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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转角，光线暗淡，长廊无限延伸，两旁的窗户紧闭，防止窗外的爬山虎蔓延入内。
“呦，还记得我吗？”
魔鬼武装假肢力气大得很，硬生生将“牧羊人”手腕内侧掰开朝上。
光是看“牧羊人”的表情就知道格里安用了多大的力气。
再用点儿力恐怕会当场骨折。
“果然……”格里安嗓音嘶哑的言语着，“你又加入‘二十三’了……”
这倒不算奇怪。
“牧羊人”本就是“二十三”的人。
当初下城区一战后，他说自己受不了科隆的氛围，说要去新大陆开始新生活，大概也只是个随口胡扯的幌子。
“雅各布·巴斯恩……您找我有事？”
“牧羊人”吞咽着口水，眼神闪烁，他想起还在科隆时的日子，不免有种夹杂着绝望的恶心涌上心头。
“确实有一些问题想当面问问您。”
虽说工业区一战与科隆魔鬼大暴乱的时间只相差一天，理论上格里安与“牧羊人”到达新大陆的时间应当差不多，但格里安有相当一段时间在路途中快乐游玩，并不着急赶往新大陆。
“我原以为，于那仿若汹涌澎湃、无边无际的‘羔羊’狂暴浪潮里，能够顽强地抵御住一切凶险与磨难，得以存活下来，这一令人惊叹的奇迹，便已然是您那超乎寻常、难以言喻的幸运之至高具象呈现。”
“牧羊人”最近在排练一个话剧，说话不免带有奇怪用词。
“瞧您这话说的，倒像是把话剧中对敌人的恨意带到了现实似的。”
格里安也想稍作模仿，但无法拿捏一点儿话剧的神韵。
“别紧张，卡尔。”
“您还记得我叫什么？”
“只记得名字了，姓氏实在想不起来。”
“施尼茨勒。”
“啧，卡尔·施尼茨勒，别用这种我杀了您全家的眼神看我，咱俩之间没什么仇吧？我确实是只想问点儿东西。您只要接下来配合我，咱们之间就相安无事。直到这场盛大的宴会结束。”
“牧羊人”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刻意模仿话剧台词腹诽揶揄道：
“用枪直指他人，于拐角处悄然埋伏，这般模样，无论如何审视，皆不似只为问询些许之事，反倒恰似赏金猎人那深植于骨髓的劣性所致。”
“妈的……”
格里安被这腔调恶心的呛了口唾液，为了维持装逼的形象，只能假装喉咙不舒服，克制着咳嗽。
“别他妈再用几百年前的词汇说话了！”
格里安收起枪，擦擦枪管，起初拿枪只是怕“牧羊人”瞧见自己就跑了，说道：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现在所在的‘二十三’组织，与科隆教廷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加入新大陆的“二十三”也就不过百天，“牧羊人”觉得自己能出席曼德利庄园的晚宴都实属不易，上哪接触核心机密呢？
从偷渡客一路奋斗到曼德利庄园宴会的客人，这绝对是一流的成就。
再者而言，就算除开他希伯来人的身份，他也没有打入高层的上进心。
要不然在科隆那么多年，饶是希伯来人也能混出点儿名堂。
比如早就死了的“黑牙”波特·金，若是他能活个四五年，定会混个一官半职当当。
“那你知道新教——不，加尔文宗对翡冷翠教廷的态度吗？”
“新教跟天主教？对立的。”
“你确定？”
格里安抬头望向前方，目光直达长廊深处，确定短暂时间内不会有人来到这边。
随后从绣有精致纹饰的礼服口袋中取出一双，慢吞吞穿戴。
“我确定。”
“那好吧，那我先不打扰您了，您是想去看海吗？”
“嗯。”
“牧羊人”心脏怦怦跳，他其实知道加尔文宗跟翡冷翠的教皇合作的理由——
仅是他通过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
“那你去吧，我先走了。”
格里安出乎意料地和善，向后退一步。
“牧羊人”只觉庆幸，打算尽快逃离，什么大海不大海的，去他的。
他快速朝宴会厅方向离去，可走出没几步，邪恶的赏金猎人轻浮地喊出了他的代号。
“‘牧羊人’啊……我还有件事……”
这会儿，格里安才把手套边缘缓缓拉到底端，而后两手插进口袋，走到“牧羊人”面前停下来，一句话不说低头看着“牧羊人”。
格里安礼貌地点了点头，一拳打在“牧羊人”脸上。
力度控制得很好，那一拳下去，脖子没断算是个奇迹。
“我再问一遍，”格里安本不想动粗的，“加尔文宗对待翡冷翠教廷的态度是什么？”
“我说了我不知道！”
“牧羊人”仰面躺着，肚子微鼓，那一拳让他气得满脸通红，手指微微颤抖，妄图扣住大理石地面。
“放狗屁。”
格里安抬起脚，在“牧羊人”身上猛踩。
肩膀、腹部、手腕、膝盖……
每次部位都不一样。
咔嚓——
骨头错位的声音非常特别。
格里安用脚把“牧羊人”翻过来侧躺着，又赏了他三脚，接着再次用脚帮他翻身，这次是后背朝上。
他满意欣赏了一番，点点头，转头走开。
点了根烟。
又转回去，用脚后跟狠狠地踩在“牧羊人”的脖颈上。
(他觉得自己特别有素质，没有对“牧羊人”吐口水已是善良，若是梅菲斯特在这儿一定会这样做)
“你他妈骗傻子呢？能来这儿参加宴会的，会连这点儿事都不清楚？！”
“牧羊人”死死瞪着阴晴不定的暴力犯说道：
“暴力不会让我屈服。”
“又开始放狗屁了。”
格里安嗤笑，一个能在“二十三”忽然跑路的人，能有什么骨气，大家都是一样的烂人罢了。
他不耐烦皱眉，将“牧羊人”拽起，克制住继续打人的欲望，轻声说道：
“那我就把你希伯来人的身份公之于众。很多时候，精神暴力更具有杀伤力。”
“你……”
“牧羊人”印象中，他并未将自己是个“希伯来人”这件事告知过任何人。
他慌了，他真的慌了。
饶是神圣意志帝国对希伯来人的恶意不大，饶是宗教裁判所早已形同虚设……
可新大陆——这块殖民地还保留着屠杀异教徒的传统。
“哈哈，你觉得别人会相信吗？”
“你是不是希伯来人并不重要。但只要我说你是，你就是。”
“你这是无端的指控！”
“牧羊人”想找机会爬起身，用最大的力气跑回宴会大厅周围人多的地方。
量他雅各布再暴力，身份再特殊，也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面殴打自己。
格里安笑笑说道：
“谁知道呢？指控这种东西……哎！不是我说你，好歹也在科隆的‘二十三’干过一阵子，怎么还这么单纯呢？”
“你什么意思？”
话落，“牧羊人”似是品味出雅各布的意思。
权力。
只手遮天的权力无所不能。
所谓的真相与事实，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不过是脆弱的泡影。
谎言在高歌，真心被埋葬，诚信被消磨。
“你……不，雅各布您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参加的宴会……”