份子，如何统一西南内部的意见，既是托雷斯家族的诚意，也是托雷斯家族的筹码。
“看样子不用计数了。”
格罗亚轻笑一声，从掌印官手里接过象征着维基亚法统与权柄的印信，对准桌上的娜迦皮封，重重地按了下去。
金属的印章与木质的桌面相撞，发出沉闷又悦耳的碰击声。
“提案通过。”
台下的李维趁着这个间隙，冲着把守在通道处的黑骑士点了点头。
后者会意，排开人群，向外走去。
“下一个提案，关于派遣使团去往萨哥斯友好访问、促进维基亚与诺德两国了解互信……”
首相奥斯卡重新走上台，宣布了会议开场以来的第一个“重磅消息”。
李维却无心观察现场众人的反应，微眯的双眼不受控制地盯紧了南方阵营里、白发苍苍的莫德里奇·伍德。
「这老狐狸到底要怎么确定库尔特使团的具体行踪呢？」
想起莫德里奇在那次密会上对自己的承诺，李维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莫德里奇也察觉到了李维的注视，冲着李维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开始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